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
1990年,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副主任、《周恩來傳》主編金沖及受邀去北京大學作講座。在提問時,一個研究生遞上一張小條子:“‘文化大革命期間,周恩來是不是‘軟骨頭?”
“不能拿小市民的市儈心理去理解一個政治家所考慮和權(quán)衡的事情。周恩來當時能選擇的余地有限。如果他公開反對‘文化大革命,那他就是跟毛澤東決裂。他下臺了,國家的經(jīng)濟、外交等那么多事情怎么辦?盡量減少或挽回‘文化大革命損失的事,由誰來做?他選擇的可以說是對他最難最痛苦的做法。他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句話不是套話,真是咬緊牙關(guān)在撐著?!苯饹_及毫不客氣地反駁。
1998年,繼《周恩來傳》上冊之后,下冊也出版發(fā)行。這是國內(nèi)第一部以大量沒有公開發(fā)表的檔案為基礎(chǔ)來寫的作品。
“應(yīng)該考慮到:將來過幾十年,所有檔案都公布了,人家講到這本書,最多說你對有些問題寫得不詳細,或者在當時不便說,但決不能讓人家說你在胡說八道?!苯饹_及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事實上,金沖及最初與中央文獻研究室結(jié)緣,就是因為《周恩來傳》。
1981年是辛亥革命勝利70周年,時任文物出版社副總編輯的金沖及在《人民日報》上發(fā)表了一篇評論文章。他當時并不知道,時任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主任、建國后曾擔任過8年總理辦公室副主任的李琦,把文章呈送鄧穎超看了,并征求她的意見,這個作者的文筆是否堪任《周恩來傳》的主筆?
鄧穎超點頭后,金沖及被調(diào)入文獻研究室,擔任《周恩來傳》的主編。“對毛澤東,很多事情當時看法不一,寫作條件不成熟。所以《毛澤東傳》就沒有立刻進入日程。其他領(lǐng)導人中,周恩來的資料最齊全,看法也比較一致,所以就先寫周傳?!?/p>
因此,《周恩來傳》成為中國官方為領(lǐng)導人所修的第一本傳記。寫作過程中,鄧穎超再也沒有任何干預(yù)。
作為主編,金沖及看了全部檔案,執(zhí)筆寫了大部分書稿,拿到其他人寫的初稿后,也要修改、改寫,甚至重寫。他說:“作為主編,應(yīng)該對書中每一個字負責任?!?/p>
1989年春,《周恩來傳》上冊(建國前)首先出版。
鄧穎超讓秘書每天念20分鐘給她聽?!拔夷菚阂恢碧嵝牡跄?。聽說以前有人寫的周恩來生平,鄧大姐邊聽邊說他‘真能編。我很怕也得到這樣的評價?!毖约按耍?3歲的金沖及的表情就像一個等待著論文評判的學生。
不久,鄧穎超把他叫到中南海西花廳,稱贊這本書比較完整地反映了一些重要的歷史情況,是一次“最好的嘗試”和“一種創(chuàng)新”。金沖及一塊石頭落了地。
這年下半年,《周恩來傳》下冊(建國后)編撰工作接著啟動。
與上冊一樣,下冊仍由李琦任主審,金沖及任主編。李琦為該書確定了八字方針:史料準確,立論公道。
文獻研究室室務(wù)委員、周恩來研究組(以下簡稱周組)下屬的周恩來生平研究小組組長高文謙、副組長廖心文和熊華源為寫作組成員。
根據(jù)分工,金沖及寫建國后的前6年,廖心文寫從1956年至1966年的絕大部分,熊華源寫其余部分,高文謙寫文革部分。
接下來的三年中,41歲的廖心文幾乎每天都泡在檔案室中。
