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利芬
“小暖,來幫我捉蟲?!蹦赣H叫十歲的小侄子去菜園。
菜園是在老家門前的一塊空地上圈起來的,原先是塊房基地,久沒人建房,時間長了荒蕪起來,母親便把雜草清理了,辟了當菜地。
菜園一年四季都沒閑著,瓜果蔬菜的丁當一整年。生態(tài)菜是我起的名字,母親不知道這種時髦的名詞,她只是想種點吃著放心的菜,按最初的笨法子來侍弄那些菜。
比如施肥,農(nóng)村的敞篷豬圈里有的是大糞,她和父親一起把大糞掏上來施到田里,有時,她還從附近的養(yǎng)雞廠里花錢買來雞糞作肥料。除草劑殺蟲劑之類的農(nóng)藥從來不打,一有空她就拿著鋤地勺到菜地里除草,有時會喚我們一起去菜園里捉蟲子。
夏天是菜園最熱鬧的時候,常吃的應(yīng)季蔬菜都能在園子里找到,茄子、黃瓜、豆角、西紅柿等紅紅綠綠趕場似的,這撥菜下去,那茬又跟了上來,前仆后繼的好不熱鬧。黃瓜形態(tài)或直或曲,自由生長,不像菜市場上清一色直挺挺的。印象深刻的是一場雨過后,原本胖大泛紅的西紅柿會裂開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沙瓤,晶瑩亮澤,你看到那般質(zhì)感的沙瓤,牙齒也會跟著生出絲絲酸意。我喜歡生吃西紅柿,逮個空兒便跑到菜園里找泛紅的西紅柿吃,摘了,順手抹一把土灰,吭哧一口咬下去,一股響亮的酸甜直抵喉嚨,夾有毛茸茸的西紅柿特有的澀感。后來再吃城里菜攤上的西紅柿,酸也固然是酸,但口感單薄,與酸伴隨的無法訴諸語言的豐富滋味就差遠了。
記得有一次跟母親在園子里捉白菜上面的蟲子,肥碩的肉青蟲鉆在菜心里,一捏一個,我跟母親開玩笑說,可以把這些“生態(tài)蟲”炸了吃,它們把菜心的精華都吃到肚子里去了。
菜蟲有知,怕是該感謝母親的,有生可以吃到這樣天然無毒的甘甜菜心。
園子里的雜草也不是全無好處,母親常把馬齒莧、人青(莧菜)等野菜采來吃。馬齒莧采來熱水焯了,瀝干,佐以鹽、醋、蒜汁涼拌,味道極好。母親常采了尚嫩的人青菜與肉一齊調(diào)了餡包餃子,香而不膩,口感筋道。吃不完的人青菜存到冰箱里,等冬天青菜少的時候拿出來吃。
母親還時常拿菜送給鄰里鄉(xiāng)親,一筐豆角大家吃。每年種的西紅柿都吃不完,母親便拿來做番茄醬,醬做成了,也是這個送一瓶,那個送半桶。番茄醬也不失菜園的精神,不放任何添加劑卻能做得味道十足。
美其名曰生態(tài)菜,實是混足了泥土味道,原汁原味生長的菜。那個菜園曾經(jīng)喂養(yǎng)著我們一家人的四季,每日吃下那些菜的時候不覺稀貴,真正開始覺出菜園的好處是來到都市以后,那些酸意單薄的西紅柿再也打動不了我的味蕾的時候,便開始了對菜園的無比懷念。
摘自《烹調(diào)知識·原創(chuàng)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