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永軍
癸巳年尚在龍尾巴上掛著,我收到了高津滔從京城發(fā)來的信息:“19-20日,中央電視臺《老故事·寫意人生》欄目,向全國統(tǒng)一播出高津滔書畫藝術紀錄片《走近大悟人》?!蔽疫@人有個小愛好,凡是熟人的文章、報道包括大部頭小說,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都要認真拜讀。津滔是我的老戰(zhàn)友,自然在更“認真”之列。焉知,當我拿著遙控器搜索央視“收藏天下”頻道,方才發(fā)現(xiàn):苦也!熒屏上顯示:“節(jié)目未授權,請到廣電網(wǎng)絡營業(yè)廳或在線營業(yè)廳辦理節(jié)目開通手續(xù)?!庇谑牵缓猛乃剂x猜“大悟”。央視使用這個“大悟人”,乃一語雙關,既說津滔系湖北大悟人氏,更指他的書畫藝術源自大悟、成自大悟。大悟,乃有大靈;大悟,方有大美。這正是津滔書畫藝術的真諦之所在、要義之所蘊。
上個世紀80年代中期,我與津滔在濟南軍區(qū)組織部同室工作過5年,只知道他的硬筆字寫得不錯,文筆很美,是一把寫材料的好手,但對他的書畫認知卻陌同路人。第一次認識他的書畫在2008年北京奧運會之前,他以奧運標志為原型,用擬人手法創(chuàng)作了一套“和樂娃”被印成郵票,專門讓人送我一套,從那5個繁體“樂”字緊緊相連,宛如戴著頭飾、手拉著手的小精靈中,我始知道了他原來還極善書畫。但真正讓我認識他的廬山真面目、驚嘆他的藝術成就,卻在2012年泉城之春。那次,老戰(zhàn)友、宿遷市作協(xié)副主席任全良偕夫人游濟南,津滔專程從北京趕來相會,送我們每人一套《高津滔書畫集》和《高津滔題字集》。從這里,我看到了津滔為徐悲鴻紀念館館長、中國書畫藝術促進會名譽主席、徐悲鴻夫人廖靜文先生創(chuàng)作的作品“老來紅”,為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軍委副主席、國務委員兼國防部長遲浩田上將八十大壽創(chuàng)作的“德高壽長”,為周克玉上將、韓懷智上將、李耀文上將等題寫的聯(lián)句;知曉了他為京城若干館、堂、樓、所題寫的匾名以及給出版社若干書籍題寫的書名;也獲悉了2011年元旦前夕,他被北京魅力視點文化傳播有限公司作為“中國書畫當代四大家”之一,與吳冠中、范曾、歐陽中石同榜宣傳,等等。于是,我的眼睛不禁瞪大了,舌頭也半天沒有回到嘴里,不得不以新的眼光打量和解讀自己的這位老戰(zhàn)友。
一
其實,津滔在書畫界早已聲名鵲起。
2004年,他創(chuàng)作的國畫“江山如畫”,被中國長城學會、中國國家博物院、中央文獻出版協(xié)會、中國書畫家聯(lián)誼會收藏。
2007年4月和9月,他分別在山東曹州畫院和河南安陽舉辦了個人書畫展,榮寶齋出版了他個人的書畫作品集,長城出版社出版發(fā)行了《高津滔書法作品——毛澤東詩詞三十七首》;同年,他創(chuàng)作的書法作品“樂”入選《2008和諧中華迎奧運》全國美術書法攝影展,創(chuàng)作的“百樂圖”受到廣泛好評,12月榮寶齋出版了他個人的水墨畫專集。
2008年,他的2幅書畫作品被錄入《中國書畫30年史志》,1幅作品錄入北京大學名家作品集,21幅書畫作品入選《影響中國的100位藝術大家》,4幅書畫作品入選《中國二十位書畫領軍人物》,4幅書畫作品入選《輝煌中華》并題寫書名,海天出版社出版發(fā)行了他的《遍臨百家書畫集》。