中央文獻研究室所收藏的領(lǐng)導人檔案,由中央檔案館復印給他們,包括領(lǐng)導人的文稿、手稿、講話記錄稿、電報、書信等,按照不同的領(lǐng)導人,分別歸類。
不過,中央檔案館也有許多材料沒有給他們復印件,尤其是許多會議記錄。
金沖及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有一次為寫《劉少奇?zhèn)鳌?,工作人員去中央檔案館看會議記錄,檔案館只提供劉少奇本人在會上的發(fā)言,不讓看整個記錄。金沖及只好自己去,因他是文獻研究室副主任,檔案館才同意讓他看,但只能在檔案館閱讀、摘抄,不可外帶或復印。因此,金沖及在西山腳下的中央檔案館住下摘抄。這些記錄非常詳細,包括每個人的發(fā)言,甚至臨時插話、表情。
即便如此,文獻研究室的資料,已經(jīng)浩如煙海。這里的檔案也屬于機密檔案,不可帶出檔案室,也不可復印,因此需一邊查看,一邊摘抄。
在廖心文的辦公室里,《中國新聞周刊》的記者見到了這樣的小卡片。這是市面上很常見的書摘卡,有時正反兩面都抄滿。廖心文通常用黑筆抄下某一段材料,某些句子特意用紅筆標注出。
退休前任文獻研究室室務(wù)委員、第二編研部主任的廖心文,是金沖及手把手帶出來的,一直牢記著“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寫一句空”這句話。
一到下午5點,檔案室關(guān)門,廖心文通常在晚飯后回到辦公室,研究白天抄好的卡片。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了三四年。
1993年初,高文謙赴美國探親,再也未歸,并且?guī)ё吡怂麑懙闹軅魑母锊糠值某醺濉?/p>
當時,周組除承擔周傳編寫工作外,還編撰《周恩來年譜》,廖心文和熊華源都同時參加這兩個項目。周恩來生平研究小組成員、當年38歲的安建設(shè),原本負責《周恩來年譜》的文革部分,高文謙離開后,由他接替來寫周傳文革部分。
他們并不僅僅看周的檔案,毛澤東的檔案也是必須看的。安建設(shè)向《中國新聞周刊》介紹,周恩來的工作批示非常細致,以文革期間而言,周恩來的檔案數(shù)量至少比毛澤東的多10倍。
幾年下來,為了寫周傳和年譜,廖心文積累了萬余張卡片。安建設(shè)粗粗估計,自己看了周恩來的檔案數(shù)萬件,整理了兩三千張卡片,而后來寫作中用上的,不到三分之一。
金沖及同樣是用80%的時間看檔案,20%的時間寫作。由于過去的工作條件,他沒有做卡片的習慣,但看過的一般能記住,要用時立刻能想起來。
對他來說,看檔案的過程,就是思考和回答腦海中的問題的過程。“有時,最初有一個想法,越看檔案越充實和深化。也有時,看到后來就推翻了最初的想法。大體上看完了,怎么寫心里也就有數(shù)了。”
除看書面材料外,他們還要走訪當事人,核實材料。關(guān)鍵人物不在了,就走訪與周恩來有過接觸的當事人,這類材料被稱為口述史。這項工作,從80年代初開始,一直持續(xù)到了1997年,走訪過的總有幾百人。
每次采訪,經(jīng)文獻研究室批準后,先跟采訪對象聯(lián)絡(luò)。對方有時提出,要先經(jīng)中共中央辦公廳或國務(wù)院辦公廳批準。在研究室與對方通氣后,采訪就可以進行了。
一般由研究室一位比較資深的領(lǐng)導人帶著年輕人去,讓年輕人做筆記、錄音及事后整理?!拔夷菚撼Ц呶闹t去訪談,要他作記錄和整理?!苯饹_及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走訪王力大約有七八次。他提供了一個重要細節(jié)。對于“資產(chǎn)階級反動路線”的提法,周恩來提出:路線只有左和右,沒有什么反動路線。毛澤東做了解釋,但依然采用了這種提法。
