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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神欲望與革命倫理

      2013-04-29 01:50:51杜慧心
      現(xiàn)代語文(學術綜合) 2013年6期

      摘 要:《色·戒》中的王佳芝與斯丹達爾筆下的法尼娜·法尼尼,這兩位來自東西方、身處不同時空語境中的女性,卻呈現(xiàn)出某些相似的經(jīng)歷體驗。本文將從人物的性格特征、欲望訴求、人性局限及所遭受的男權(quán)、革命倫理壓迫幾個角度出發(fā),探究其形象共通性與靈魂普遍性,并揭示這兩部作品對革命加愛情的傳統(tǒng)敘事手法的叛離與突破,以求在這兩部作品社會角色與人性靈魂研究方面達到一個新的突破。

      關鍵詞:《色·戒》 《法尼娜·法尼尼》 人物形象比較

      黑格爾在談到對客觀事物進行比較研究時說:“假如一個人能見出當下顯而易見之異,譬如,能區(qū)別一支筆與一個駱駝,則我們不會說這人有了不起的聰明,同樣另一方面,一個人能比較兩個近似的東西,如橡樹與槐樹,或寺院與教堂,而知其相似,我們也不能說他有很高的比較能力。我們所要求的,是要看出異中之同,或同中之異。”[1]同樣,比較文學研究的基本任務之一,也在于發(fā)現(xiàn)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文藝現(xiàn)象之間共同性中的差異和差異性中的共同。

      《色·戒》與《法尼娜·法尼尼》的創(chuàng)作相隔近一百年,前者構(gòu)思于二十世紀五十年代(25年后即1978年4月11日發(fā)表于《中國時報》人間副刊),后者誕生在十九世紀初期的法國。兩部作品出現(xiàn)的時代跨度較大,其人物形象也體現(xiàn)了各自不同的民族性格和意識特點。但是,如果我們對這兩部小說作進一步的考察、剖析和比較研究的話,就能夠發(fā)現(xiàn),在這兩部小說的女主人公形象——王佳芝與法尼娜·法尼尼身上卻反映了人類的某些共同經(jīng)驗和體驗,包裹著一個具有普遍性意義的靈魂。

      王佳芝和法尼娜·法尼尼確實是“不同”的,但她們在經(jīng)歷和最終命運上卻有著許多類似之處,毫無疑問,這些類似之處又因她們各自的社會地位、性格理想、知識修養(yǎng)和認識能力的不同而表現(xiàn)出不同的個性色彩,但這并不能掩蓋她們二人在思想行為上所具有的實質(zhì)的共同性,以及在世界藝術形象系列中的互相類似的不可分離性。

      一、精神空虛與欲望膨脹

      《色·戒》與《法尼娜·法尼尼》兩部作品中的人物所處的時代背景均為動蕩、混亂的時期。王佳芝處于19世紀30年代的中國,此時各種政治勢力相互角逐,社會極其混亂;法尼娜·法尼尼處于16世紀的意大利,燒炭黨人的革命暗潮此起彼伏,各種新思潮涌動,社會變革劇烈。而兩部作品反映的正是這時代變幻大背景下的兩性關系。無疑,在當時男權(quán)社會的大背景下,女性在經(jīng)濟地位、話語權(quán)上都處于弱勢地位,而且對自身認知缺乏最終裁決權(quán),內(nèi)心想必是極為苦悶、壓抑、空虛的,這種精神狀態(tài)與生活狀態(tài)導致了她們的行為與個性發(fā)展走向欲望膨脹的誤區(qū)。

