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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花辭

      2013-05-14 10:14:20青修
      花火B(yǎng) 2013年10期
      關(guān)鍵詞:督軍小六班主

      青修

      <零> 三年

      夏安逃到天津衛(wèi)的時候正是冬至,大雪壓塌了十字街外的一排香椿樹。她順著十字街一直往西踉踉蹌蹌地走,終于還是挨不住倒在了樹下。

      雪簌簌地落在她身上,起初還覺得冷的皮膚生疼,可過了沒一會兒就麻木了。戲班被亂兵沖散了,她慌忙逃走,只隨手拽來了一個玉器暗戲。她肚子里沒有東西,身上能御寒的也只有一件被磨爛了的小短襖,這會兒被凍得嘴唇發(fā)紫臉色發(fā)青,耳朵里聽著喧鬧的聲音由遠及近,還是挨不住昏了過去。

      龍海茶園這會兒剛散了戲場。一輛洋車從西駛來,車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歲,女的看著也剛剛十八九歲的年紀。洋車正停在了十字街上,穿著裘絨大衣的女子看見夏安蜷在地上,她扭過頭,一眼就瞅見夏安手里攥著的物事,趕忙下車來,用手拍了拍她的臉。見她沒有反應(yīng),于是把她翻過身來抱在懷里。

      車上的男人有些不耐煩,催著女子道:“你是閑得慌還是怎的?也不知道這是哪里的野丫頭,你就往懷里抱,不嫌臟得慌?趕緊上來走人。”

      看著雖說只有十一二歲的年紀,可夏安生得俊俏,這會兒小臉躲在女子懷里,眼睛緊緊地閉著,睫毛上的雪化成了水珠,看著好生動人。

      “這姑娘多可憐,先把她帶回去好不?”女子一邊輕輕地搓著夏安的臉,一邊說道。

      “你這是抽的什么風(fēng)?大冷天的把你也給吹傻了?你要是想要個使喚丫頭,回去我給你找個伶俐聽話的就是了?!?/p>

      “我是看她可憐,你看著手里攥著的暗戲琴挑,就是戲班里的物件,這丫頭應(yīng)該就是戲班出來的,不知道是走丟了還是怎樣。肯定是個苦命的人兒,我命好遇上了你,可別人就不一定了?!迸诱f著說著聲音里就帶了哭腔。

      “你哭什么啊,行行行,你說帶就帶,都聽你的行了吧?”姨太太一哭,車上的男人就沒了辦法,拍著大腿說道。

      “還是你疼我?!迸于s忙抱起夏安坐回了車上。

      車夫拉著黃包車一路向東駛?cè)ァ?/p>

      春去秋來,這一路就走過了三個寒暑。

      <壹>角兒

      龍海茶園新請來了個戲班,唱的都是自家寫的新戲,按說這種野路子上不了龍海的臺面,可這戲班班主的父親和茶園的老板是故交,關(guān)系好得不得了,這面子是怎么也要賣的。

      戲班班主叫穆行知,出奇的年輕,看相貌不過二十五六的歲數(shù),說是某一富貴人家的子弟,家族破落了,自己用家里剩下的錢辦了這個隆瑜班,全國各地走了一遭,也算是小有名氣,只可惜正經(jīng)的戲一出不唱,唱的都是自己寫的。

      夏安在督軍府住了兩年多,抱她回去的姨太太就生了急病,在病榻上拖了半年還是死了。臨死前交給夏安一套暗戲,交代她可以把這套暗戲送與隆瑜班的班主換個差事,讓她好生保存。

      夏安本就在督軍府受欺負,姨太太一死,她立時就被趕出了府。待到姨太太下葬,夏安悄悄地去祭了她之后,便按姨太太的話找到了隆瑜班。

      夏安給那年輕的班主講了姨太太的事,班主聽了二話沒說就把她收進了戲班。

      夏安本身就有不錯的功底,沒過多久,就在隆瑜班混成了角兒。

      這一晃,又是一年。

      夏安隨著隆瑜班走了不少城市,今年開春終于又回到了天津衛(wèi)。

      剛過了年,滿地的碎紅紙屑,夏安走在十字街上,眼前好像就是當年自己倒下的那棵香椿樹,她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卻驀地發(fā)現(xiàn)穆行知從拐角處閃了過去。