毛、周二人單獨談話很多,都沒有記錄,他們也不跟別人談。所以,這一細節(jié)成了目前所能找到的文革期間周恩來向毛澤東提出不同意見的唯一證據(jù)。
廖心文和安建設(shè)都曾去國務(wù)院原副總理谷牧位于北京西單附近的家中拜訪過。文革時,谷牧是周恩來領(lǐng)導的國務(wù)院業(yè)務(wù)組的成員?!肮壤厦刻於紝懭沼?,而且用毛筆,豎著寫?!卑步ㄔO(shè)說。
谷牧的日記為他們提供了不少線索。1967年的“二月逆流”之后,一批老革命家“靠邊站”了。谷牧的日記記載著,1971年的五一節(jié),周恩來積極安排老干部們都上天安門亮相,以促進他們的“解放”。
采訪有時會持續(xù)數(shù)日,或者數(shù)次。對喬冠華、吳法憲、王力等人的訪談都在六七次以上。所有采訪記錄會整理出來,返回給采訪對象,經(jīng)確認無誤后,歸檔保存。這些檔案只供寫作組的人使用。因當時周傳和年譜同時進行,這些資料可以在兩個組里共享。
即使工作如此細致,金沖及仍然覺得有遺憾:“有些史料還是不夠,找不到。你問我寫作中什么最為難,并不是對寫周恩來的缺點失誤最為難,而是有些重要問題找不到材料很為難?!?/p>
《周恩來傳》上冊是胡耀邦生前看的最后一本書。他曾說,對周恩來的軍事才能,說得不夠。
金沖及舉例解釋說,在西柏坡時,每次來自前線的作戰(zhàn)電報都是先送到周恩來那里,他匯總后并在地圖上標好,單獨向毛澤東報告。最后在檔案里呈現(xiàn)的,重大問題只有毛起草的指示?!半y道周去找毛的時候沒有提出自己的看法嗎?指示中沒有包括他的意見嗎?肯定有,兩個人也肯定討論。但是這個過程沒有別人在場。沒有資料記載作依據(jù),我明知對周的作用反映不夠,也只能不多說了。”
而在文革期間,資料更是存在不少斷點?!霸谥芏鱽淼墓ぷ髋_歷上,常寫,這段時間,找毛澤東談話。只有他們兩個,談了什么,沒有人知道,也就無法寫了。”
對這些材料的鑒別,十分重要的參考依據(jù),就是周恩來的工作日志和工作臺歷。
工作日志是計劃,寫著接下來幾天要做什么,完成了就打鉤。工作臺歷是一本日歷,“很像古代的起居錄,很詳細”。
工作臺歷一開始由周恩來自己寫。他會在每一頁上寫上,這天的幾點幾分,干了些什么工作,一天不漏。后來,他工作繁忙,就由秘書來寫。
根據(jù)材料鑒別的規(guī)范,史料價值最大的,當屬周恩來的手稿。
第二,是中央和地方的正式文件、會議記錄等。
但會議記錄有時也需要鑒別。文革初期,周總理多次會見紅衛(wèi)兵,有的時候談話臨時進行,中央來不及派出記錄員,只能后期收集紅衛(wèi)兵自己印發(fā)的記錄稿。
如1967年1月6日,清華大學紅衛(wèi)兵謊稱劉少奇的女兒發(fā)生車禍,騙斗王光美。周總理在與七機部造反派的兩派代表座談時,批評了這一做法:“這個動作確實不光明磊落——把王光美騙出中南海,揪到清華批斗,這是一場什么戲呀,是惡作劇嘛!這是不正常的,共產(chǎn)黨不這樣?!?/p>
文獻研究室的檔案中沒有收錄這一談話,但安建設(shè)在七機部紅衛(wèi)兵1月7日到8日的記錄稿里找到了。他核對了周恩來的工作臺歷,證實確有這次接見,因此采用了這一記錄。
第三,是報刊資料,尤其是《人民日報》等權(quán)威報刊。
第四,才是當事人的回憶,包括回憶錄、訪談等。
在訪談中,周恩來的衛(wèi)士高振普曾提供了一個檔案里沒有的情節(jié)。后任中央警衛(wèi)局副局長的高振普,是周晚年身邊幾乎片刻不離的工作人員。他保存著一個工作記錄本,上面簡要記錄著每天發(fā)生的事情。他將記錄本的原件給了文獻研究室。后來,上交了中央檔案館。
