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遼寧_季紅真
作 者: 季紅真,著名文學評論家,散文家,作家,沈陽師范大學中國文化與文學研究所特聘教授。
歷史是一個混亂的過程,置身其中的人無法厘清自己的處境與感受,而歷史學則是以確定性為自己的目標,甚至要建立規(guī)律性的模式。在這個以真實為假定的學科中,普通人早就是被數(shù)碼化地概括,被坑殺的降卒通常要以萬為基數(shù),幾十萬并不少見。而與這幾十萬相關聯(lián)的女人,則是政治史所遺漏與遮蔽的。充滿血腥殺戮的歷史像時間的荒原一樣,滋蔓著血肉肥沃的荊棘野草。有記載的歷史幾乎就是男性的歷史,只有人類一半的印記,對于被忽略了的女人,只有民間的敘事成為“象征的森林”中大同小異的抽象符碼。
工業(yè)革命帶來的文化變革,使女人自愿或者被迫地走出家門,獲得新的言說與指認。中國要遲到19世紀末,才在堅船利炮的攻擊下,開啟這個“巨劫奇變”中性別角色的文化革命。亡國滅種的深刻危機,使現(xiàn)代化成為中國人的精神強迫癥,而“五四”精神的體制化,則使女人走出家庭具有了合法的機遇。自愿出走的女人以“娜拉”為總體的象征,曾經(jīng)是“五四”精神之女或之孫女們自覺追求的目標。她們進入時間的莽原,一直被遮蔽的這一半走向前臺,也發(fā)現(xiàn)了被長久隔絕在房門之外的另一半,因此,這一半與另一半的關系,比歷史中的任何時期都更加錯綜復雜。文化角色的改變,也改變著言說的方式,在超性別的宏大主題中,性別立場仍然是無法逾越的溝塹。但是,時代終究是進步了,女人也獲得了話語權,不僅是被規(guī)訓著的聽眾,也要以自己的方式表達各種見地。不僅是關于女人自身的敘述,也包括對于男人的評說,超性別的理想不僅是民族國家一類關系到倫理共同體存亡興衰的基本問題——跋涉在共同的歷史莽原中,這一半和另一半原本生死與共、難解難分的,還包括人生、人性與精神歸宿等共同的困惑與追求,所謂心靈是沒有性別的。
按照這樣的編輯理念,本書所收文章包括了對兩性作家的研究與評論,上輯是兩位出生在上世紀一二十年代,起步于三四十年代的作家;下輯是新時期登上文壇的當代作家。不同性別之間可以形成共時性對比,發(fā)現(xiàn)相同的歷史機緣與文化語境中,對于基本問題的不同想象方式。上輯和下輯也可以形成歷時性的參照,看看我們離“五四”這個原點有多遠,未來的路還有多長。歷史時間的流程裹挾著百年人生的演變,一代一代人都在刷新著對世界的發(fā)現(xiàn)與理解,也開辟著對未來的想象,而人文的基因鏈卻并沒有中斷,漢語的柔韌紐帶永遠牽引著所有心靈的運動。
一
上編的兩位作家都是“五四”直接的受益者。蕭紅生于1911年,1919年爆發(fā)“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時候,她已經(jīng)九歲,次年即進入呼蘭縣的小學剛剛成立的女生部;汪曾祺生于“五四”運動爆發(fā)之初——1920年,三歲就進入了高郵縣立幼稚園,受到新式女教師的言傳身教,故這一輯以“五四回聲”為總題。任何歷史運動都有一個積蓄的過程,自晚清的政治危機導致的改良運動始,教育體制就首當其沖,1905年廢除科舉之后,改制的新式學堂遍布全國。他們的父輩都出身新式學堂,具有維新的家風。蕭紅的父親是呼蘭受過師范教育的新派教員,第一個沖進祖師廟砸了祖師爺?shù)呐莆?,積極倡議興辦女學。汪曾祺的父親畢業(yè)于高等學堂,除了江南古城才子的風雅習性之外,還是個運動員。所以,他們不僅是在歷史的轉折關節(jié)進入現(xiàn)代文化,血緣的延續(xù)使他們早已和這股文化思潮匯合,宿命一樣被推進時間荒原中的同一道文化洪流。在鐵血與文化思想的交鋒與交融中,他們直接經(jīng)歷了頻繁的政治變動與文化思想的沿革,奔逃在戰(zhàn)爭與革命的社會混亂中,而一生追尋的是“五四”新文化的精神之光,屬于“五四”的精神兒女。