      進了隆瑜班之后,班主對夏安照顧有加,唱詞唱腔都是他親自來教,白日里也偶爾說些話,雖說這戲班里俊俏的男人多,穆行知也能算的上是出類拔萃的一個了。夏安正在情竇初開的年紀,二人相處多了,夏安就暗暗地喜歡上了他。只不過平日里接觸都是些戲班子里的事,現(xiàn)在在外邊見了,對夏安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夏安心想班主從來都是個磊落的人,可眼瞅著怎么都覺得鬼鬼祟祟的。她趕忙跟了過去,看到穆行知提了包東西到處繞著,耽誤了許久才出了城,她一直跟到晌午,發(fā)現(xiàn)他竟來了姨太太的墳邊上。

      想必是故人,來祭奠下也是正常。夏安正想著,卻見他突然一下子伏在墳頭上哭了起來。

      她心想穆行知和姨太太定是有什么關(guān)系,既然如此小心,必定是不想讓人知道,此時不巧被她撞上了,夏安心里憑空多了些許愧疚,趕緊轉(zhuǎn)身想要返回城去,卻聽得身后一聲叫喚。

      “既然來了,就一起祭奠一下吧。瑾瑜也算是對你有恩,一年都沒來看一趟,有些說不過去了。”

      姨太太姓蘇名瑾瑜,夏安聽見,尷尬地轉(zhuǎn)過身,穆行知看也沒看她,手里正燒著什么,湊上前去才發(fā)現(xiàn),他手里的是戲本。

      “你燒了戲本做什么!”夏安驚叫一聲,伸手就要上去搶。

      穆行知一側(cè)身躲過了她的手,道:“我寫戲就為了她一個人,寫成了自然要先給她一個人看?!?/p>

      夏安聽了,心里微微一驚,道:“不知道我當問不當問,你和姨太太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什么關(guān)系?人都死了,還問這做什么。”穆行知嘆了口氣,又道,“我新寫的落花辭你練得怎么樣?”

      夏安想著他是要把話頭引走,于是道:“都練了半個月,熟得很。”

      穆行知聽了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盯著墓碑上蘇氏兩個字看了一會兒,然后背靠著墓碑側(cè)面坐了下去。

      夏安看著他的側(cè)臉,映著日頭卻怎么看怎么覺得落寞,穆行知突然開口道:“那就唱一段給我聽吧,就唱汀洲別。”

      夏安有些不知所謂,愣了一下,也只能清清嗓子開唱,誰叫他是班主呢。

      “西風(fēng)送,百里別,思君情意切,奈何香樟條條不為屏,春水雖深不成阻。我空有滿心投君意,無奈貧賤只可人欺。綾羅流蘇入了泥,終不平這汀洲二里。君與妾此番一去,想是今生難再有相會期。”

      <貳>暗戲

      那天回來后,夏安和穆行知走得越發(fā)近了。隆盛班要在天津衛(wèi)待上一段時間,于是他們倆隔幾天就要到蘇瑾瑜墳上去祭拜一番,穆行知燒幾頁戲本,夏安唱一段唱詞。

      一晃三個月過去,夏安唱完了一整出落花辭,也聽完了穆行知和蘇瑾瑜的故事。

      落花辭寫的就是他們倆。

      二人家里是世交,從小青梅竹馬,后來蘇瑾瑜的父母死于亂兵,那時穆行知的父親正臥病在床,他從小就是被父親一個人帶大,感情深厚,一直在身邊伺候直到他父親病故。那之后穆行知才知道蘇家的事,等再去找的時候,蘇瑾瑜已經(jīng)不知去向了。

      穆行知變賣了家財四處尋找,終于在一個搭臺子唱戲的戲班遇見了她。那時候蘇瑾瑜已經(jīng)成了戲班的臺柱,走是不可能了,穆行知一咬牙,干脆就求著拜了師,在戲班里學(xué)起了戲。