      王佳芝的整個人生就在“戲里戲外”劃過,她不停地看戲(電影),不停地演戲(演話劇、扮女間諜),因為戲外的人生空虛、無聊、冷漠,像空氣一樣:她被父母拋棄,被親戚算計;為了演戲“破處”時,她一直心儀的鄺裕民卻出于某種原因退避一邊;暗殺失敗之后,其他同學又莫名地排拒她,使她精神上完全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所以,要想在平淡無奇而又毫無希望的生活中尋求一點色彩,她就只能演戲。易先生和“麥太太”之間發(fā)生的一切,雖然是戲,卻比生活本身更有吸引力,使她逐漸沉迷于其中??梢哉f,這場盛大華麗的“演出”極盡曲折之能事,有微妙的勾引與反勾引,有兇險的暗殺,有曖昧的色情,也有片刻的溫暖與惺惺相惜……王佳芝是一個工具,一顆棋子,在這個游戲中,沒有“自我”可言,可是,她覺得“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個熱水澡,把積郁都沖掉了,因為一切都有了個目的”。[2]

      法尼娜·法尼尼雖然身為貴族女子、羅馬爵爺?shù)呐畠海膊⒎且粋€真正意義上的自由的女人,她處處受到封建禮教的束縛,思想、行為方式多多少少帶有貴族氣息和專橫霸道的色彩。作為一個女性,她表面上的獨立自由則是依托于其貴族的身份,依賴于父親的庇護。整日囿于貴族狹小生活圈子的法尼娜·法尼尼的生活是單調(diào)的:她每天接觸的都是一些頭腦簡單、無所事事、寄生蟲式的貴族,而且她沒有母親、沒有兄弟姐妹,這就使得她原本單調(diào)的生活更加孤寂??梢哉f,她的內(nèi)心是極其孤獨、憋悶、空虛的,在這虛幻、苦悶、無聊的生活中,她自然生出些尋求刺激、冒險、不甘平庸與實現(xiàn)真正自我的心理??梢哉f,正是因為空虛無助、缺乏生活目的的精神狀態(tài),王佳芝和法尼娜·法尼尼的自我欲望才會不斷膨脹,并漸而喪失理性判斷,行為趨向乖張、瘋狂。

      王佳芝兩個身份(一為革命者,一為女間諜)的截然對立與巨大差異為她自我欲望的膨脹提供了充分的土壤,她存在于兩個集團的無意識之中,可這種無意識又恰恰助長了其潛意識下欲望的膨脹。這兩個集團,一個是屬于易太太的女嬪,這是追逐犬馬聲色的交際生活,在官太太們的熱鬧喧囂中,王佳芝是缺少認同與資本的。她的衣服,盡管有熟悉的裁縫,卻不是自己底氣十足的御用;公館,盡管有租借的理由,卻顯出典型的跟風與獻媚;連丈夫,都是同學假扮的。一個天生漂亮卻沒有良好家境與境遇的女大學生,在此襯托之下顯得更加悲涼。另一個集團則是屬于革命者的同盟。一方面,這些革命者是王佳芝舞臺的觀眾,他們充當著戲劇行進的動力角色,使王佳芝逐漸沉迷于自己的角色而難以自拔;另一方面,他們又是王佳芝革命者角色的劊子手,他們的種種行為舉止不斷地把王佳芝推向反革命者的一邊。在家庭、愛情溫暖長期缺失的狀態(tài)下,組織又架空了她純真愛情的幻象,只剩下交易和冒險:組織的利用、周圍人的漠視、失掉的貞潔,這些都使得王佳芝痛苦不堪,欲求與價值得不到滿足,這所有的一切都讓原本就不怎么堅定的她更加搖擺與飄忽不定。一邊是欲望的不滿足,一邊是欲望的不斷膨脹與膨脹下易先生的源源不斷地補給,當她忽然覺得易先生“這個人是真愛我的”時候,我們便不難理解她在那一瞬間的突然轉(zhuǎn)向。

