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姚 安

原上海管樂團學館的學生與作者合影

范曉楓，1996年畢業(yè)于上海舞蹈學校芭蕾舞表演專業(yè)，同年7月進入上海芭蕾舞團任演員，她憑借出眾的外形、全面的技術、和較強的領悟力在青年演員中脫穎而出，在《天鵝湖》《簡·愛》《葛蓓麗婭》《吉塞爾》《仙女》《羅密歐與朱麗葉》《白毛女》《花樣年華》《馬可·波羅最后的使命》和上海大劇院版《胡桃夾子》中飾演女主角，現(xiàn)任上海芭蕾舞團首席演員。2011年她憑借出演《馬可·波羅最后的使命》榮獲第八屆中國舞蹈“荷花獎”舞劇舞蹈詩組委會特別獎，2012年獲得上海市委宣傳部頒發(fā)的“上海文藝家榮譽獎”。

在2012年上海芭蕾舞團創(chuàng)排的現(xiàn)代芭蕾舞劇《簡·愛》中，范曉楓顛覆原著扮演了走到前臺的貝莎夫人一角。外界對這一角色的好奇和期待給了她巨大壓力，而她頂住壓力傾情投入，最終在舞臺上展現(xiàn)了精湛的技藝，用細膩的表演準確把握了人物心理，獲得了社會各界的好評。

今年8月，上海芭蕾舞團將芭蕾舞劇《簡·愛》跳到了它的原著誕生地英國，為倫敦觀眾獻上了首次海外公演。首演當晚，能容納2500余名觀眾的倫敦大劇院座無虛席，落幕后全場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表達了英國觀眾對《簡·愛》的喜愛與認可。英國《舞蹈評論》雜志的一位女編輯說：“貝莎這個角色牽動了全劇的情緒，她對羅徹斯特的愛慕、期盼、困惑、哀怨、憤怒……被范曉楓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也許，英國舞團很難演好《簡·愛》，因為他們對原著太尊重。而中國演員的想象力非常自由，因此讓一個原著‘不存在’的角色主宰了舞劇的命運發(fā)展?！?/p>

在上海芭蕾舞團見到范曉楓時，她剛從英國回來。許是連日排演加上旅途奔波，那天她有些發(fā)燒咳嗽，但還是按計劃接受了我的采訪。范曉楓容易給人“冷美人”的印象，好像無論臺上臺下，她都不太笑，也不愛說話。采訪前我還擔心會冷場，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她不僅是個很會跳舞的演員，還是個很好的交談對象。尤其說到《簡·愛》赴英國公演的經(jīng)歷，她談興很濃，思維活躍，仿佛忘卻了自己的不適。

問：

這次《簡·愛》在英國的演出過程順利嗎？

答：

這次赴英公演有點像冒險之旅，從團長到編導到每個演員內心都有些忐忑。以前出國演出基本都是官方邀請，很難檢驗觀眾真實的認可程度，這次算是主動去接受國際市場的檢驗，這一步對上海芭蕾舞團而言具有突破性。舞團上下都為這次演出全力以赴，包括演員在短時間內調整時差保證狀態(tài)，和劇院方面的協(xié)調溝通等，盡管很不容易，但大家都認為值得。一般國外公演的第二天相關評論就會見諸媒體，而英國觀眾的認可度，對于歐洲市場的開拓又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其實我心里也一直存著疑問，因為英國觀眾對《簡·愛》原著的熟悉程度，就像中國人對《紅樓夢》一樣，設想英國芭蕾舞團到中國來演《紅樓夢》，跟原著還不一樣，中國觀眾的反應也很難說。最終演出很成功，票房和評價都不錯，這讓我看到：保守的英國人也喜歡新鮮感——藝術需要經(jīng)典，更需要創(chuàng)新。