2009年舉國慶祝建國60周年,是他展示藝術成就的輝煌期?!秱ゴ蟮奈乃噺团d》選登了他13幅作品,《最具收藏價值書法三大家》選登14幅作品,《最具收藏價值國畫三大家》選登19幅作品,《和諧盛世——中國書壇六大家》、《和諧盛世——中國畫壇六大家》選登20多幅作品并題寫書名,《輝煌六十載——五人畫集》選登21幅作品并題寫書名,《中國藝術大師——書畫名家八人集》選登5幅作品并題寫書名,《聚焦中國書畫大家》上、下冊選登8幅作品并分別題寫書名,《書壇七賢》、《畫壇七賢》選登40多幅作品并分別題寫書名,《新中國國禮藝術大師》入編7幅作品,《人民文摘》、《人民論壇》、《當代中國》、《環(huán)球藝術》、《中國時代名牌》等雜志發(fā)表了個人專訪和書畫作品,《文化月刊》社出版發(fā)行《畫壇獨秀》個人專集。此期間,他先后十多次參加全國大展,其中“國家”、“讀書最樂”等獲最高獎;毛主席詩詞《沁園春·雪》書法作品被韶山博物館收藏;“和樂通天下”作品被新西蘭博物館收藏;“一中同長”、“長相思”、“國寶”等多幅作品作為禮品贈送臺灣政要人物;“春風楊柳”、“高山流水”、“門神”、“和樂”、“菩提葉”、“生生不息”等繪畫作品被《人民日報》、《解放軍報》、《中國書畫家報》刊登;并被評為2009年度中國書畫家新聞人物,入編《中國書畫家大辭典》當代卷。
2010年10月27-28日,高津滔參加了亞運會書法火炬?zhèn)鬟f和亞運國際書法論壇,主持了圓桌會議,作了題為《筆墨池隨時代,創(chuàng)新自用我法——童孩書法的感情和實踐》的發(fā)言,被授予“亞洲最有價值書畫家”、“中國著名書畫名人”、“當代中國功勛家”、“當代中國藝術名家”等一大串榮譽稱號,同時被新加坡美術總會授予“新中文化友好使者”稱號,并榮任中國書畫藝術促進會主席、中國傳統(tǒng)文化促進會常務理事、中國藝術研究會理事、中國工業(yè)設計協(xié)會理事、中國書畫名家網(wǎng)藝委員會副主席。中央電視臺《收藏天下》節(jié)目先后兩次播放了他的專題電視片。2010年青島成名翰墨第八屆中國書畫專場拍賣會上,他的作品《家和萬事興》、《聽雨》、《菩提葉》、《笑容》分別拍出了11.2萬元、12.096萬元、10.976萬元和32.48萬元的高價。
更耀眼于書畫界的是2012年10月19日,他在法國盧浮宮博物館,以“陽光·和平——高津滔盧浮宮書畫展”為主題舉辦了為期5天的書畫展,遲浩田上將為這次書畫展題寫了展名。展覽期間,盧浮宮博物館藝術總監(jiān)蜜莉安·阿諾妮女士曾3次到展廳觀看高津滔的作品。她說,高先生的作品技藝獨特、大膽創(chuàng)新,奇特的創(chuàng)意獨開世界文化之先河,其形、其神、其意變化繁富,妙不可言,充分表達了中國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的特質。她還代表盧浮宮博物館收藏了這次展覽的開篇之作《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泛褪瘴仓鳌堵淞似酌C4蟮卣娓蓛簟穬煞髌罚㈩C發(fā)了收藏證書。
凡內行都知道,對一個起于軍旅的書畫家來說,這其中任何一個藝術成就、一個榮譽頭銜的背后,都矗立著一座藝術的高峰,而決非浪得虛名。
