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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北記憶

      2013-08-15 00:43:30柴六一
      劍南文學 2013年6期
      關(guān)鍵詞:煙筒東北

      ■柴六一

      我出生的較晚,與祖上未曾謀面,他們就匆匆離去了,或者說,他們在尚不知會有我這樣一個樂于用文字記載他們的后人的情況下,就離我而去了。那時的 “我”還根本談不上我這樣一個概念,微小到連塵埃都不是,連產(chǎn)生的苗頭都沒有,甚至打卦都預(yù)測不出來,所以我不怪他們。

      我見到的最高祖上就是我爺爺,那也僅僅是一張滿洲國時期的照片,戴著一頂狗皮帽子,狗毛領(lǐng)的棉大衣,綁腿,腳蹬一圈褶子的牛皮靰鞡鞋。方臉,皺紋如刀痕。沒有蓄須。身邊坐著一成年婦女,眼睛有些向眼眶里凹陷,據(jù)說是我奶奶,我的眼睛也有一點這方面的遺傳。身后有五個均未成年的子女環(huán)繞,女著旗袍,男戴日式軍帽,其中外八字腳的是后來的我爸爸。爺爺呈現(xiàn)的第二張照片,是端坐木凳的老頭兒,蓄不很長的山羊胡,臉顯長,面目褶皺已經(jīng)柔順。

      這一切就決定我是典型的東北人,但自從上學后,每每遇到填寫祖籍的時候,總要寫上我毫無感覺的山東二字。這讓我十分苦惱,也自始糾結(jié),幸好貪玩,才一次次的沖淡著這方面的不解。幸好生于此,

      山東棒子與東北老坦

      首先做一下名詞解釋,這是在東北人過去對這兩地人的稱呼和評價。

      山東棒子:是指山東人性格比較魯直,象木頭棒子 (也可能是玉米棒子)似的粗硬直筒,硬邦邦,倔烘烘。

      河北老坦兒:查證費了一番工夫,多數(shù)的解釋大意是沒見過什么世面,比較土,東北話叫 “屯”。村子為屯兒,最小的鄉(xiāng)下聚集單位,見大的市面自然小么。我的理解也有語言歧視的一方面因素,河北人說話垮垮的。

      東北地區(qū)基本是由流民遷徙發(fā)展起來的,而來此地的人又大多數(shù)是山東人和河北人。東北的原住民是滿、蒙、赫哲等少數(shù)民族?;疽杂文翞橹?。中國的流民史,我不曾研究,大體知道南部沿海地區(qū)有客家人一說,就是由內(nèi)地遷徙到那的一族人群。我臆想,人類遷徙,除生計外,可能就是對 “外面”的理想化。再則,就是人在腹地呆久了,會很悶,向南向北都是海洋的方向,對廣闊的探究,走向大海,大概是人類的理想。

      不知從何時起,發(fā)現(xiàn)了東北廣柔的土地,豐富的礦藏。 “闖關(guān)東”成了時尚。我祖上,就是在這個大潮中,撇下山東濟南府長青縣柴家莊喜鵲窩,來東北的。是清朝中晚期,主要是到樺甸金礦淘金。那時有位 “韓邊外”,很有名,跟他在一起采金。這個韓邊外大概后來受皇封,邊外應(yīng)該是一種官職或者是封號,總之有金礦的開采權(quán),還有一定的地方武裝。他這一封號世襲,考古查證說,他家族的墓地就在現(xiàn)今的松花湖底,有高聳的漢白玉墓碑,日被人來了以后,建造了豐滿水電站,給淹沒了。我爺爺?shù)臓敔敽臀覡敔數(shù)母赣H,一度也很富裕,鼎盛時期,刀鞘馬鞍都是鑲金的。后因常年在深山中,就不愿干了,下山進城開了一些生意,那時的富裕階層吸大煙是時尚,以至于惰于經(jīng)營,家道中落,到我爺爺這一輩只能給有土地的人做雇工了。后來憑著他老人家的精明,漸漸有了些小產(chǎn)業(yè),但從而也意識到讀書的重要,所有子女子都送到學校,最高學歷達到偽滿高中。他不懂什么奴化教育,覺得讀書就是知禮的最好途徑。在哪個朝代都有用。共產(chǎn)黨來了,因父親這一代都上過學,很快的,都成了國家干部。進一步驗證了讀書有用這一人類基本共識。