      唱腔學(xué)了兩年,一個偶然的機會,穆行知開始寫起了戲本,先是四處聽來的民間故事。寫完了就和蘇瑾瑜偷偷地唱上一出,兩個人感情越發(fā)深厚。

      后來戲班輾轉(zhuǎn)到了天津衛(wèi),蘇瑾瑜一次外出采買的路上遇到了天津衛(wèi)當時的督軍。督軍一眼就看上了她,轉(zhuǎn)過天來就找到了班主,逼著要人。

      班主也是個好心人,知道蘇瑾瑜和穆行知的這一段,滿口托詞死活不肯放人。督軍開始的時候也沒明搶,只是時常派著手下的人來拆拆臺子搗搗亂。這一來二去,班主就覺得天津衛(wèi)是待不下去了,準備帶著戲班出城。

      可那督軍也不是善茬,他心想著好話說盡了,面子也給足了,班主不給這個臉,也別怪他下手不留情,當晚親自帶著人到戲班準備把蘇瑾瑜搶回來。

      一隊人馬到了城外才發(fā)現(xiàn)滿地的殘灰痕跡,一看就是剛走不遠,趕忙追了過去。才追了二十里就碰上的戲班的隊伍。

      班主一看,大喊一聲欺人太甚,幾個武生也憤憤地抄起家伙就跟督軍的人干上了。

      武生練的可都是真功夫,那幾個酒囊飯袋絕不是對手,督軍眼瞅著自己的人落了下風(fēng),這面子能丟第一次,可丟不了第二次,眼一紅,一槍就打在了班主腦袋上。

      手下人見督軍開槍,紛紛舉起槍來。幾個武生大多都是班主撿來的孤兒,從小養(yǎng)大教他們謀生的本事,心里都念著班主的恩情。一看班主被他們打死了,一怒之下也都跟不要命似地往上沖。

      可功夫再強也抵不過對方手里的家伙,槍聲四起,沒一會兒地上就橫七豎八躺了一片,剩下的人跑的跑散的散,穆行知腿上也中了一槍,可還是把蘇瑾瑜緊緊地護在身后,副官上來拉起蘇瑾瑜就要走,穆行知使上渾身的力氣緊緊地攥住副官的手腕,那副官吃痛,可一只手在他手上也開不了槍,于是手腕一轉(zhuǎn)用槍托猛一下把他給砸暈了。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周圍只剩下十幾個活人了。蘇瑾瑜早就不知去向。他想要去督軍府搶人,卻被另外幾個人攔住。好說歹說地勸了七八天,這才勸下來。

      班主死了,其他人還得活著,穆行知把身家財產(chǎn)全都給了戲班,改了名叫隆瑜班,他從此就坐上了隆瑜班的班主。

      夏安聽了,簌簌地落淚,也給他講了她進府后蘇瑾瑜過的日子,事無巨細全都說給他聽。穆行知手里不停地把玩著她帶來的那一套暗戲。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最后卻把這一套暗戲都交在夏安手上。

      “你就替我存著吧,也算是感謝這三年你替我照顧瑾瑜。”

      <叁>唱詞

      那日之后穆行知開始整日整日地窩在房里寫戲本,燈光一亮就是一整晚。別人只道這班主勤奮,只有夏安一個人知道他裝著心事,于是常端著茶湯過去他房間,可怎么敲門他不應(yīng)聲。

      白日里偶爾見了,穆行知也是笑笑地打招呼,絲毫看不出半點兒陰郁。

      這幾日后院里總是有些不認識的人進進出出,神神秘秘的,穆行知也反常的整日不在房里,打點招呼著這群人,忙得不亦樂乎。

      夏安就在院子里練戲,新戲本是不應(yīng)先讓外人看到的,可穆行知卻說沒事,讓她不要管他人,繼續(xù)唱。

      “秋風(fēng)蕭然,難掩心意,但這一曲,送君予千里,此時明月朗朗,妾將這唱詞訴與其聽,愿其為妾達所期。妾期有三,一許君康健長安,免妾憂君難,二許君坦蕩寬心,世間百事難如意,但不違心足以,三許……”