      法尼娜·法尼尼在本我、自我、超我三種力量的糾纏下無法自持。在快樂原則與追求愛情的支配下,她欲望膨脹、喪失理智??梢哉f,她的愛是自私的,帶有極強的個人功利色彩,她對愛情、愛人獨占或獨享的態(tài)度多來源于她多年生活其中的貴族環(huán)境和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的貴族心理。[3]過分膨脹的本我力量導致其喪失理智,只想一味滿足自己的本能,即使面對著與現(xiàn)實的劇烈沖突也毫不退縮。為了愛,她去告密,演出種種不可思議的鬧劇,她能舍棄一切與米希瑞里私奔,對他說“從今以后,我命里注定要無所不為。為了你,我要毀掉自己”??梢姡讶化偪?,失去理智。當感到愛人心中的“責任”“祖國”將要取代自己的地位時,她不惜去告密以損害米希瑞里的革命事業(yè);為了營救米希瑞里,她可以色誘里維歐·薩外里爵爺以獲得機密信息,也愿意身陷險境,威逼利誘喀唐薩拉大人。在實施上述舉動的過程中,法尼娜·法尼尼為自己不斷膨脹的欲望找到了發(fā)泄口,獲得了自我存在感與滿足感,可以說,她對待愛情的態(tài)度是熱烈近乎狂熱的,她將自己全部的心智用來維護這段愛情,無所顧忌。她的出身及當時的社會現(xiàn)實決定了她的追求始終無法超出個人幸福的小圈子,她的所作所為就是為了愛,愛就是一切。

      在法尼娜身上體現(xiàn)了斯丹達爾所贊美的“意大利激情”和“力量”。斯丹達爾認為,早期意大利人無節(jié)制的暴力和情欲是他們創(chuàng)造力產(chǎn)生的源泉,他從本能和欲望的角度來解釋人的行為動機和人格結(jié)構(gòu),并指出本能和欲望才是“意大利激情”和“力量”的真正核心。在《文學雜談》中,斯丹達爾介紹了16世紀意大利人的幸福觀:在他們看來生命本身是沒有價值的,因此為活著而活著的人是渺小的;愛情與詩是人生幸福的真諦,世俗的名譽對個人幸福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人應該追求自己選擇的目標。這就是斯丹達爾理想中的“意大利性格”,也是他“自我主義”的內(nèi)涵。因此,他提倡個性解放,反對禁欲主義,肯定現(xiàn)世幸福和人的幸福,特別是愛情的幸福,表現(xiàn)大膽、粗野、放肆和毫無拘束的愛情。[4]這種主觀意識與情感外化在作品中就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潛流,主宰著人物的命運。所以,作為其純意大利題材小說中的女性形象,法尼娜·法尼尼是意大利性格中崇尚意志、激情、力和愛的典型,她在充滿風暴和斗爭的愛情中實現(xiàn)了潛意識的自我,表現(xiàn)出濃烈的熱情與奔放的性格。

      王佳芝和法尼娜·法尼尼也共同體現(xiàn)出女性之內(nèi)在虛榮的特點。王佳芝自不必說,她由演戲而進入革命,并一直處于“演戲”之中。誠如《色·戒》中所寫:“她倒是演過戲,現(xiàn)在也還是在臺上賣命,不過沒人知道,出不了名?!薄耙淮慰涨俺晒Φ难莩?,下了臺還沒下裝,自己都覺得顧盼間光艷照人。她舍不得他們走,恨不得再到那里去。已經(jīng)下半夜了,鄺裕民他們又不跳舞,找那種通宵營業(yè)的小館子去吃及第粥也好,在毛毛雨里老遠一路走回來,瘋到天亮?!蔽枧_的最大魔力在于演員深入角色感動自我和感動他人,在感動的虛擬中構(gòu)筑起人生的成就及榮譽,這是對女性虛榮、浪漫心理一場幽微、精細的刻畫。千百年來,女性一直處在男權(quán)社會壓抑與制約下,對生活敏感的女性就憑借想象來彌補個人生活的空虛。換言之,長期處于虛幻、做戲,即拉康所謂“鏡像”之中的女性在男權(quán)社會的長期擠壓和脅迫下,其本身所有的那種痛苦的、扭曲的東西,經(jīng)過時間的過濾、撫慰變成了自然、常態(tài),于是在一般人眼中,女性就形成了虛榮、軟弱、不敢面對生活的,或是過于張狂、作假、掩飾的特點。[5]