      等到了我們這一代,除了早先有部分人管媽叫娘外,已沒有任何山東人痕跡,生活習慣也與山東人也有天壤之別。甚至骨子里還有點瞧不上山東人苦瓜瓜的口音,和粗礦的飲食。山東老家,只能是上上代人心中的念想,我們就是土生土長的東北人,山東,就是個外地。

      河北人是闖關(guān)東人中的一部分,沒有山東人多。小時侯有個同學,叫楊么哈,大家都叫他 “老坦兒”,也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除他爺爺口音和別人有點不同外,沒什么區(qū)別。生活條件都差不多,甚至還強一點。證明河北人并不是傳說的那樣不開化。去他家玩耍,叫他老坦兒,他爺爺呵呵的笑起來,并不腦。想來這種俚語也并無多少貶意,反而是一種親近。相反南方的 “客家人”似乎倒有一點蔬離,有外地來做客的意味,在當?shù)厝搜劾?,你,永遠是外地人??磥砩贁?shù)民族的包容性反倒很強。一直以來,這些山東棒子跟河北老坦兒們,主人樣大刺刺地占據(jù)著社會主流,好象天生就是地產(chǎn)。

      靰鞡草

      舊話的一個說法,東北有三寶,人參貂皮靰鞡草。人參跟貂皮沒什么好解釋的,就是本地特產(chǎn)嘛,也算是上好的東西,但把草于人參貂皮等同,還是有其特殊性的。

      我不知道是因有這種草,才產(chǎn)生了這種鞋,還是因有這種鞋才把這種草叫成靰鞡草。誰先誰后我沒有做深層的考究,總之,人們把名貴的東西稱作寶的同時,也常常把看似不值錢,卻隨時取之用之的自然之物,視為天賜,而感天感地,再比如水。

      靰鞡草細密柔軟且韌性極好,在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是冬季良好的保暖材料,特別是墊到鞋里,暖和耐磨。山坡塘口,到處生長,好用又豐富。那么靰鞡鞋呢,就是指專門蓄這種草的土制棉鞋,只在冬季穿的。鞋是用整快牛皮做的,從鞋底向上拉起定型,鞋臉抽一圈圓褶,有一鞋舌,大體有鞋的行狀而已。鞋面用牛皮繩網(wǎng)狀穿拉,鞋幫及腳踝,號碼不是很準,以塞草多少決定。這種鞋不蓄草大概也沒法穿,又大又硬又滑,很硌腳。當然,襪子的興起還很晚,穿鞋時 (特別是冬天)用一塊破布包腳,包腳布的優(yōu)劣,也取決于家庭經(jīng)濟條件。

      靰鞡鞋的縫制,是最為原始的梳皮處理,有極強的防水性和姣好的柔韌性,這大概就應(yīng)是皮鞋的初級階段吧?!當年的勞動者, 穿著這種 “皮鞋”, 而且是 “皮棉鞋”,穿冰踏雪,咯吱咯吱的皮鞋聲,像擔著重物的扁擔的顫威聲,回蕩在山谷小徑,白樺林間,屯頭巷口,有著極強的樂感。靰鞡草透析干爽暖和,又能隨時更換,恰好是普通百姓必備的上等品。

      靰鞡是滿語發(fā)音,可以理解為鞋子的意思,鄉(xiāng)下在從前也叫棉水靰鞡,就足以驗證它的防水性,起源與哪朝哪代我說不準,可以肯定的是起源于滿族或東北原著民的其他少數(shù)民族,我爺爺以上肯定穿過,我認為絕跡與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因為我兒時還偶爾見到有穿的。小說 《林海雪原》中,李勇奇?zhèn)兙痛┑哪欠N鞋。當然,烏拉鞋似乎只限成年男子穿用,穿時必須打綁腿才配套。目前,大概也只有到民俗博物館才能見到了。