      “這之后就不要再唱了?!蹦滦兄蝗淮驍嗔讼陌驳?。

      “為什么?”夏安還端著手勢,有些莫名其妙地問。

      “前些日子我把唱詞改了,這之后有新本子,過些時日再給你看?!蹦滦兄Φ煤軠厝?,沒再說什么,轉(zhuǎn)過臉去繼續(xù)和那些人用細細碎碎的聲音說話。

      夏安本就不習(xí)慣在這么多人的地方練習(xí),反正也不知道接下來要唱什么,干脆就回房間里休息了。

      晚間的時候有個戲場子,來聽戲的是龍海茶園老板的朋友,穆行知賣了他個面子,破例讓戲班唱了出長生殿。

      幾場戲下來已經(jīng)到了亥時,夏安回到后院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一個穿著華達呢馬褂的男人站在她房門口。

      夏安走上去,那男人卻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先生,這是我的房間,請讓讓?!毕陌材樕线€帶著妝,抬起頭看著那男人說。

      “在下姓史,一直在這里等夏小姐?!蹦侨宋⑽⑶飞淼?。

      夏安皺了皺眉頭,沒有言語。

      “夏小姐好嗓子,在下仰慕已久,不知明日可否到府上一敘?!蹦悄腥艘娤陌膊徽f話,于是開口道,雖然說得客氣,可語氣里卻沒有半點兒容得她不去的意思。

      “多謝先生好意,明日夏安還有戲臺子要上,怕是有所不便。先生請回吧?!毕陌惭鄢蛑@人就是個鄉(xiāng)紳模樣,雖說言語里像是個受過教育懂得禮數(shù)的人,可也掩不住臉上的橫肉透出來的戾氣。她看著厭煩,話里也強硬了許多。

      “在下每日都來聽夏小姐的戲,自然是知道的,只不過仰慕小姐已久,情難自已,午間一頓便飯想必不會耽誤夏小姐很久,那我明日派人來接小姐?!?/p>

      還沒等夏安再拒絕,那人就又一欠身轉(zhuǎn)身走了,夏安被這么一擾弄得心煩,瞥了那人一眼就進了房間,心想就算是明天來人,她不去也就罷了。

      可剛進房坐下,就聽見一陣叫門聲。

      “夏安,睡了嗎?”門外的聲音聽著像是戲班里的武生小六。

      “還沒,你進來說話吧?!睉虬嗬餂]那么多男女授受不親的規(guī)矩,夏安坐在椅子上,撐著頭招呼他進來。

      小六神神秘秘地鉆進來,回手把房門一關(guān),門還沒關(guān)上,就急急火火地說道:“剛才我在你門口看見個男人,好像十字街外成衣店的史老板?你什么時候搭上這么一條富貴線了?”

      “你給我少胡說!”夏安朝他一瞪眼,嗔道,“我根本不認識那人,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

      “那你可要小心了,那史老板和督軍是老熟人,行事風(fēng)格也一個樣,可得罪不起。”

      “怕什么?!毕陌沧焐线@么說著,可心里還是打了個顫。

      “總之你萬事小心,有什么事跟大家伙打招呼,我們一塊兒幫你想辦法?!毙×f完,拍拍胸脯就走了。

      夏安這一回才把這事放進心上,督軍兩個字刺得她心里亂麻一樣。她和衣躺下,腦袋里不停地過著姨太太的事,翻來覆去地半個晚上才睡著。

      <肆>冒犯

      第二天一早夏安還沒起床,就聽見外面一群人吵嚷。

      “這么說,你連史老板的面子都不給了?”聽著人語氣蠻橫聲音陌生,不是戲班里的人。

      “我們戲班有戲班的規(guī)矩,你就回去稟報你主子,夏安要練戲,沒有那么多時間跟你們閑耗?!边@是穆行知的聲音,夏安沒想到他還能有如此強硬的一面。

      “你個窮唱戲的怎么說話呢?老子和你好好說話是給你臉,你非不要這個臉的話,信不信我砸了你的場子?”

      “你試試?”穆行知語氣并不重,可卻沒有半點兒退讓的意思。

      “有種你試試?”“廢了你信不信?”“有幾個臭錢了不起???”