高振普說,周恩來病危時,給毛澤東寫過一封推薦鄧小平接任總理職務(wù)的信。當時,他就站在周恩來身邊,所以看得清清楚楚。
安建設(shè)聽高振普說完,直覺他不可能是瞎編的。毫無疑問,這一材料非常重大。但是,檔案里遍尋不著。同時,高振普對信的具體內(nèi)容和書寫時間都不太記得,旁證的找尋工作也很困難。
“毛主席收到信了沒有?有什么態(tài)度?有沒有批示或者回信?這些我們都不知道。如果寫到書中,讀者也會產(chǎn)生一樣的疑問。”因此,這一情節(jié)最終未被采用。
后來,此事被高振普寫入了自己的回憶錄中,也被高文謙收入了他所著的《晚年周恩來》中。
1995年,《周恩來年譜》的寫作完成后,廖心文、安建設(shè)都開始參加周傳的寫作。其時,電腦已開始普及,他們都改用電腦寫作。
當時,這本書十年磨一劍,引起了普遍關(guān)注。尤其是,涉及到對周恩來晚年的官方評價,安建設(shè)覺得自己手下的筆很沉重。
在寫作《周恩來傳》上冊前,金沖及就與李琦談過:周恩來的缺點錯誤能不能寫?
“我說不能回避,有三條理由。第一條,寫傳記,應(yīng)該有科學的態(tài)度。第二條,要讓書有說服力和生命力。第三條,人都有缺點,都有失誤。你把錯誤分析清楚,說明是在什么情況下,為什么造成了這樣的缺點和失誤,比躲開不講要好。你對他的弱點、失誤都躲開不說,等于放棄了在這個問題上的發(fā)言權(quán)?!?/p>
金沖及強調(diào):“這些話,隔了30年我都沒有忘記,因為我當時去找他之前已考慮很久。”
李琦聽完,表示贊同。
但不同的聲音不是沒有。當時文革剛結(jié)束不久,大家對周恩來的感情還很深。有一些老同志不太理解:“你們有什么資格評論總理的長和短?”
盡管如此,在李琦和金沖及的堅持下,寫傳記不回避缺點的慣例,就在文獻研究室延續(xù)下來。
全書中最難把握的,也是金沖及修改最多的,還是文革部分。
安建設(shè)一開始總是會多寫一點,“也給領(lǐng)導一個刪改的余地”。他記得,自己當時的稿子,一般都打印在A3紙上,稿子只占中間的一小部分。交給金沖及后,他會將周圍的空白密密麻麻寫滿。
“因為材料錯了是硬傷,是會在史學界被人笑話的?!苯饹_及說。
文革期間,周恩來最引起爭議的,便是劉少奇一案。此事作為建國以來的最大冤案,不可能回避。在八屆十二中全會上,劉少奇被開除出黨,在表決時,周恩來是舉了手,并發(fā)表了一番講話的。
金沖及認為,舉手肯定屬于周恩來的錯誤,但當時如果不舉手,就意味著和毛決裂?!八倘柝撝兀嗳虨辄h,只能這么做?!?/p>
對于周恩來和文革的關(guān)系,金沖及敲定了定性語:被動卷入。
現(xiàn)在很多人質(zhì)疑,為什么大家任由毛澤東發(fā)動文革?金沖及對《中國新聞周刊》談了自己的看法。
“誰都不是生來就信仰毛澤東的,我自己也有過親身經(jīng)歷。有一些事情,毛澤東提出的意見,大家有不同的看法。一次,發(fā)現(xiàn)是自己錯了。第二次,發(fā)現(xiàn)還是自己錯了。這樣的事情多了,就養(yǎng)成對毛澤東產(chǎn)生信從。文革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有經(jīng)過充分的實踐,不可能有人站出來說,毛澤東這一次是錯誤的。你不能這樣去苛責前人?!?/p>
因為是傳記,著作者也需要適當進行評論。不過,他們只在很有把握的地方才寫上一兩句點睛之筆。如果事實部分不夠清楚,或者有爭論而沒有把握,就寧可述而不論。
安建設(shè)在某一處講到毛周關(guān)系時,曾不吐不快,洋洋灑灑寫了幾百字?!拔耶敃r說,毛周都是這么多年的革命戰(zhàn)友了,有什么話一定要放在會議上說,而不能私下解決呢?”