蕭紅生長的歷史情景尤其混亂錯動,歷史的莽原在她世居的故鄉(xiāng)最早塌陷,歷史時間一再斷裂,外族頻繁入侵,北方的邊患在她出生以前就越來越激烈,第二次鴉片戰(zhàn)爭之后,營口即開埠,外來資本迅速涌入,中東鐵路由此開通,關東軍趁機駐扎;庚子之亂沙俄的大面積入侵,幾年以后的日俄戰(zhàn)爭,瓜分權益的戰(zhàn)火燃燒了一年之久;北洋系軍閥張作霖參與了中原大戰(zhàn),遇難皇姑屯之后,張學良主政期間,先是易幟促成了中國的統(tǒng)一,又迅速誅殺老臣,然后是日本強修五路,緊接著是中東路事件,最殘酷的是“九一八”事變之后的全面淪陷。蕭紅就生長在這樣動蕩的歷史時期,“五四”新文化精神體制化在學校教育中,引誘著她的人生理想,而畸形的家庭關系和保守的文化傳統(tǒng)又牽制著她的步伐,為了求學歷盡曲折,戰(zhàn)爭徹底中斷了她的讀書夢,和家庭的決裂、未婚夫的失蹤又使她陷入兇險之境,民族的危難、鄉(xiāng)土民眾的危難與個人的危難重合在一起,使她別無選擇地走上左翼文藝之路。法西斯的恐怖統(tǒng)治使她短暫的一生都處于奔逃之中,“流亡”成為一個基本的行動元,以“奔逃在《生死場》中的娜拉”為題,比較貼近她人生的軌跡。但是,她又是一個充滿反抗精神的叛逆者,寫作伊始就面對潰敗的現(xiàn)實,面對外來暴力下的民族苦難,在歷史莽原坍陷的最初時刻,就用筆描畫了血色的畫卷《生死場》。在生命臨近終點的時候,又以詩性的鄉(xiāng)愁回望了淪陷的故園,《呼蘭河傳》成為她祭奠鄉(xiāng)土人生的巔峰之作。《身體推動的敘事》是以對《生死場》的文本分析,來發(fā)現(xiàn)她早期創(chuàng)作的基本修辭特征,而《呼蘭河女兒的鄉(xiāng)愁》則通過對《呼蘭河傳》的主題研究,發(fā)現(xiàn)她晚期思想的多層含義,以及得以為后世讀者接受的精神基因,是怎樣成為她與文學史關聯(lián)的契機?!妒捈t與張愛玲》則是根據(jù)不同場合的演講,記錄整理出來的,可以在時間地域的差異比較中,發(fā)現(xiàn)兩個同性作家的共性(也是“五四”精神的一般特征)和鮮明差異,這是時間裂隙的延伸中,不同生命形態(tài)的留痕。蕭紅無疑比張愛玲幸運,有一塊可以記憶的鄉(xiāng)土和曾經(jīng)的親情,而張愛玲則虛無得多,終其一生,都是一個沒有家園的女兒。
汪曾祺和張愛玲所處的歷史情境比較相似,但是在美學理想上則與蕭紅更加親近。除了“五四”的總體背景以外,鄉(xiāng)土的出發(fā)點是他們?nèi)松仙娴拈_端,詩性的鄉(xiāng)愁成為藝術的核心主題。蕭紅是自愿接受左翼思想而以決絕的態(tài)度逃出家庭,而汪曾祺則是被迫走向民間,在戰(zhàn)爭中輾轉求學,落魄的處境使他認同民間社會的苦難,而且從一開始就表現(xiàn)了對文化衰敗的憂患,以挽歌的形式哀悼記憶中逝去的鄉(xiāng)土人生。而上世紀40年代末的歷史大轉折,在“時間開始了”的全民亢奮中,他渴望著脫胎換骨,但是終于還是斬不斷精神的血脈,在政治史的皺褶中被一再遺落進歷史莽原的地隙。