      法尼娜·法尼尼雖然看似性格剛烈,獨立自主,但在其靈魂深處亦有著虛榮之心,這種虛榮心在她身上則體現(xiàn)為對愛情的加強與消弱?!斗崮取し崮帷分姓f,法尼娜看不起聲名顯赫的貴族,“討厭他們的虛架子”;當薩外里爵爺問什么人能夠得到她的芳心時,她說是那個逃走的燒炭黨人,因為“他不光是光到人世走走就算了,他多少做了點事”。這雖然是一種自我獨立精神的體現(xiàn),但也是一種求異求新的虛榮心理。不可否認,在法尼娜·法尼尼實施破壞革命計劃、營救米希瑞里、欺騙利用未婚夫等一系列過程中,不僅張揚了自我欲望,更使她的虛榮心在這曲折過程的成功實施中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從而使其欲望不斷膨脹并最終走向難以自拔的深淵。

      總之,兩位女主人公都有著鮮明的性格色彩與個性特征,其命運發(fā)展也大多與此相關,其表面的精神空虛與欲望膨脹并非一種人性的變態(tài),而是人性矛盾與精神壓迫下的一種激進的欲望訴求。

      二、自我與革命倫理意識

      王佳芝和法尼娜·法尼尼與革命之間的關系既加劇了她們行為上的失衡與瘋狂,亦對革命本身造成了意外。在感情與政治是非的關系權(quán)衡下,在男性掌握政治話語和倫理話語的雙重優(yōu)勢下,我們不難看出革命和倫理對女性的雙重壓迫。在革命倫理話語權(quán)的制約下,女性話語權(quán)和女性地位向來是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兩部小說的女主人公是受革命和男性標準檢視和制約的典型代表,在革命倫理話語權(quán)下她們被視為革命或男性的附庸,女性本該有的獨立地位、人格與話語權(quán)力遭到漠視??梢哉f,在家國大義面前,她們毫無自我可言,也無需有自我存在。

      王佳芝做了間諜,革命道義和政治倫理要求她必須忠于革命、忠于組織,服從組織的一切安排,并且為了革命目標不計代價,為此她做出了巨大的犧牲。作為一個青年學生,王佳芝對于她從事的特殊任務(用色相引誘易先生)始終充滿了矛盾與困惑,這種困惑不僅來自革命倫理對于女性的制約,更來自現(xiàn)實輿論對女性的壓迫,這是男性價值體系對女性精神和身體的雙重異化,從而使其長期處在壓抑、流離,毫無安全感的尷尬境況中。王佳芝的“革命同志們”利用了她的身體作為手段,同時卻又明顯地表示出對她的鄙視和疏離,這種壓迫和異化,導致王佳芝不斷懷疑自己,她憎恨鄺裕民,懷疑自己和易先生的關系,最終在刺殺的關鍵時刻認為易先生“這個人是愛我的”而放走了他。依照革命倫理道德標準,這種行為無異于叛國投敵,是可恥的,理應受批判。然而,王佳芝就真的該一味受到指責嗎?女性難道就該無條件地服從革命、政治、男性的需要而喪失自我嗎?

      王佳芝是被眾人推搡著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的,這個角色的扮演卻使她有了在這個世界上更全面、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機會,當她扮演“麥太太”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這個角色更像她“自己”。薩特說:“存在先于本質(zhì)?!薄按嬖凇痹谙?,“本質(zhì)”在后,正是人的存在、出場、行動才確立了自身的“存在”與“意義”。王佳芝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是“革命女學生”還是“麥太太”,這并不是由自己或他人界定,而得看她做了什么,做了多少,實現(xiàn)多少。事實上,只有在做著“麥太太”時,她才切實感覺到活著的樂趣與悵惘,有冷熱、有愛恨、有情仇。倘若她棄這些真情實感于不顧,在最后關頭按照“組織”的安排,誘殺了易先生,的確可以成為一位革命者。但卻淪為一個完完全全的“棋子”了。因為這個選擇并非出自她的個人意志,她真正的自我始終是面目模糊的。人在事物面前,如果不能按照個人意志做出“自由選擇”,就等于丟掉了個性,失去“自我”,不能算是真正的“存在”。從這個意義上講,王佳芝正因她的臨陣倒戈,才更真實,更有力。[6]