問：

你是如何把握“貝莎”這個人物的？原著中她幾乎沒有出場。

答：

小說《簡·愛》的故事家喻戶曉，如果在舞臺上重現(xiàn)簡愛和羅切斯特兩個人的愛情軌跡，多少會讓人覺得有些老套無趣。把“貝莎”放大來講故事是導演對原著的合理想象。舞蹈不同于小說和話劇，強烈的戲劇沖突更有助于肢體的表現(xiàn)，對貝莎的想象不僅拓展了作品的創(chuàng)作空間，也激發(fā)了我的興趣，我在排練過程中慢慢地融入角色，常常覺得其實貝莎并沒有瘋，不然她如何預感簡愛的到來將對她產(chǎn)生威脅？又怎么知道羅切斯特和簡愛相愛？在首演之前，我有一點緊張，生怕動作出錯，這時編導帕特里克的一句話給我吃了定心丸。他說：“不要去想任何舞蹈動作，舞臺上的每一剎那都做你自己就好，你就是貝莎！”他向來提倡演員要有自己的想法，無論動作還是情感都要真實，不然作品會很假，而這種假觀眾是看得到的。

問：

劇中有兩個場景讓我印象深刻，一是最后三位主角牽手上臺，二是玫瑰花雨落在穿婚紗的貝莎身上，怎么理解？

答：

編導在最后一幕安排三位主演脫下戲服，身著裸色緊身服牽手上臺，其實是為了表達他的觀點：當人赤裸地來到人世間，每個人的心地都是純潔的，《簡·愛》中所有一切的發(fā)生只關乎愛，沒有對錯，這些為了愛而相互牽絆的靈魂終將彼此原諒，因愛產(chǎn)生的仇恨也會隨風消散。至于玫瑰花雨，這個場景很唯美，我想主要是編導對貝莎的偏愛吧，在他看來，貝莎是活在愛的幻想中的女子。

問：

聽說這次英國演出的版本在原有基礎上作了不少修改？

答：

與去年11月首演時相比，無論是舞蹈語匯、舞臺調度還是情節(jié)線索，都發(fā)生了很大變化。在我看來，邏輯性更強，也更為感人。比如原來貝莎在舞臺上有不少歇斯底里的情緒發(fā)泄，但現(xiàn)在更多地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隅，如夢境般游離。編導跟我談戲時說：“當你什么都不做時，別人會更好奇。”果然，人物真正的魅力是由內而外的，這版貝莎身上緊張和憂郁的氣質更能打動觀眾。

問：

芭蕾演員的藝術生命很有限，對未來的事業(yè)有什么設想？

答：

歐洲芭蕾演員到了38歲左右很多會轉型跳現(xiàn)代舞，但國內卻很難。不是演員不好，主要是缺少好的劇目。當然，流行文化的沖擊、演出票價的虛高，媒體宣傳的不足等也是芭蕾遇冷的因素。芭蕾是小眾藝術，它不僅需要資金投入，更亟需人才尤其是編劇人才的培育。舞劇《簡·愛》的成功正是政府、舞團、媒體等多方共同努力促成的，它就像上芭新生的嬰兒，值得我們驕傲和呵護，不僅因為每個演員都在《簡·愛》中找到了他的位置，并且排演的過程也讓演員獲得了新的突破和極大的充實。舞蹈演員的藝術生命很短暫，所以我特別希望在未來幾年中多參演幾部像《簡·愛》這樣高品質、有創(chuàng)新的作品，那么當我回憶自己的藝術生涯時也會有所欣慰。這次在英國的慶功宴上，大劇院藝術中心總裁張哲說的話我特別認同，他說這次他其實并沒有完成文化使者的使命，因為《簡·愛》的故事畢竟是英國的，他希望將來有機會把真正屬于中國的文化用芭蕾的形式傳播出去。對此我也很期待，尤其希望能跳一些與我們這個時代、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這樣演員更有代入感，觀眾也容易產(chǎn)生共鳴。其實無論是演員還是觀眾都需要新鮮的東西，演員的積極性會被調動，觀眾也更有興趣走進劇場。

問：

你進入上海芭蕾舞團已經(jīng)有17年了，感情很深吧？

答：

上海芭蕾舞團是我眷戀的另一個家，正因為喜歡才會一直呆在這里，把我的事業(yè)和它完全聯(lián)系起來。我覺得上芭比較適合走市場化、精品化的道路，《簡·愛》只是探索中的第一步，我希望一直見證上芭的發(fā)展，精品的家具（指劇目）越來越多。

問：

不跳舞的時候做些什么？

答：

我比較喜歡慢下來，看看書，逛逛街，跟朋友泡吧聊天，不需要太有目的性?，F(xiàn)在的生活節(jié)奏很快，人心比較容易浮躁，所以我希望除了工作以外能有自己的節(jié)奏，享受一下詩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