      土煙筒

      煙囪,東北叫煙筒。

      現(xiàn)代城里居民住的樓房,集中供熱和電氣化,基本沒什么煙氣排放,也就不存在煙筒了。排煙機排出的一點點煙氣,在窗口打個孔就出去了。

      我所說的土煙筒,是幾十年前鄉(xiāng)村土房時代的產(chǎn)物。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我家從城里下放到農(nóng)村,走“五七”道路,父親的名字叫 “五七戰(zhàn)士”。 “五七”是指毛主席在某一年五月七日發(fā)出的指示,大體是號召城市里的機關(guān)干部到農(nóng)村,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幸好父母也是農(nóng)村家庭出身,對農(nóng)村生活并不陌生。

      第二年春天,生產(chǎn)隊專門給我家建了一處新房子,用黃泥摻上切碎的稻草,再用叉子一層層堆起四墻,里邊房間的間隔,用木桿立樁,中間用樹條編織,再用稀泥抹上兩邊就是墻。房頂用木頭釘幾個三腳架,再釘上板條,外面用稻草一層層扇房,象蓑衣那樣。內(nèi)棚用高粱桿兒吊棚,有條件買一點花棚紙糊頂,買些舊報紙糊墻。

      最突出的要數(shù)房子側(cè)面的大煙筒,直徑有房山墻三分之一,高度過房頂,可以說是巨大,象工廠的煙筒。也是用木桿立樁,樹條編織,或用稻草擰成粗繩,沾稀泥編織成形后里外套泥。它用同樣粗大臥地的脖子,連接屋內(nèi)的土炕,土炕連接廚房大大的鍋灶。

      燃料基本是玉米桿和去粒后的玉米棒。那東西起不來大火,煙很大,遇上雨天淋濕,煙就更大,巨大的煙筒,黑煙滾滾,整個房子里也滾滾濃煙。

      那時侯,整個村子沒有一戶磚房。磚房是不需要在外邊建煙筒的,它直接砌到墻的夾層。傍晚,氣壓底,家家房頂升起炊煙,在村子上空匯聚了一層,飄飄裊裊。婦女喊著貪玩的孩子回家吃飯,放牧的牛、豬、羊等在幕藹中紛紛歸來。這在詩人眼中就是標準的田園生活了。

      巨大的煙筒,當然也是文化生活貧乏時期,孩子的重要游樂場。比如捉迷藏,基本都是圍繞著它進行。各家各戶都一樣,藏誰家的煙筒后是不好分辨的。那時我還小,三歲吧,幾乎每天都爬到煙筒脖子上,手把著粗大的煙筒,了望和等待著哥哥姐姐們的放學歸來。

      那一年,我家院子里鬧蛇,媽媽經(jīng)常抱進屋里一捆玉米桿,在填進鍋灶的時候,就竄出一條蛇來……一天,哥哥放學回來,想到房后園子里摘黃瓜吃,他正要從煙筒脖子上爬過去,我想故意嚇他,拉一下他后衣襟, “有長蟲!”不想,話音未落,真的就從那兒立起一條蛇來,花花綠綠的,色彩極其斑斕,當?shù)剞r(nóng)民叫這種蛇為 “野雞脖子”,毒性很大的。哥哥拽起我就跑,鄰里小伙子來打蛇,那家伙已不只去向。從此,我就不敢靠近那煙筒,總感到那是蛇盤踞之所,連接房前屋后的路就這樣被它阻斷并把我趕到了外圍。多年后,我知道,蛇是怕人的,人躲蛇,蛇也躲人。而且蛇更是怕煙的,它不應(yīng)盤踞于此,而僅僅是路過那里,反而是我們阻擋了它前進的方向。