高津滔的書法,大器樸質,酣暢勁健。既講究傳統(tǒng)風范,博采眾長,又不步他人后塵,形成古拙而飄逸的風格;他的運筆,行止合度,不激不厲,不飄不滯,一任天機流衍,絲毫沒有故作夸飾;他的作品,喜歡字字獨立,不枝不蔓,卻又筆筆呼應,顧盼有情,形斷意連,略無掛礙;有時墨喜和潤、筆取含蓄、清婉多姿、溫潤可人,有時則雄渾蒼勁、粗獷豪放、筆走龍蛇、氣勢磅礴,抑揚頓挫、氣勢、韻律、結構、情趣躍然紙上。讀他的書法,時常讓人覺得并不是在欣賞一幅藝術品,而是接受一種觀念洗禮,“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的聯(lián)想和慨嘆油然而生,心靈似乎也得到了凈化。特別是他提倡利導思維,獨創(chuàng)的“童孩體”,融百家之長,匯古今神韻,有純樸童真之趣,有自然灑脫之美,甚至不妨使性任情,作品成了有靈性的書法、會說話的文字,形成了一種迥異于他人的書藝特色,彰顯著強勁的生命力。
高津滔的畫,注重個人靈性,既不拘泥于古人,也不因襲今人;既有著大馬金刀、大氣磅礴、激情滿懷的藝術張力,又透著靈感迭出、信筆點染、天趣妙成的揮灑;既追求風格質樸、厚重,有著濃郁的情感,又追求內涵的深厚、豐美,并富有著浪漫的想象,強調形態(tài)與意境的有機統(tǒng)一,為接受者提供了廣闊的思維和想象空間,讓人感覺他的想象力在自由馳騁,他的畫在自由飛翔,每一幅畫作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都進入了以心思物、以心用色、以心作畫的自由境界。更加稀奇的是,他用咖啡、普洱茶為原料作畫,不僅實現(xiàn)了由礦物質向植物的機理突破,還在著色和運筆上達到了更靈動更飄逸的效果,每每給人以“鬼斧神工”、“匪夷所思”的奇妙。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書畫結合、文畫結合,既是書又是畫,既是畫又是文。一幅畫、一段文字,皆富有哲理性,亦幽亦莊,詼諧而真實,讓人在審美享受的同時,得到理性的啟示和精神的升華。比如,《不捅就是一堵墻捅破原來紙一張》、《寧可不說話也不違心說假話》、《出污泥而不染睡覺也香甜》,色彩鮮活靈透,極富生命感;比如,《忽悠:遠看忽忽悠悠,近看飄飄搖搖,又像葫蘆又像瓢,走近一看,原來是兩個和尚在洗澡》、《夢:“有夢想就有了希望!”再看像一個小孩背著風箏,神采飛揚地去放飛夢想》、《休息:休息是為了走更遠的路》、《樂樂:愛的春天不會有天黑》,彌漫著一種靈氣,即使不看畫作光看名字,就給人以永不消逝的激情,永不遲鈍的直覺。尤其妙不可言的是其代表作《笑容》,在創(chuàng)作上精心構思,獨辟蹊徑,巧妙的將“笑容”二字寫成面帶微笑的一對男女形象,并以淺淡的臉蛋底色作襯托,使“笑容”二字真正成了人的微笑。且“笑”字頂天立地,彰顯男性本色,“容”字優(yōu)雅從容,體現(xiàn)女性柔美。“容字的寶蓋頭被勾勒成腦門,“火”的兩個點被寫成一對眼睛,“人”字被寫成鼻梁,“口”字被畫成嘴巴,并且以落筆的粗細體現(xiàn)出上下嘴唇的厚薄。就這樣,“笑容”二字成了富有靈性的人的形象,一筆一畫都帶著笑容:眉宇間展露笑顏,鼻梁上掛滿笑意,嘴角上充滿笑容,連額頭加上的紅點,都像個美人痣,更是笑得自然、笑得從容。這篇作品,堪稱書法創(chuàng)新之代表,形象逼真,惟妙惟肖,與其說是書法,毋寧說是漫畫。
二
高津滔說,他熱愛書畫藝術,起源于舅舅的影響。
津滔少年時,舅舅是當?shù)叵∮械奈幕耍瑢憳苏Z、出黑板報、寫春聯(lián),常常引來羨慕的眼光,小小年紀的高津滔成了舅舅的鐵桿粉絲,一有機會便跟著刷標語、寫黑板報、插粉筆圖,顯露了書法和繪畫天分。故而1976年津滔一進入軍營,便成了部隊里的寶貝疙瘩,出黑板報、刻鋼版,成了他的拿手好戲,一幅雷鋒畫像獲得團里板報比賽一等獎,更使他成了全團知名的“小能人”,倘若不是赴南疆作戰(zhàn),他可能會出道更早。然而,津滔真正意義步入“正門”、走上書畫藝術之路,還是在拜著名書畫家李燕剛先生為師之后。