      跟著說話的都是戲班里的人,聽著聲音是都聚在這了。

      接著外面就叮咣響了一陣,夏安趕緊醒醒精神,整理好衣服就把門打開走了出去。

      這時候門外短暫的爭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穆行知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凳子上,腳底下踩著一個穿著深灰色短衫的人。小六他們手里拿著棍棒木凳正和另外幾個一樣裝扮的人分站兩旁,怒目而視。

      穆行知見到夏安出來,一腳踹在那人肩上,把那人踹出二尺遠。那人哎喲一聲大大咧咧地站起身來。剛要說話,卻一眼瞥見夏安。

      “班主,他們是?”夏安嘴上問著,可心里早就猜出個大概。

      “狗?!蹦滦兄獜难揽p里蹦出這么個字,語氣里盡是輕蔑。

      那人聽了,指著穆行知的鼻子道:“姓穆的你給我等著,老子和你好說好商量,是你給臉不要臉,我們走著瞧!”

      那人說完,瞥了夏安一眼然后一聲招呼就帶著其他人走了。

      夏安心里有些過意不去,穆行知他們是為了她才得罪了這么一群人,日后不知還會有多少麻煩,她心里想著要感謝一下,可話到嘴邊卻覺得怎么說都別扭,憋了半天也只吐出了兩個字:“謝謝?!?/p>

      穆行知聽了只是一笑,揮揮手道:“趕緊練戲吧,晚上還有臺子要上呢?!?/p>

      除了穆行知外,剩下的人好像都各懷心事,也沒再說什么就各自離開了。

      往后的幾日相安無事,夏安白日練戲,晚間上臺,落花辭整出戲已經(jīng)練得爛熟。只是出了那一檔事,夏安怕再惹什么是非,幾乎不再出門了。

      戲班里的人似乎也變了個樣子,見了面都不像之前一般嬉笑著逗鬧了,一個個臉上寫滿了陰郁,連穆行知也好像和她生分了許多,不少事情明顯都在躲著她。夏安搞不清楚緣由,心里是又氣又急。這天剛下了戲場子,夏安累得一進屋就躺倒在床上,腦子里一轉(zhuǎn),還是轉(zhuǎn)到了這件事上,她胡亂猜著許多原因,越發(fā)覺得就是因為那史老板的事。

      明明是姓史的自己找上門來,難道大伙還以為是自己招惹了他不成?

      夏安越想越是焦急,這時候還沒過二更天,穆行知是肯定還沒睡的,夏安一個翻身就從床上下來,想去找穆行知說個清楚。這事別人誤會不打緊,可他誤會了,自己心里就比什么都難受。

      夏安出了房門,被涼風(fēng)一吹反倒有些膽怯了,戲班子這么大,自己為什么偏偏和他解釋,心里的那點事生怕被人看透了。她就在房門外踱步,盤算著要給自己找了好借口。

      按說少女情懷便是這么回事,你心心念念想要蹭上個事情和那個人多說那么幾句話,可偏偏又怕那人看出自己的心思。事后不說后悔,說了也是后悔。夏安定了定神,他是班主,自己與他說了便等于和其他人都說了。于是打定主意,還是朝著穆行知房間走去。

      穆行知房里暗著燈,夏安倒是有些意外,按說這個時間他是該在房里寫戲本的,莫不是已經(jīng)睡下了?夏安心跳得厲害,此刻竟暗暗地舒了口氣,她的腳順著往前走了幾步,剛要轉(zhuǎn)身,卻聽見有人在他房里細細碎碎地說話。

      夏安趕緊湊了過去,挨在窗子邊上想要聽個清楚,卻不想屋里的人一下就發(fā)現(xiàn)了,瞬間安靜了下來。接著穆行知的聲音就從窗子那邊傳來。

      “是誰?”

      夏安心里打了個哆嗦,忙到:“是我,夏安。”

      屋里一下沒了聲音,沒過一會兒燈就亮了,穆行知打開門走出來。夏安不知所措地站在門口看著他。

      “這么晚了,有什么事嗎?”穆行知臉上沒有絲毫的不悅,輕聲問。

      夏安差點兒把“沒事”兩個字脫口而出,可轉(zhuǎn)念一想,卻如實說道:“我只是來和你解釋一下那史老板的事?!?/p>

      穆行知看她低著頭,每說一個字聲音便小一分,他長夏安幾歲,世事經(jīng)歷的也多,自然是明白這女孩家的心思,于是道:“你放心,那姓史的什么樣子我心里清楚,只要你不愿意,那萬事都不需要你操心。”