      轱轆井

      這是俗稱,學名應(yīng)叫轆轤井,利用絞盤起重的原理。幾時年前在鄉(xiāng)村還較普遍,現(xiàn)在很少見了。這種井是供全村人用的,因此很大,也很深,下望黑咕隆咚的,有過丈。井口用木頭或石頭砌成方形,兩平米的樣子。再用木桿或粗鐵管支兩個架子,一個立在井邊,一個立在井口,然后,橫一個粗大的轆轤,轆轤邊焊接一個挺長的把兒。一根長長的鐵鏈或繩子,一頭固定在轆轤上,一頭固定在水桶上,搖動吱吱嘎嘎的轆轤,把水打上來,這也算是村子里屈指可數(shù)的機械吧。

      這水桶如果是木頭的,長期泡在水里就很重,搖起來就非常吃力。如果是鐵皮的,農(nóng)村叫水筲,又太輕,就在桶梁上栓一塊鐵,易于下沉。冬天時候會很糟糕,水桶內(nèi)外結(jié)上很厚的冰,費很大得力氣,一次打不上多少水。而且井的四周也因長時間有水撒下,形成小山一樣的大包,行走非常不便和危險。人滑倒,桶摔出,是常有的事。

      搖這種井一定要有力氣,一次性搖上來,如果小孩子力氣小,搖到半路沒勁兒了,是非常危險的件事。手一滑,吊在半空的一桶水就迅速下墜,搖把也象陀螺一樣快速地反轉(zhuǎn),如躲閃不及,長長的鐵把極易把人掃倒和打傷或打到井里去。我總認為,那井口實在是太寬了,似乎能下去一頭牛,又極其幽深,黑幽幽象能吞噬一切的魔獸的巨口。

      小時侯,聽過老年人說的一則民謠:“一夜北風冷,大雪下得猛;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山是冰疙瘩,井是黑窟窿。”漫天大雪,只有井最突出。

      聽一回民俗專家講 “井”的文化,咱中國人對家鄉(xiāng)的井、水有一種天然的近乎,總會說是喝哪的水長大的。因而有 “背井離鄉(xiāng)”一說。著名的那首 “床前明月光”,就是指坐在井床 (臺),看井水倒映月亮,勾起對家鄉(xiāng)的思念之情。去外地謀生,喝不到家鄉(xiāng)的水,內(nèi)心是極其惆悵的。

      從外地平安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喝上一口家鄉(xiāng)的水,咕咚咕咚下肚,哈地喘一口氣,心滿意足地說, “家鄉(xiāng)的水真甜那!”或者 “又喝到家鄉(xiāng)的水啦!”好象必須有這么個程式,否則你回來干嗎來了?

      也常聽有跳井的。沒有高樓,也不靠海、靠江,自然就不能跳樓、跳海、跳江。好象農(nóng)村里因各種原因不活的人,跳井是唯一不太費力的死法。井口又那么寬,產(chǎn)生死的念頭,很自然就想到井。淹死了人,就污染了水。清理的辦法叫淘井,組織一些壯勞力,將井水打凈,再下到井底清出一些泥沙,等水再慢慢從地下溢出,水位升起,繼續(xù)飲用。

      當然也有意外掉下去的,救助及時,這個搖把就起到關(guān)鍵作用。讓掉下去的大人或孩子,抓住繩索或有能力站到桶里,很容易的把他搖上來。也會有家禽等小動物不慎落下去的時候。比如一只鴨,引來一些人圍觀,鴨子在下面沿井壁畫著圈兒,嘎嘎地叫著,上面的人哈哈地笑著,并不急著救助井中觀天的鴨,讓一壇井水泛起一陣漣漪。

      現(xiàn)在鄉(xiāng)鎮(zhèn)飲水已有了革命性的改變,基本家家有水井,封閉的,用一根尼龍管下到井里,再接到廚房,井下裝有電動水泵,只要在屋里一喝電開關(guān), “嗡”的一聲,水,就上來了。

      醬缸

      話說東辣西酸,南甜北咸。這咸,就和北方人的大醬有關(guān)。江南一帶生活的人們,一般極不理解東北人,把黃瓜、白菜,甚至茄子、大蒜等用手抓來,沾上濃稠咸咸的醬生食大嚼的樣子,常驚訝得合不攏嘴兒,無疑于食毛啖血!正像東北人不理解,他們將好端端、香噴噴的肉包子里,為什么要硬生生地塞進一塊糖一樣。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感嘆:“那該怎么吃”?!

