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曦
摘 要: 美國華人的最初自傳文學是早期華人移民為生存所講述的并非完全真實的個人歷史,這種帶有明顯功利色彩的文學創(chuàng)作一方面反映了當時華人在美國的艱難處境,另一方面使華人失去了在美國的歷史中應有的地位。現代華裔美國作家繼承了這種自傳文學傳統(tǒng),重新書寫中國人在美國的歷史,力圖塑造一種屬于華裔美國人的文化自我。
關鍵詞: 華裔美國文學 自傳傳統(tǒng) 文化自我
華裔美國人的自傳文學以其獨特的方式記錄了幾百年來中國人在美國社會的沉浮滄桑。最早的中國移民前往美國,是迫于國內的戰(zhàn)爭和貧窮而背井離鄉(xiāng)的;當他們到達美國時,他們的勞動力受到了剝削而身份卻未得到承認。由于中國人進入美國時的特殊背景、東西方文化的巨大差異,以及東西方人在體貌特征上的巨大差別,使得美國華人在很長的時間里都扮演著外來者,甚至是不安分子的角色。直到最近,中國人在美國的歷史不是隨著辛勤勞動而一起消失了,就是被形形色色的《排華法案》排除了。為了爭取作為美國這個“大熔爐”的公民的權利和取得對自己的生活的控制,華裔美國人慢慢地從其隱形的身份中走出來。華裔美國作家更是把自傳體寫作視為一種很好的自我表現的方式,他們不僅繼承了美國華人的自傳寫作傳統(tǒng),而且將其進一步重塑和發(fā)展,更好地表現華人在美國的存在。
1.早期華人的自傳文學傳統(tǒng)
對于第一代中國移民來說,讀者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薩米達在談到中國女性移民的自傳寫作傳統(tǒng)時,強調了對過去生活的重述對她們開啟新的生活的重要作用。在分析中國女性移民皈依者的自傳體寫作傳統(tǒng)時,他說道:“不管這些從中國來的皈依者的過去是怎么樣的,她們的過去都和一種她們的救贖者認為不僅低等而且罪惡的文化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盵1]作為一個處于困境中的妓女,為了拯救自己的生命,她必須設法使自己的經歷代表她所屬的那種低劣文化。據歷史統(tǒng)計資料顯示,1870年在加利福尼亞的中國女人中有61%被登記為妓女[2],對這些女人來說,為了取得基督教傳教士的同情,從而脫離這種可悲的生活境地,她們必須使自己的自傳敘述成為對自己國家低等文明的道歉。這樣一種為了生存講述的傳記,掩蓋了她們真實的生活,使得她們真正的、各不相同的生活經歷成了千篇一律的懺悔書。
中國男性移民的自傳傳統(tǒng)同樣是由社會和歷史條件決定的,并且和1882年的排華法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對于在1882年后進入美國的中國男性來說,進入美國的唯一合法方式是宣稱自己是某一個老移民的兒子,也就是虛構起一個書面上的兒子的身份。“書面上的兒子”和父親的關系是由書面文件構建起來的,它通過在年老的和年輕的中國人之間創(chuàng)造出這種所謂的父子關系延續(xù)中國人在美國的存在,它是中國移民對排華法案的一種反抗。但是要通過移民官員的審問,這些“書面上的兒子”,這些想要進入美國的中國人必須牢記并宣布擁有另一個人的生活,一個連貫的美國的生活。而且,即使他們能夠成功進入美國,也必須終其一生以這樣一個虛構的身份生活。這樣的一個過程使得他們真實的家庭和歷史被埋葬了,無法講述給他們的下一代聽。
2.現代華裔作家的自傳情結
現代華裔美國作家對于美國華人自傳文學傳統(tǒng)的歷史繼承主要表現在他們的作品對于“沉默的中國人”的形象的描述上。“沉默的中國人”是美國華人的在美國社會的典型形象。首先,美籍華人一直被看做是沉默的、絕不抱怨的少數民族。從早期流傳的“罪惡的鴉片吸食者”到后來的“神秘的東方人”,中國人往往是被當做客體而不是被當做擁有說話能力的主體來看待的;從早期對中國人的排斥、隔離和置之不理,到今天將新一代中國移民,那些高學歷高收入的精英分子被標榜為“模范少數民族”,美國華人始終都被剝奪了向主流社會抱怨的權利。
其次,在美國居住期間美國華人被迫保持沉默。最初的中國人是作為苦力、鐵路工人、種植場工人和礦工等來到美國的。在美國,他們努力工作換來的只是微薄的收入,他們沒有抱怨。在辛苦地工作了數年之后,他們卻成了這個國家的敵人:他們受到種族主義者的襲擊,被迫聚居在唐人街進行自我保護;他們被州和國會的法律驅逐,必須把自己身世的秘密永遠深深地埋藏在心里。漸漸地,沉默成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并且他們還將沉默教給了在美國出生的孩子們。沉默成了美國華人的傳統(tǒng)與標志。
最后,沉默并不代表著生活的平靜和滿足。在沉默的表面下是他們不平靜的生活。美國華人不僅被迫保持沉默,而且受到經濟上的剝削和精神上的壓迫。他們長時間地辛苦工作卻無法在美國經濟中占有一席之地;他們被剝奪了成為美國公民的權利;他們被看做是永遠的他者。除此之外,移民到美國的父母和他們在美國出生的孩子之間的沖突和矛盾也是相當激烈的。移民一代篤守著傳統(tǒng)的中國文化,而年輕一代卻被唐人街以外的世界深深吸引。這種中西文化、新老思想上的沖突使得華人在唐人街的生活難以平靜。
雪莉·羅斯(Sherry Rose)曾說:“創(chuàng)作是一種非常有力的行為。通過寫作作家能夠建立起屬于自己的現實。在審視自己過去的過程中,傳記作家重新確認了他們定義未來的能力?!盵3]誠然,華裔美國作家不僅是在重新敘述中國人在美國的經歷,更重要的是他們在這個過程中試圖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找到自己的位置,重塑中國人在美國的形象。從當代華裔美國作家的作品中,我們體會到了語言的力量和言語能夠帶來的那份自信。這些作家相信通過對華人生活的重述,他們能夠使華人走出沉默,能夠找回華裔美國人丟失了的歷史和傳統(tǒng)。通過對過去的審視和重述,他們不僅繼承和重塑華裔美國傳記文學的傳統(tǒng),更重要的是,在此過程中,他們也在建立屬于華裔美國人的現實,建立起一種獨特的中國歷史和美國氣息的混合文化。
參考文獻:
[1]Sumida,Stephen.Afterword[A].MariaHong.Growing up Asian American[C].New York:Avon Books,1993,399-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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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Rose,Shirley.Metaphors and Myths of Cross-Cultural Literacy:Autobiographical Narratives by Maxine Hong Kingston,Richard Rodriguez, and Malcolm X[J].MELUS,1987,34:3-15.
本文是河南省教育廳2012年度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華裔美國人的自傳文學傳統(tǒng)和自我重塑”(項目編號:2012—QN--023)的成果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