      夏安還是低著頭,平日里的男人般的性子全然不見,諾諾地說了句:“謝謝班主?!?/p>

      “沒別的事的話,早些歇著吧?!?/p>

      夏安只聽見他說了這一句,等到緩過來抬起頭的時候,穆行知剛好把房門關(guān)上了。夏安的臉這才騰地一下紅上來,也不顧其他,轉(zhuǎn)身就回了房。

      <伍>保護

      第二天夏安一整天都沒見到穆行知,直到晚間上了戲臺才看見他。

      整出戲唱得心不在焉,幾次差點兒出了差錯。說巧不巧,唱完回房的時候,竟又在房門口看見了史老板。

      “夏姑娘別來無恙?!笔防习暹€是那身華達呢的馬褂,像第一次一樣彬彬有禮地欠了個身??上陌部丛谘劾飬s是一股火氣。

      “請讓讓?!毕陌矝]好氣地說道。

      史老板卻沒聽見似的仍舊攔在門口,不慌不忙道:“上次家里幾個下人過來請夏姑娘,聽說起了爭執(zhí),下人不懂事,我知道后已經(jīng)罰了,請姑娘萬萬不要往心里去。史某這次是專程來向姑娘賠罪,順便再請姑娘到府上一敘。”

      還沒等夏安說話,不遠處便傳來穆行知的聲音:“還真是只甩不掉的臭蟲?!?/p>

      夏安趕緊一回頭,看見穆行知一個人正朝這邊走來。

      “夏姑娘請稍等?!笔防习逭f完,語氣一轉(zhuǎn)對穆行知說道,“穆班主,我正巧有事想問問你?!?/p>

      “講吧。”穆行知倒是沒有了往日的溫文爾雅,手背到身后,半低著頭看著比自己稍矮的史老板說道。

      史老板笑著舔了舔嘴唇,道:“前些日子,我聽說有個戲班進了天津衛(wèi),這戲班似乎和督軍大人幾年前病故的一個姨太太蘇瑾瑜有些瓜葛,不知道穆班主是否有所耳聞?!?/p>

      穆行知聽了史老板的話,渾身一震,夏安看見他撐在大腿上的左手一下子就攥成了拳頭。只聽見穆行知從牙縫里擠出“沒有”兩個字。

      史老板把穆行知的樣子都看在眼里,胸有成竹地道:“沒有也好,現(xiàn)在天津衛(wèi)這地界,怕是不容的那戲班再進來。穆班主若是知道什么消息,可一定要告訴在下,在下好去督軍大人那討個賞,當然,這功勞自然少不了穆班主你的?!?/p>

      “不勞費心!”穆行知抬起頭,眼睛狠狠地瞪著他,恨不得冒出火來。

      史老板心滿意足地直視著他,絲毫沒有退讓:“穆班主,這事說完了,在下還有一事相求?!彼D了一下,說道,“請穆班主高抬貴手,不要再干涉我和夏小姐的私事?!?/p>

      “啊?”夏安聽見這一句一下子愣了,“我和你哪有什么私事?!?/p>

      史老板卻一臉認真地道:“夏小姐不用怕,在下知道是有人一直在你我中間作梗,不用擔(dān)心,交予在下就是了?!?/p>

      史老板這話說得讓夏安怎么接都覺得不合適,只能愣在那兒。穆行知倒是給她解了圍。

      “史老板,好歹看樣子你也像是半個君子,何必強人所難?”穆行知譏道。

      史老板卻沒理他,還是跟夏安說道:“夏小姐你不用怕,史某人知道你在這戲班之中受制于人,在下既然傾心于你,自然會護你周全。”

      史老板說到一半,眼睛卻看向穆行知,嘴角掛著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沒有受制于誰!”夏安仰起臉,大聲說道。

      “夏小姐!”史老板故意用著一種奇怪的語氣說道,“我知道此刻有旁人在,你的心意不便多說,請小姐方便時,一定來府上一敘,到時你我再暢談無妨?!?/p>

      他還是不給夏安和穆行知說話的機會,一轉(zhuǎn)身就走了。他從穆行知身邊走過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低下頭在穆行知耳邊輕聲說了句連夏安都能聽到的話:“當年你護不住蘇瑾瑜,如今自然也護不住夏安,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好自為之吧?!?/p>