      但,土生土長的東北人民,對醬,乃至以此衍生的飲食圖騰——醬缸,有著極其深厚的情懷。如長期漂泊在外,最念想的就剩那口爽爽的蘸醬菜了。就像古時候的人們,背井離鄉(xiāng),心中的那口家鄉(xiāng)的井。坐井臺,心惆悵。

      住在小城或鄉(xiāng)下,下醬,依然是家庭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件事。城市里就不好制作了,樓房里陽光不夠充分,加之醬味濃重是多有不便之處。只好在超市里買真空包裝、不香不臭的醬來吃,這就有些寡淡。只有住平房,有個朝陽的院落,此時才好操作,貧民的生活才因此有了味道。某種意義上,我認為,所謂平民,就是專指住平房的民眾。居住于此,大家平等親密,走東家竄西家的方便,是晚飯后的一道休閑景致和期盼。誰家的客人多,不光是他家寬敞,更體現(xiàn)好人緣的凝聚力,也是一種尊貴。住在盒子式的樓房就沒有這份快樂,死相相,沒有活力。譬如我老爹曾數(shù)次地向我探尋, “咱家右邊兒這家姓啥呀”? 我說, “咱哪知道哇”?!

      秋后,大豆收獲上市,是制作醬的時節(jié)。 “制” 和 “下” 是有區(qū)別的, “制”是前期的一些準備工作, “下”是次年陽春放到缸里,加鹽、水,泡制發(fā)酵的時候,也就是說,這要分兩步走。

      首先是要烀豆,大豆選好,揀出摻雜進的個別小石塊和沙粒,洗凈,放進一口大鍋里,文火蒸煮起來,這個量,要視自家人口多少而定,這是全家一年的蘸頭兒了。當咕嚕咕嚕的大鍋沸騰,豆香飄散開來的時候,征詢的話語也傳過來。

      “張嫂,你家今年烀多少斤豆子呀”?

      “今年少,才四十斤。你家呢”?

      “俺家整多了,娘家拿來三十斤,那死鬼又扛回三十斤,我正尋思呢,都烀上不”?

      “烀上吧!大長的年”。

      烀豆子不能火太旺,否則會畖底,煳了鍋,直接影響醬的味道,因為這不是做醬油。待豆子熟了之后,就成了孩子們最歡快的事了,趁大人不備,把臟臟的小手伸進鍋里抓上一把偷吃,燙了手也舍不得扔,左右手快速的倒騰,還用嘴呼哧呼哧地緊吹著涼氣,填進嘴里,還要揪成個O型,再向外哈涼氣,哈兩下,再快速嚼兩口,還燙,還得哈氣,再嚼……吃多了,又口渴,水缸里舀一瓢涼水咕咕地灌下,與肚子里的豆子一混合,就很脹氣,哏嘎地打嗝,一串串放響屁。家長此時也寬容地笑罵, “又偷吃豆兒了,看下醬不夠的”!揚起巴掌,不疼不癢地在孩子后背拍一下。

      煮好的豆子,要用一個光滑的木棒或一個玻璃瓶子,將豆子插碎,搗爛,使之成豆泥,再一塊塊的摔夯成一個個長方體的醬坯子,用鏟子拍打平整,用牛皮紙包好,存放起來,這叫 “隔”,是個發(fā)酵過程,最好是放在通風的架子上,會少一些霉變。這樣一放,就是一整個冬季。