拿回來時,發(fā)現(xiàn)金沖及全刪掉了?!敖鹬魅握f,你作為著作者,不一定要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讀者。有些讀者可能會覺得太過了,也有的讀者會覺得說得還不夠。”
“讀者最想了解的,就是事實到底是什么樣的。評論畢竟是代表中央文獻研究室的,你不能把你的觀點寫得太多?!边@位把藍白豎條紋襯衫一絲不茍扣到最頂端的老學者,如此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金沖及修改完稿件后,交給李琦,沒有再送其他人審閱?!袄铉緵]有提出太多問題,一般都說寫得不錯。這一點很重要,因為沒有他的點頭,這部書就不能出。這意味著,書出去之后,所有問題都得由他擔當?!?/p>
1998年3月,周恩來百年誕辰前夕,《周恩來傳(1949-1976)》面世。新華書店統(tǒng)計了北京、上海的銷量,該書排在暢銷書的第四位。
2003年,高文謙所著的《晚年周恩來》在海外出版。他稱,寫此書是為重新評價周恩來,“剝掉涂抹在周身上的油彩”。
他的前同事都翻閱了這本書,金沖及也不例外。
問及此事時,兩個半小時的采訪已接近尾聲,滿頭白發(fā)的金沖及略帶苦笑:“我首先很憤怒,我覺得他不應(yīng)該寫這樣一本書。然后我也覺得很傷心?!?/p>
高文謙進文獻研究室時,還是年輕人,金沖及常常帶著他。高文謙做的訪談,大多是金沖及帶他去的;所看的資料,也是文獻研究室內(nèi)的資料。
金沖及記得,高文謙有一次和他談心,談起文革前,父親受到迫害,他也被波及,連去買菜都受到賣菜人的歧視,不愿賣給他?!拔揖透f,我送你一句話。《傅雷家書》里說,一個童年遭受不幸的人,往往是多疑的和脆弱的。你平時對有些問題太多心,什么事情都容易從壞處去想。高文謙回答說,是啊,我就像一只受驚的兔子一樣,總是睜大了雙眼,看著周圍。所以他對許多事都充滿了猜疑?!?/p>
“他去美國以前,就是坐在這張沙發(fā)上。”金沖及指了指自己這個40平方米大小的辦公室內(nèi)記者所坐的沙發(fā),“他說:‘我就算走也不會出去亂寫的。不講黨性,講良心,我也不會這么做。但沒想到,他還是寫了這樣一本書?!?/p>
金沖及坦承,高文謙書中引用的史料并沒有編造。“但是一條史料和一條史料之間,大段的是他自己的猜測和看法,而且是用敘述事實的筆調(diào)寫的。這些并沒有史料根據(jù)。但讀者看到這些分析,誤以為也都有史實依據(jù)的。一位外國學者對我說,他這本書主觀性太強。這就造成了太壞的影響?!?/p>
在《周恩來傳》完成15年后,金沖及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基本觀點?!拔覀儗χ芏鱽淼目捶]有大的改變,因為這是經(jīng)過多年閱讀大量原始資料和反復思考后形成的。后來這部書多次重印,有些史實的細節(jié)根據(jù)新發(fā)現(xiàn)的資料改得更準確,但基本觀點并沒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