      史老板說完就笑著走了,夏安聽見穆行知牙都咬得咯咯作響,趕忙上去道:“班主,我……”

      穆行知一擺手止住了她的話,道:“我當年沒護住瑾瑜,如今必定能護住你!”說罷也轉(zhuǎn)身回了房,留下夏安一個人不知所措地站在院子里。

      <陸>決絕

      那日之后,史老板竟然沒有再來打擾,連戲都沒有再來聽了,戲班就這么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了三天。第四天小六和幾個武生出去街上閑逛,當午的時候幾個人吵嚷著跑回來,說小六讓官兵給抓去了。

      戲班里一下子亂作一團,穆行知仔細問了問,官兵說小六偷了東西要帶回去詢問。他和夏安心里都清楚這是史老板從中作梗,夏安要上史府問個明白,可卻被穆行知攔了下來。說姓史的就等著她呢,千萬不能自投羅網(wǎng)。他們也沒辦法,只能就這么等著,挨到了下午,小六竟被放了回來。

      有個人在茶園門口看見了躺在地上渾身是傷的小六,急忙招呼伙計們把他抬了進去。

      夏安給燒水洗手巾,穆行知給擦傷口,就這么忙活到了晚間,剩下幾個人去上戲場,就留下了夏安一個人。

      夏安眼看著小六身上都是鞭打的痕跡,心想這事都是源于自己。小六一邊忍著疼,一邊安慰夏安說沒事。她這一下子就被淚糊了眼,一五一十地跟小六道出了原委。

      小六聽了恨得咬牙切齒,罵罵咧咧地說當時自己要是知道,肯定罵他們個狗血淋頭。

      “總之,回來就好?!毕陌惨恢皇植亮瞬裂蹨I,另一只手給小六往胳膊上繼續(xù)涂藥。

      “他們欺人太甚,班主還不給氣死了?”小六喘著粗氣道。

      “我也不知道接下來怎么辦是好,要不你跟班主說說,咱們找個檔子離開這吧,有這么個人在,今兒是你出了事,明兒還不知道是誰呢。這讓咱怎么安生得了?!?/p>

      夏安說完嘆了口氣,小六聽了卻要掙扎著爬起來,夏安趕緊扶住他起身,他往四處看了看,悄聲道:“現(xiàn)在整個戲班就你不知道了,來之前班主就和我說了,咱們這一次啊,是要殺了督軍給蘇姐和老班主報仇!”

      “啊!”夏安聽了,一下子驚得把手巾掉在地上,忙到,“這可不能亂講?!?/p>

      “誰和你亂講了,你沒看見這些日子后院里忙忙碌碌的嗎。昨夜里班主還和大伙說呢,兩日后姓史的請督軍來龍海聽戲,到時候我們動手,正是一石二鳥的好時機。”

      夏安聽得慌了神,小六接下來的話她都沒記在心上。直到散了戲場,別人來了,她才晃晃悠悠地回了房。怪不得這些日子戲班里的人都看著奇奇怪怪的,原來是在醞釀這么大的事。

      夏安一晚都沒有睡好,第二天見到穆行知的時候,他并沒有和往日不一樣,只不過在夏安看來,他身上總是多了些什么東西。

      小六好像并沒有和班主說將此事告訴了夏安。夏安仔細留意了一下,戲班里的每一個人好像都在收拾自己唱戲的家伙,真的像是在準備些什么。

      她心想,不管怎么樣,這在亂世中自己只能托身于隆瑜班,她打定主意,無論死活,自己都要在這隆瑜班里。

      小六傷的不算重,修養(yǎng)了一天就沒什么大礙了。

      過了一天,這天晚上就要上臺子唱戲,唱的是班主新寫的一出《落花辭》。

      夏安唱的是閨門旦,故事就是近些年的故事,男角是富商出身,女角就在戲班里唱青衣旦。穆行知昨天臨時改了戲本。男角本應(yīng)唱的是巾生,今晚這出的扮相卻是武生,女角是戲中戲,青衣旦閨門旦一場一換。穆行知并沒有給她之前說好的新戲本,而是叫她唱到中間一場的時候就下來。