打這,已是人到中年的津滔像一個朝圣者看到了圣光,虔誠執(zhí)著地一步一個腳印地不斷向前攀爬,不管節(jié)假日、雙休日,堅持每天兩個多小時的書畫,勤學苦練。他為自己規(guī)定,除非外出開會,否則每天臨摹一篇,雷打不動。16年的光陰中間,他遍臨了顏柳蘇齊八大名家書畫和北魏碑拓,反復練習了隸、楷、行、篆、草等各種書法精品,突出了對甲骨文寫法、齊白石繪畫中斧劈刀削技藝、毛澤東的草書和鄭板橋“亂石鋪街”的書法技藝等重點研究。其中對毛體的臨摹,已到了惟妙惟肖、以假亂真的程度,一本《遍臨百家書畫集》,乃是記錄他苦練書畫的一個縮影。正是得益于眾多名家的啟發(fā)影響,各種書畫技巧的融會貫通,使他在書畫創(chuàng)作中博采眾長,創(chuàng)造“童孩體”和繪畫的人文品格,奠定了“落筆便高”的堅實基礎。
“艱難困苦,玉汝于成。”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成功美事。然而,真正的成功,又決不是一個“苦練”就可了得。同樣的苦練,有人成了書畫藝術家,有人卻只是個“會畫畫”、“會寫字”的。顯然,苦練中體現(xiàn)著不同的思想境界。
我曾不解地問津滔:你的書畫藝術是怎樣練成的?那些活潑潑的、獨抒靈性的作品,源自于一種怎樣的創(chuàng)作理念?他的回答很奇特:“要苦練,不要傻練;要童心,不要花心。”
津滔也苦練,但卻不是傻練,而是注意動腦子,把握要義,追逐蘊含于書畫、物像中的神韻。比如畫貓,在許多畫家那里,面貌不是沒有,技法也不是不熟練,只是作品似曾相識,甚至構圖都相差無幾,這樣的畫,單看幾張代表作品尚覺有風格,看多了不免乏味。津滔畫貓,突出表現(xiàn)人性化,注意貓的眼神、神態(tài),甚至捕捉一瞬間的變化。因此他筆下的貓,在《戲》、《貓》、《福貓圖》、《祝你平安》等作品中,沒有景物的呆板蒼白,而是借物抒懷,直接叩問著人的心靈。再比如畫花鳥魚蟲、梅蘭竹菊,他注意覓尋鄭板橋的特點是什么,齊白石的特點是什么,黃賓虹的特點是什么,一點點地去發(fā)現(xiàn),一點點地去吸收。他說,哪怕就是一點點,那就是成績;發(fā)現(xiàn)了、理解了、吸收了,變成了自己的東西,就有了新的起點。
中國古代的畫家,即使是畫一塊石頭、一條草蟲、幾只水鳥、幾根竹子,都注重表現(xiàn)整個宇宙的生氣,都要使畫面上流動宇宙的元氣。這就是為物的自然造化過程所具有的“妙趣”,以及人對這種造化的認知所達到的“妙悟”,總之一個“妙”的范疇,才是中國古代美學的中心范疇。只有從“妙”上著眼,才能說明為何中國書畫不滿足于停頓在“美”的境界,而總要從意象超越進入意境這個有著濃厚形而上意味的境界。故蘇軾詩云:“論畫以形似,見與兒童鄰;賦詩必此詩,定非知詩人。”講究書畫以“神”為中心,而非以“形”為中心。一張書畫怎樣才算好,得“意”和傳“神”才是最根本的評價標準,如果刻意求“形”就會本末倒置。津滔正是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并一點點去吸收突破,他的書畫,真正與對象通悟,得其意而達其形,把物的特性融化在自己的性情之中,從筆間自然流露而出,沒有程式化和概念感,而都是源自生活,形神兼?zhèn)?,氣韻生動。這樣,他才能筆中有墨,墨中有筆,筆筆生發(fā),把新銳的體驗、迸濺的詩情、鮮活的感悟,都凝注于筆端,在點、線、墨、色的交響與互動中,勾勒出感性生動的生命形式和蓬勃的生命活力。