      待到陽春的四月初八,春暖花開之際,也是各家各戶陸續(xù)下醬的時候,刷缸!刷醬坯!就在房前屋后忙碌起來。為什么非要選擇這個時候?和種地一樣,有個時令問題,過了這個時間再下就不好吃了。所以為什么現(xiàn)在在超市里買回的制式包裝的醬不香呢!那都是機械化生產(chǎn)出來,缺少靈性的。而選擇這個日子,還多多少少有種儀式感。

      經(jīng)過一個冬天的存放,醬坯表面水份揮發(fā)殆盡,干裂板結(jié), “隔”的差些的,還生有一層絨絨的白毛兒,中間因發(fā)酵,已由原來的金黃變成古銅色,甚至還有些發(fā)紅。洗刷干凈后,再將其一小塊一小塊地掰碎,放進加了水的缸里,水的多少,決定著醬的濃度,但原則上不宜太稀,否則蘸的不是醬而是鹽水了。然后是放鹽,那種大粒的洗鹽,這個比例視豆子的多寡而定,也由各自口的輕重決定。當然,想吃的省些的,也會多放些鹽。

      此后一個相當長的時間里,就是 “搗缸”了。用一個長木柄,下端平行鑲一個枕頭型或橢圓形的木板做的 “醬耙子”,攪弄浸泡了鹽水的碎醬坯,這是個清潔過程,在攪弄的過程中,醬水翻卷,將雜質(zhì)和臟的沫子卷上來,用筷子和小勺挑舀出去。這也是一項很見技巧的活兒,打高了,醬濺出來,噴到身上。打低了,水花小,雜質(zhì)翻不上來。每天要搗上兩回,每次要個把小時的,因此,也需要勤快。泡得差不多,家家戶戶呱嗒呱噠的搗缸聲就此起彼伏地響起來。婦女們右手執(zhí)醬耙子柄,動作不急不緩,勻速地搗著缸,左手拇指和食指間捏這個小勺,對應(yīng)手背方向,中指的兩側(cè)還各夾支筷子,用小勺貼著缸內(nèi)壁撇出翻上的臟沫子,間或用筷子夾出缸里的一個小草棍兒,一個小飛蟲,或一個小蛆殼。揀出后,筷子會在缸沿外磕一下,震掉它們。搗缸的呱嗒聲和筷子敲擊缸沿兒的啪啪聲,幾乎回蕩了我整個童年。

      搗好的醬缸里,呈現(xiàn)的是透徹的鵝黃色,而不是黑漆漆的,否則,就會證明這家女人懶散埋汰。這就致使原材料一樣的醬,制作出來后,每家的味道都不同。吃百雞宴是一個味,如吃百家醬,卻真真的是百家百味!

      這還沒完,醬是要由陽光曬的,這就是下醬要在陽光充足的室外的一個重要原因。經(jīng)過陽光的曬制,醬才能二次發(fā)酵,通常叫 “發(fā)缸”,萱萱的漲起一層,就像發(fā)好的面一樣。發(fā)了缸的醬,香氣才會出來,濃濃的新醬的醬香彌漫整個院落,此時才成為熟醬,方可食用。各家各戶會競相舀上一碗,交換著品嘗,品評。色香味俱佳的,無疑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缸在外,就會有灰土紛揚,飛蟲覬覦。因此,要用紗布罩上。先用粗鐵絲圍成缸外徑大小,縫到紗布邊沿,形成個箍?;蛟诩啿妓慕前鼔嬌现刂氐囊粋€大螺絲帽,以免被風刮起。