      班子里的人說晚上會有貴客來聽戲,夏安知道說的是誰。心里的不安越發(fā)重了。

      上臺前,穆行知交給她一個麻布包裹,說是讓她下來后就帶著包裹出城,往蘇瑾瑜的墳上去。因為事情緊急,來不及細細交代,等出了城再打開包裹看自有分曉。

      穆行知又仔細交代了幾遍事關(guān)重大,一定要盡快出城,夏安認真地應(yīng)了幾遍他才放下心來。

      他讓夏安快去準備,自己拉過一個武生到一旁說話去了。

      夏安定了定心神踩著步子就上了戲臺,她眼角一掃,就看見坐在正中的史老板和督軍,一開腔,第一場唱詞就順著出來了。

      “杏嬌嬈,春尚早,妾及笄,春已去。本是東廂聽春雨,竟看屋外杏似雪,化作泥?!?/p>

      那史老板和督軍說著話,不時伸手向夏安指指點點,夏安上著妝,竟沒被督軍認出來,就這么安穩(wěn)地唱到了穆行知安排好的結(jié)尾。然后就移著步子下了場。

      還沒等夏安站穩(wěn)喘口氣,小六帶著幾個人就趕忙來給夏安遞水卸妝,一小會兒就侍弄好了,小六又拽著夏安從茶園后門走了出去。

      “快走吧!”小六對夏安說,同時警覺地四周看著。

      夏安心里一直隱隱覺著不對,現(xiàn)在才想明白:“你們不是要我獨自逃命吧?”

      “說什么呢!班主都安排好了,事成后我們就火速出城與你會合,你千萬別耽擱,趕緊出城去?!毙×呎f邊不停地擺手。

      “好?!毕陌采钗艘豢跉猓D(zhuǎn)身就快步走了。

      一直到夏安走遠,小六才關(guān)上門。他知道這一場必定是要搭上性命,可班主的大仇無論如何也是要報的。

      “走吧,出了城就安全了?!毙×碜拥衷陂T上,閉著眼睛嘆了口氣,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換了一副決絕的表情。

      <終>落花

      夏安出了城急忙打開了包裹,包裹里是她放在房里的那一套暗戲,還有一些貼身的物件,兩件新的換洗衣物,不少銀元甚至還有一些銀子和首飾,幾本戲本以及一封信。

      夏安拆開信,里面只有寥寥的兩行字。

      “出城后,銀兩足夠生活些時日,何處皆可去,切勿再回戲班亦切勿打聽吾等信息。戲本交予汝,方便時煩請燒與墳上。叩首?!?/p>

      夏安終于還是驗證了自己的不安,原來穆行知根本就沒打算活著出來!這信上沒有寫任何人的名字,估計是怕他們那邊出了事,自己會被人識出。

      她急得眼淚都掉了下來,猶豫不決到底是要回去還是要走。

      穆行知想必定是不想讓自己回去。算了吧。先離開,他們?nèi)f一能活著出來,找不到自己也是麻煩。

      夏安遠遠地看著城里,似乎看到亮起了不少火光。她一咬牙,轉(zhuǎn)身朝著城外一路奔去。

      后來……

      后來夏安再也沒有聽到過穆行知他們的消息,只是依著他的托付,把那一套暗戲也葬在了蘇瑾瑜墳邊上,又在地上用樹枝劃上穆行知三個字,然后又用腳擦去,年年如此。每到清明的時候,她都要到蘇瑾瑜墳上去,做著之前穆行知做的事情,燒幾頁戲本,然后唱一段唱詞。

      到底是唱給蘇瑾瑜還是唱給穆行知,連她自己都說不清楚。

      夏安心想,他終歸是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沒說出去的話他或許也是懂的。不知道他的結(jié)局卻也能給自己個念想,這樣也好吧。

      也許什么時候,他就能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再來給自己一個安穩(wěn)也說不定。

      “落花辭了舊時人,莫入煙雨兩不知。且看那人間無處避春雨,風(fēng)推疏影離?!?/p>

      編輯/颯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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