津滔說,他的創(chuàng)作,始終以一個小孩的心態(tài)去想象,天馬行空,信馬由韁,沒有任何思想羈絆;同時,又以孩童的認真去追逐,凡是認準了的事兒,就鉚足一股勁兒去嘗試、實踐。所謂“不要花心”,乃“心有定力”是也。美學大家葉朗先生認為,“趣味”是人性的自然的要求,無論讀書論學、寫字繪畫,都要“有趣”,表現(xiàn)出濃郁的審美人生意趣,一個人“無趣”,是其人生的很大缺陷,一幅書畫作品無趣,則是一種敗筆。津滔的創(chuàng)作,正是基于跳出小我而復歸于人生世界的整體感、來自于自我與人生世界的統(tǒng)一感,才賦予了書畫創(chuàng)作一種新鮮活潑的人生意趣,在自享其樂的同時,也給讀者送去了快樂。一般文人畫花鳥或山水人物,甚至梅蘭竹菊,擇一專精,就算到家,津滔卻打破了這些局限,在他的筆下,絲瓜荷花、蘭花竹子,桃樹柳枝、梅花藤葉,皆可入詩入畫。作品《和樂》,揣摩人物,醇凈溫穆的用筆和色調,細致精微,一絲不茍。作品《加油》,所畫人物手舞足蹈,童心無忌,對世態(tài)的認知和對生命本身的體驗,是自然天成、返璞歸真的最好例證,這表明他已沖破了文人畫山水花鳥、梅蘭竹菊以遣興的約束,認真地向高深求索。打2008年起,他試著用淡墨寫字作畫,然后以普洱茶水罩染,出人意料地呈現(xiàn)出胡楊木的效果。如這種方法創(chuàng)作的“壽”字,讓人由“壽比南山不老松”的意境,引出“壽齊千年胡楊木”的聯(lián)想,用這種方法創(chuàng)作的《荷》,給人以“留得殘荷聽雨聲”的自然。受此啟迪,他在書畫技藝上的創(chuàng)新思維猶如涌泉,用牛奶、咖啡作畫相繼進入了他的實踐,《山水》、《殘荷》、《家鄉(xiāng)的小樹林》、《俏也不爭春》等一幅幅新的畫作,猶如小鳥破殼而出,別開生面地搖曳著突破和升華傳統(tǒng)的機理變化,呈現(xiàn)著蓬勃的時代生命活力。
水墨性格是中國繪畫藝術區(qū)別于其他繪畫藝術的根本。丟掉水墨形態(tài)抑或水墨因素不再成為繪畫主體時,毋庸置疑,水墨畫的民族性會隨之消失,附著其中的精神因素將隨之崩潰,民族審美心理必然無法面對失去自尊的空白和荒蕪。這是高津滔水墨畫探索所始終秉持的一個理念。他的實踐成果表明,水墨創(chuàng)新不是夢,現(xiàn)代水墨藝術體系處在發(fā)展壯大之中,從而不斷驗證了民族文化面對時代進步應具有的創(chuàng)建性和先進性。比如《驚濤裂岸卷起千堆雪》,畫中峰巒如驟,波濤如怒,從放射狀排列的密密捱捱的山,如同千軍萬馬、壁壘森嚴,阻擋住卷起的浪花。這樣的山,堪稱畫家的“胸中丘壑”,是被意象化的形象,喻意中華民族眾志成城的偉大之魂?!督饺绠嫛?,放眼遠眺的視角似循古人的山水畫圖式,但咫尺之內的千里壯闊游目騁懷,群峰壓面的現(xiàn)代構勒,又突破了古代山水的架構,給予人很強的時代視覺沖擊力?!断删场?、《竹》、《松月圖》、《生命與尊嚴》等,筆下的線條不再是形體的機械再現(xiàn),而是緊緊捕捉到不同景物不同表現(xiàn)形式的鮮明特征、瞬間之美和動人神采,時而層巒疊嶂、茂樹叢林,時而冰痕雪影、全無煙火,如同雋永而淡雅的詩,具濃郁的文人氣息,筆法松靈、格調高古、疏澹沖和,從中顯見他對黃賓虹與米氏山水的推崇。他筆下的《家》,一改房前屋后種瓜種豆的常態(tài)景物,而是用焦墨構勒出一個古篆的“家”字,遙遠的天際,正有兩只鳥兒飛來,配上“浪跡天涯海角不忘的只有你”的解析,一種游子對故園的眷戀躍然紙上。單調的著墨,卻跳動著無盡的旋律,游弋往復,令人思緒馳騁、心神蕩漾,不由你不感嘆作者藝術的張力。