      法尼娜·法尼尼的行為和王佳芝有著極大的相似處。她為了追求愛情出賣了戀人的革命同伴,對燒炭黨人的革命事業(yè)造成了致命的打擊,從革命倫理角度看,她無疑是有悖正義的。因為法尼娜·法尼尼雖然迸發(fā)出激情的力量,卻沒有從高高在上的貴族階層上走下來和米希瑞里志同道合,沒有投身于革命的歷史洪流,而是囿于個人生活的小圈子,出于利己主義而告密,這無疑是有違革命道義與倫理規(guī)范的。然而,這種評判標準卻僅從家國大義和民族革命的宏大歷史任務層面出發(fā),忽視與扼殺了個人幸福的追求與主觀自我價值的實現(xiàn)。法尼娜·法尼尼不安于一開始就被注定的命運,努力逃脫現(xiàn)實男性主宰的人生,用盡全部力量去捍衛(wèi)自己的愛情,遵從內(nèi)心最真實的愿望,艱難地追求著自我人格的實現(xiàn),使女性生存的主體性、魅力得到一定張揚,生命釋放稀有的華彩。在追求及捍衛(wèi)愛情的過程中,其舉止行為雖然魯莽幼稚,卻簡單純粹,活出了真實的自我。于她,人生經(jīng)此一遭,無憾矣!

      由于時代的局限及其自身的重負,法尼娜·法尼尼注定無法完全超越周圍充滿鄙俗氣的貴族環(huán)境,也無法完全改變長期形成的思維模式與性格習慣。女性覺醒的自我意識在理性的照耀下透出些許光芒,卻又稍縱即逝,最終沉淪到歷史與時代的黑洞中,無法超出歷史的必然。這不僅是對時代的諷刺,更包含著深深的蒼涼與無奈。

      無疑,這是人物性格色彩與命運發(fā)展下不可避免的人性矛盾沖突,自我意識與革命倫理意識在兩者當時所處的境況中是相互矛盾、相互沖突而無法協(xié)調(diào)統(tǒng)一的。在當時的情形下,追求自我必然會違背革命倫理之限,而遵從革命倫理之需又必須要放棄自我情感欲求。誠然,作為不同的價值觀,自我價值與革命倫理價值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價值實現(xiàn)形式,在不同社會、不同時期或者不同意識形態(tài)的制約下必有孰優(yōu)孰劣、孰先孰后之分。比如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特別強調(diào)個人的自由與價值,可以說,他們骨子里認為“個人利益高于一切”,然而,這種意識與思想觀念并非一成不變,會因具體情況(比如國家危難或戰(zhàn)爭混亂時期)的不同而變化,但是,西方社會的這種“普世價值”并不會因為某種或某一時期的具體變化而發(fā)生大的變更。

      雖然兩部小說產(chǎn)生于觀念迥異的不同社會體系,但卻處在一個相同或相似的話語環(huán)境中。相對于西方社會的野性,中國的社會環(huán)境則是集體性更多一些,更不必說在當時國家危難、社會動亂時期了;而16世紀的意大利雖是西方國家,但卻處于動蕩混亂的戰(zhàn)爭時期,此時,主流的社會觀念必然是家國利益高于個人利益。如果說,真實的情感渴求是一種自我感性意識,那么革命倫理制約則是一種集體理性意識,兩者不斷交織、不斷沖突,一步一步推動人物行事、促使故事發(fā)展。兩位女主人公所處的時期,革命倫理規(guī)范顯然處于一個強勢地位,在其包裝與掩飾下,話語權(quán)始終掌握在所謂的“統(tǒng)治階級”手中,而女性作為弱勢群體,雖深受壓迫與剝削,卻仍能勇敢對其進行反抗與抗爭,執(zhí)著地追求自我,雖然最終不可避免地走向毀滅,卻綻放出巨大的精神光芒。