      當然,天總是要下雨,如果缸里積了雨水,就會生雨蛆蟲,不光不衛(wèi)生,醬還會變味兒,瀉寡。缸帽子是必備的,一般情況會用洋鐵皮,打制一個直徑略大于缸外沿的尖頂圓錐形的醬缸蓋,如草帽的形狀。每當雨滴開始滴落時,人們就奔出屋來,搶在雨滴密集之前把 “帽子”蓋在醬缸上,聽到雨滴噼啪砸落在鐵皮上時,人才會回屋,或望天兒,或卷棵旱煙點著,這時才是最安心的時候。如果出門很遠,又沒有預(yù)見到會下雨,眼看著瓢潑大雨,氣勢如虹,那將是極其痛心疾首的一件事!蓋醬缸,是生活中一項極其重要的一項工作。如被遺忘,大人要被主婦罵,孩子要被媽媽打。

      前邊說過,這一缸醬,是要吃到來年再次下醬的時候的,但總會有個別人家不夠吃,端著個盆,去鄰家借也是常事,來年新醬下來時再還,或者用豆子抵。當然,這種行為多少會在被借方心里有些不齒,會被認為是過日子少算計、沒規(guī)劃的行為。可借方用來年的新醬換陳醬,內(nèi)心還隱隱的覺得虧欠呢!

      圍繞著這一缸醬,就是東北人,人人、餐餐必備的滋味了。特別是夏天蔬菜的時令時期,除了豆角、土豆之類不可生食的東西外,都可成為蘸醬之菜。從初春的柳蒿兒、貓爪子等山野菜,到黃瓜,生菜,以至于上秋兒的蘿卜,白菜,大蔥,大蒜,等等,等等,可謂百味歸醬,百香歸醬。

      中國有八大菜系,東北人也在積極打造自己特色的菜系,大江南北,也都有東北特色的 “東北人家”之類的小酒館,大酒店。其中很有名的一道菜叫 “大豐收”,就是匯聚各種各樣蘸醬菜于一盤,足見能蘸醬的菜該是多么豐富。醬,又成了百味之根!

      說醬,必然涉及到它的容器,醬缸。吉林舒蘭所轄的一鎮(zhèn)叫 “缸窯”,早先就是以燒制大缸的燒窯而得名,也許那里的泥土適合制陶吧,小時候,乘火車從那里經(jīng)過,只見各家的院墻都是由破壇子、碎缸茬子砌成。真是與地名名副其實!幾百年來 (甚至更久),那兒出產(chǎn)了多少缸,恐怕無法估算,但在東北,缸的用處始終如一,盛水,積菜,下醬!而醬缸的另一個重要作用,是醬東西。此時的 “醬”是動詞,腌制的意思。醬什么呢?太多啦!可醬黃瓜,辣椒,大頭菜,香菜……蒸熟的土豆,面瓜,雞蛋……最好是一塊肉,豬肉,羊肉,兔肉……上品是牛肉,牛肉有筋性,特抗醬。醬好的牛肉是紅色的,我認為,用醬醬出來的肉,才是世界上香味最濃郁的美味。這種醬香的牛肉,絕不是市面上烹調(diào)制作出來的所謂 “醬牛肉”可同日而語。

      當然,被醬之物,醬之前,需熟的不要蒸煮太爛,因為在醬的過程中,有再次被醬熟的過程,否則,就成醬泥了。所有被醬之物,要用紗布包好,口扎緊,投放進缸里,最好留有一條細繩搭在缸沿兒外,便于吃的時候向外提拉。當然也有不夠講究的,把醬的東西直接扔缸里。如果缸很大,撈起來是件及其費事的事,弄不好,就會永遠遺留在缸里,混為醬泥。

      新醬時期是絕對不許把東西扔到缸里的,因為這會程度不同的改變醬的質(zhì)地和味道。醬過的蔬菜就變成了咸菜,無疑,又豐富了餐桌上的品種。真是百味入醬,醬香百味。

      臺灣作家柏楊就曾闡述過中國的醬缸文化,當然,他更多的是從糟粕情況說的,他說,什么東西只要到了中國,就會被腌制,變了味兒。其實,這何嘗不是一種“融”和 “容”呢?中國文化繁雜,自己的很多,外來的也不少, “醬”在一起,互惠互存,也沒什么不好,本身就是一種世界性和民族性的體現(xiàn)和容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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