從美術史的角度看,破解中國畫現(xiàn)代性難題的水平往往決定了畫家的歷史地位。在現(xiàn)代山水畫的創(chuàng)作中,蘊含著中國人潛在心理積淀與嬗變的時代意識,反映出不同時期社會背景下的思索和意味。在中西文化碰撞交會中,在具有世界性意義的藝術生態(tài)中,中國山水畫仍應堅持民族本色,也要溫故而納新,創(chuàng)造出與新時期巨流潮音相呼應的時代新作。在這種語境下,我們看到,津滔對于傳統(tǒng),尊重卻不迷信,在圖式創(chuàng)新與筆墨表現(xiàn)的豐富性方面,作出了中國傳統(tǒng)山水畫現(xiàn)代審美表達的獨到探索。在處理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的關系中,他有守有變,在變中有守,在守中有變。比如畫作《人間仙境》,黃賓虹的積墨、焦墨、潑墨,張大千、劉海粟的彩墨,李可染的墨法墨韻,在這里都沒有成為死板的教條,而是被兼收并蓄、推陳出新,衍生了新的生命力?!督洗貉罚瑒t完全跳出了傳統(tǒng)山水樹木雪境的束縛,而是緊緊抓住“神情動態(tài)、筆墨意韻”,大膽地著用不同的色彩,畫出了飄舞的雪花、靈動的河流、雪壓的樹枝和不同植被的山色,給人以江南雪景與北方雪景的迥然,并為中國傳統(tǒng)山水走向現(xiàn)代提供了新的思路。這種守與變,正是他潛養(yǎng)磨礪、尋找自我、實現(xiàn)自身藝術使命的過程,也使得他的筆墨比其他人更容易穿越傳統(tǒng)并具備了現(xiàn)代性徽征。
三
真正的學問,永遠是勤奮加天分鑄成的。
高津滔對書畫有一句心得:要走進去,還要走出來。“走進去”是一種苦修,“走出來”則是一種禪悟。這種禪悟,似正應了黃庭堅《王充道送水仙花五十枝欣然傳為之作詠》中的一個名句:“坐對真成被花惱,出門一笑大江橫?!笨嘈拗蠖叱鲩T來,眼觀大江橫流,頓感天寬地闊,一種徹悟通靈心境便油然而生。這自然是一種新的境界,一種他孜孜追求的審美人生。
審美人生的核心是詩意的人生。詩意的人生就是跳出“自我”,跳出主客二分的限隔,用審美的眼光和審美的心胸看待世界,照亮萬物一體的生活世界,體驗它的無限韻味和情趣,感悟人的精神家園。換言之,審美人生是讓自我體驗到個人與世界的根本統(tǒng)一,從而擴大自我的人生境界,感受人生的情趣,確證自我生命的價值。津滔的書畫“落筆便高”,正是由于他平日悟性修養(yǎng)高,把有、無、色、空融化在丹青里面,不去標榜禪而深有禪意的結果。
以畫入禪或以禪入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南宋的梁楷、石恪、牧溪,清初八大、石濤,以及近代的“北齊南黃”,雖然筆墨風格迥然不同,但都可以說是從禪悟參修得來的精神產(chǎn)物。津滔在書畫創(chuàng)作中顯現(xiàn)出的審美靈動和通透,從原色上說同樣來源于禪悟。與當代其他書畫家相比,津滔有著他人無可比擬的兩大優(yōu)勢:其一,打過仗、負過傷,經(jīng)過血與火的洗禮,對人生的感悟透徹,使他更容易把書畫創(chuàng)作與人生思考統(tǒng)一起來,領悟到人生真諦。其二,長期在高級領率機關工作,習慣養(yǎng)成使然,書畫創(chuàng)作更容易與深透思考融為一體、相得益彰,加上高等教育學博士的學者本色,使他成了最具哲學氣質的書畫創(chuàng)造家。他深研墨法度氣韻,于樸拙處立定腳跟,極富書法的本真內涵,貫徹到書法繪畫上,那種舉重若輕、霞思云想的灑脫,那種識見不凡、別有洞天的出新,無疑是他用自由、解放、通達、寬容、童真無邪和平和無功利心,笑對人生百態(tài)的烙印。