      對于兩位女性的選擇,都無關乎道德或人倫,她們只是遵從了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意愿、最本原的沖動。誠如《被背叛的遺囑》中米蘭·昆德拉所說:“將道德審判延期,這并非小說的不道德,而正是它的道德。這種道德與人類無法根除的行為相對立,這種行為便是:迫不及待地、不斷地對所有人進行判斷,先行判斷并不求理解。這種隨時準備進行判斷的熱忱態(tài)度,從小說的智慧的角度來看,是最可恨的傻,最害人的惡?!薄耙恢币詠恚吮阍谏鐣?guī)范和內(nèi)在欲望的夾縫間辛苦鏖戰(zhàn),藝術正是讓人超越兩者挾制的最好方法之一?!?/p>

      三、革命敘事的叛離與突破

      顯然,兩部作品的情節(jié)模式均涉及革命加戀愛題材,雖然對這類模式有著不同的處理方式,然而其情節(jié)發(fā)展走向卻都體現(xiàn)出了對革命加戀愛模式的解構(gòu),可以說,兩位女主人公的自我選擇打破了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任務的雙重遮蔽,還原了人性的復雜與真實。

      對張愛玲而言,理性與非理性是天生的對立者,對于政治這類男權(quán)社會的概念,她要以自己的感性世界將其攻陷,這是作為一個女性作家的自覺。早在1944年,她就在《自己的文章》中為《色·戒》打下了注腳:“所以在我的小說里,除了《金鎖記》里的曹七巧,全是些不徹底的人物。他們不是英雄,他們可是這時代的廣大的負荷者。因為他們雖然不徹底,但究竟是認真的。悲壯是一種完成,而蒼涼是一種啟示。”由此觀之,《色·戒》就是一場“有疾而終”的婚外戀。對于張愛玲而言,刻畫一個革命者失敗的羅曼史,比描述一場成功的革命更為重要,因為她追求的是不徹底、是蒼涼、是啟示,她無視政治意識形態(tài)。這在上世紀30年代左翼作家提出的“革命加愛情”模式面前,無疑是具有巨大反諷性與顛覆性,這大概也是其作品被稱為“漢奸文學”的原因。

      “一級一級,走進沒有光的所在”,《金鎖記》里的這句話是對王佳芝命運的最好詮釋。當她帶上“鴿子蛋”鉆戒,當她意識到易先生真愛她時,刺殺就失敗了。其實比這更早,早在王佳芝情動之際,刺殺就已經(jīng)失敗。為刺殺易先生而接近他,卻被易先生俘獲,于是革命史(或政治)被解構(gòu)了。[7]我們往往習慣于非黑即白兩元對立的斗爭模式,并把這種模式作為革命合理化的唯一方式。而在王佳芝與易先生被禁忌的私情面前,革命的唯一合理性與神圣性被消解了,感性亦或說“人性”的力量打破了理性的制約,革命者的私人情欲天然地壓倒了理性的道義。張愛玲通過這種釜底抽薪的反撥,打破了小說寫作宏大敘事的禁錮,把政治所強調(diào)的集體性、陣營性化為女性個體的多元訴求,進而從根本上瓦解了“革命加戀愛”的神話。

      人性復雜,人的感情則更為復雜,而女性尤為如此。張愛玲深諳此道。在與男性交往的過程中,王佳芝陷入情愛迷局而不可自拔,沉溺于虛浮的愛情幻想與虛榮的浪漫想象,這看似是一種失去理智的行為,實則因情所致。女人之特點乃唯情感最大,這亦是女人的悲劇。西蒙娜·德·波伏娃說:“一個女人之為女人,與其說是‘天生的,不如說是‘形成的。沒有任何生理、心理或經(jīng)濟上的定命能決定女人在社會中的地位,而是人類文化之整體,產(chǎn)生出這居間于男性與無性中的所謂‘女性?!盵8]張愛玲在《談女人》中也說:“女人的確是小性兒,矯情,作偽,眼光如豆,狐媚子。聰明的女人對于這些批評不加辯護,可是返本歸原,歸罪于男子。在上古時代,女人因為體力不濟,屈服在男子的拳頭下,幾千年來始終受支配,因為適應環(huán)境,養(yǎng)成了所謂妾婦之道。女子的劣根性是男子一手造成的,男子還抱怨些什么呢?”在如此認識基礎之上,張愛玲利用女性缺點反達到了對男性設計、包裝、操縱女性的質(zhì)疑和嘲弄。可以說,張愛玲通過王佳芝的臨陣倒戈,不僅諷刺了冠冕堂皇的“革命事業(yè)”,更對以鄺裕民為代表的男權(quán)主義者施了一記重重的耳光?!案锩討賽邸眱H僅是一個純真而圣潔的童話,在復雜而又險惡的現(xiàn)實社會中,它必定難逃毀滅的噩運,走向支離破碎。