審美心理結構本質上是一種社會歷史的產(chǎn)物,它所構成的審美體驗是來自社會文化的,由這種審美經(jīng)驗提煉而成的審美觀念、審美趣味、審美理想,更直接地與一定的社會生活、一定的社會價值意識相聯(lián)系,因而滲透于這種審美價值意識的審美心理經(jīng)驗,必然隨著社會生活、文化心理的發(fā)展變化而發(fā)展變化,具有十分鮮明的時代、民族、階級的情調和色彩。因此,在社會歷史文化語境下,當具有審美性質的“象”符合主體之“意”,且主體對之進行審美觀照并達到了景中含情、情中見景的完整的、充滿意蘊的感性世界時,便形成了“意象”。從這個角度考量,由津滔一幅幅天成妙得、童趣盎然的畫作中所透露出的那種自然純樸、那種天真爛漫的氣息,不難發(fā)現(xiàn),與其說這是他對書畫創(chuàng)作的一個追求,毋寧說是他在書畫創(chuàng)作中對人格精神、對世態(tài)的認知和對生命本身的真切體驗。正如九功先生所評價:“在中國傳統(tǒng)美學觀念中的美、樂、巧,恰與高津滔所提出和倡導的書畫創(chuàng)作的和樂、笑容、童孩體意味相通”,“倘若把這種對作品的觀念,到人的自身,則與最高藝術全體的人生,當然也是純樸淡泊的人生,也是和樂童真的人生。這種人生即會常帶笑容。即是和樂,即是童真,是大美。是他對人的尊重和友善,是對人類的貢獻。”
津滔的童年是在湖北水鄉(xiāng)度過的,田園牧歌的農(nóng)家生活,滋養(yǎng)了他獨具靈性的思維和情感。他的多幅作品,都浸透了他對故鄉(xiāng)記憶和眷戀。如《兒時印象》,以近乎寫真的筆法描出了牧童下棋的樂趣;《兒時也是放牛娃》,則再現(xiàn)了一個牧童作思考的景況。《放牛不忘讀書》,《春江水暖牛先知》,表面上質樸率性,實則雅致流麗,恰似陶潛詩中“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的山野村居意象,寄寓著掙脫世俗羈絆,隨心所欲,有如陶潛詩一樣讓人領悟到天然之氣息和蓬勃的生機。從自己的生命本源體驗和詮釋笑對人生,以一種通達、寬容、和諧的平常心境,追求童真童趣,表現(xiàn)天真無邪和內在本質的大美,鑄成了他的創(chuàng)作主體和創(chuàng)作思想的詮釋和全部支撐。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在《邕州柳中丞作馬退山茅亭記》中,曾鮮明地提出過一個“美不自美,因人而彰”的美學命題,這里把人類對于美的認識帶進了三個層次:第一,美不是天生自在的,美離不開觀賞者,而任何觀賞者都帶有創(chuàng)造性。第二,美并不是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不同的觀賞者由于個體審美理想、審美趣味的差異,即使面對同一“象”時,也會產(chǎn)生不同的“審美意象”。第三,美是歷史的具體的。應站在社會歷史性的高度,將個體的差異性放到整個人類社會歷史的角度來加以考察,運用意象論闡釋“美”。綜觀高津滔所追求的書畫藝術創(chuàng)作之路,透過他所鐫刻下的一個個印記,似乎不難發(fā)現(xiàn),他所沿襲和推進的正是這樣一個傳統(tǒng)的美學規(guī)律和原則。
高津滔深諳,“畫者欲自成一家,非超出古人理法之外不可”(黃賓虹)。古人的傳世經(jīng)典難以超越,如果沿襲下來只守不攻,只能步古人后塵。顯然,他正以推崇和光大老莊天然樸素的藝術精神,以其敢為的理念、深刻的禪悟和驕人的成就,站在了書畫藝術的時代前沿。與此同時,他又正在憑借捕捉到的動態(tài)之美、瞬間之美,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學實踐,向現(xiàn)代書畫家標示一個如何以新的理法、新的悟性超越古人的藝術境界,一個進入大美大樂的藝術走向。作為津滔的老戰(zhàn)友,借此謹向他敬致無限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