      對斯丹達爾而言,雖然《法尼娜·法尼尼》主旨意圖在于歌頌燒炭黨人的革命獻身精神,然而其塑造的女主人公卻并非是革命者的同謀。通過描寫米希瑞里和法尼娜·法尼尼的相愛與決裂,小說再現(xiàn)了不同人生觀沖突下的愛情悲劇。當法尼娜·法尼尼發(fā)現(xiàn)愛人投身于“祖國”和“武裝起義”而把個人幸福棄置不顧時,陷于愛情迷局中的她采取了不可思議卻也在意料之中的手段:告密。若以當時的革命目標作為判斷標準,她無疑是有悖正義的,但是如果站在一個女性為愛癡狂的角度,這卻是把愛人拉入自己懷抱的唯一辦法。她的一切行動都以愛作為巨大的內(nèi)驅(qū)力,愛得瘋狂,也愛得荒唐。斯丹達爾通過法尼娜·法尼尼這一“反面形象”,即革命的破壞者,表現(xiàn)出對傳統(tǒng)力量的一種反抗,打破了女性對男性一味順從與附庸的命運,消解了革命所謂的神圣使命,將革命與愛情分割對立,在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小說中獨樹一幟。

      其實,斯丹達爾筆下的女性多是為愛而生、為情而活和超凡脫俗、離經(jīng)叛道的。她們有著飛蛾撲火般的悲美,往往成為愛情隆重的祭品。他將愛情分為四種:一是激情之愛,二是趣味之愛,三是肉體之愛,四是虛榮之愛。其中第一種“激情之愛”是斯丹達爾所推祟的,也是其筆下的女性所追求的。對愛情九死不悔的執(zhí)著精神成為斯丹達爾筆下女性形象的共性,法尼娜即為這一形象的典型,這也體現(xiàn)了斯丹達爾頗具人文精神的愛情觀。同時,其筆下的女性在追求“激情之愛”的途中會不自覺站到與社會主流意識對立的立場上,成為時代的超越者和叛逆者。她們打破了宗教禁欲主義,使自我欲望得到實現(xiàn)。由此看來,法妮娜·法尼尼雖然一味地被愛情統(tǒng)攝,陷入情愛迷局,失去理性,瘋狂荒唐,卻富有抗爭意味和時代精神。

      進一步結(jié)合斯丹達爾生活時期的社會背景,在當時的歐洲,啟蒙運動所冀盼自由、平等、博愛成為虛無,個人權(quán)利遭到粗暴踐踏。在這樣的社會文化背景下,哲學、法律、藝術等每一社會文化領域都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或積極或消極地表現(xiàn)著一種反抗,浪漫主義應運而生,強調(diào)情感的流露和想象的作用。斯丹達爾雖是現(xiàn)實主義文學的奠基人,卻深受浪漫主義的影響,其作品中描寫的“激情之愛”明顯帶有浪漫主義的性質(zhì),它表現(xiàn)了大革命在法國激起的具有時代特色的浪漫熱情,表現(xiàn)在愛情理念上則是用激情沖破禁欲主義、解放各種情感與想象的禁忌、打破宗教和理性對生命意識的壓抑、建立具有人文關懷的愛情觀。正因如此,法尼娜·法尼尼這一形象才會有反叛傳統(tǒng)、蔑視革命、追求自我的可能性,而通過這一形象,斯丹達爾亦達到了對傳統(tǒng)現(xiàn)實主義文學革命敘事的創(chuàng)新與突破。

      在革命倫理占據(jù)話語權(quán)的情況下,張愛玲和斯丹達爾通過兩位女主人公的行為有意或無意地對傳統(tǒng)革命敘事進行解構(gòu),消解了傳統(tǒng)革命在人們心中的神圣意義,打破了革命加戀愛的傳統(tǒng)敘事模式,體現(xiàn)出生活與藝術創(chuàng)作的統(tǒng)一與真實,有著獨特的創(chuàng)新意味。

      在比較文學中,所謂“比較”做得較多的其實是一種跨界研究,“就是說文化和文學作品的傳遞路徑和方式,理論的跨語際實踐,文學和文化作品在異域的接受方式,文化混雜和交流狀況下產(chǎn)生的文學作品的表現(xiàn)等等”。誠然,《色·戒》與《法尼娜·法尼尼》都是兩國社會新思潮涌動與新文化傳播在各自民族文學領域內(nèi)的一種表現(xiàn)。可以是結(jié)合在一起的,她們都統(tǒng)一在一個嚴整而復雜矛盾的性格之中。

      總之,在這兩個女性身上,既存在著難于混同的特殊性和差異性,也存在著難以區(qū)別的類似性和不可分離性;兩者顯著的差異和驚人的相似密切結(jié)合在一起,統(tǒng)一于一個嚴整而復雜矛盾的性格之中。王佳芝與法尼娜·法尼尼在表面上各具個性特點,而在人物表面的特殊性下卻有著相似的人生經(jīng)歷與愛情體驗,在她們身上,存在著女性乃至人類某些帶有普遍性意義的本質(zhì)特征。其實,生存的地理空間差異與歷史時間區(qū)別只是人類生活得以豐富多彩與變化發(fā)展的依托背景與前進動力,而人類靈魂的共通性和生存體驗的普遍性并不會因此而改變。實質(zhì)一致而表面不一,人類的生活因此而更加鮮活、亮麗、豐富多彩。

      注釋:

      [1]黑格爾著,賀麟譯:《小邏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

      [2]鄭靖:《論<色·戒>的身份認同》,電影文學,2011年,第11期。

      [3]閻偉:《欲望及其表達方式》,湖北教育學院學報,2003年,第4期。

      [4]張起:《斯丹達爾的意大利性格》,都江學刊,2001年,第3期。

      [5]左懷建:《女性生命存在的深度闡釋——張愛玲<色·戒>的女性主義閱讀》,現(xiàn)代文學,2010年,第7期。

      [6]劉紹銘,梁秉鈞,許子東:《再讀張愛玲》,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4年版。

      [7]汪榮:《家國政治與身體修辭——<色·戒>的性別文化研究》,中文自學指導,2009年,第3期。

      [8]西蒙娜·德·波伏娃著,桑竹影,南珊譯:《第二性——女人》,長沙:湖南文藝出版社,1986年版。

      參考文獻:

      [1]黑格爾著,朱光潛譯.美學(第一卷)[M].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

      [2]汪民安,陳永國.后身體:文化、權(quán)力和生命政治學[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

      [3]張愛玲.余燼錄[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

      [4]周蕾.婦女與中國現(xiàn)代性[M].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08.

      [5]白燁.近期文壇熱點兩題[J].人大復印資料(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2008,(6).

      [6]葛修振.《色·戒》:被壓抑的性與受虐的身體[J].電影文學,2010,(21).

      [7]胡赤兵.對張愛玲《色·戒》中王佳芝形象的解讀[J].時代文學(下半月),2011,(4).

      [8]李林靜.司湯達的意大利情結(jié)[J].世界文化,2011,(1).

      [9]趙艷蕾.司湯達的幸福觀[J].文學界(理論版),2011,(5).

      [10]尚暉.解讀斯丹達爾筆下的女性[J].東岳論叢,2007,(6).

      (杜慧心 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 1008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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