而花甲之年的精彩綻放,帶給所有人的驚喜,更是“五四”的遙遠回聲。在文化的裂谷中,他以生命搭建起連接兩個時代的橋梁,使?jié)摿饔砍鰯鄬印W允艢q離鄉(xiāng)求學之后,他多半生幾乎都是在遷徙中度過,以“回望大淖的游子”為題,突出了他與故鄉(xiāng)宿命般的聯(lián)系方式。對于他人文思想源流的考察,對于他文體歷史因緣的辨析,掃描在時代的社會與人文思潮中的道義擔當,都是要發(fā)現(xiàn)他回應“五四”精神的光譜。
人是生活在時代當中的,上編的兩篇附錄都和兩位作家所處的歷史情境密切相關。《民族危難時刻的集體記憶——漫談抗日文學》,探討的是蕭紅文學最直接的風土;《樣板戲的美學理念》則是分析汪曾祺戲劇活動沉浮其間的時代旋流。
二
下編“跨越斷層”的所有作家則是“五四”文化精神的間接受益者,平民教育的理念早已進入國家的體制,黨派的差異只是在方向上搖擺,而一個“微調(diào)”就會影響一代人的命運。比較于現(xiàn)代作家的自愿出走,當代作家多數(shù)是被迫離家,或者一時的自愿導致了終身的被迫記憶。其中以知情一族最為典型,他們也和上世紀40年代的青年一樣,失去了校園,失去了課本,走向廣闊天地,走向民間社會,在歷史時間的再一次折疊中,回到已經(jīng)讓他們陌生的城市,以文學的形式對抗生命周期的無情流逝。當然,他們也收獲了書本以外的知識,獲得對于民間社會的驚喜發(fā)現(xiàn)。在“新時期”對“五四”的呼喚中,有一個思想解放的過程,“人的發(fā)現(xiàn)與文的自覺”,都使他們的寫作成為 “跨越斷層”的悲壯行旅。
其中以女作家的奮斗最艱辛,因為40年代的大轉折,“五四”運動越來越被符號化,以黨派斗爭的需要不斷被重新闡釋,離民主、科學的初衷已經(jīng)相去甚遠,更近于政教合一的信仰圖騰,女性重新成為“象征的森林”中最大的祭品。所以第三輯以歸去來的娜拉為題,便有了雙重的意義,既象征著她們被放逐與歸來的共同的命運曲線,也隱喻著女性的主體精神失而復得的過程。后者足以覆蓋那些知青群體之外的女性作家,40年代出生的凌力,在自己四十年的歷史寫作生涯中,呈現(xiàn)了女性主體逐漸復蘇的過程,在掙扎、蛻變與奔逃中張揚到了極致。嚴歌苓則是以異域求學的歸來,完成文學精神的再生。
在知青這個文化種群中,由于離家時的少小,由于文化的禁忌,由于生存的嚴酷壓力,這一代人最具有超性別寫作的特征。他們面對的是共同的社會動蕩和基本相同的人生處境,在離家與歸來的曲折中,都付出了代價,也收獲了經(jīng)驗。家對于他們來說具有形而上的哲學意味,不僅是敘事的環(huán)境,也是文化歸屬的象征與精神價值的體現(xiàn)。惟其如此,他們在人生的推移中,都在尋找更久遠的家園,探險歷史莽原中消失的風景。王安憶無疑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她對于歸去來的自覺感悟,不僅是對時間荒原中家所象征的文化價值的頑強鞏固,也直接滲透在敘事的形式中,從最具體的生存形式上升到時間哲學的層面,由此出發(fā),尋找適合各種生命形態(tài)的文體形式,發(fā)現(xiàn)古今同構的人生軌跡,積蓄起豐厚的文化詩學。本輯中的兩篇論文,分別論述她的時間形式和文體的基本類型,就是想找到她容納生命感悟的形式與基本思維方式的外化。鐵凝的創(chuàng)作也有一個歸去來的過程,由女性的處境出發(fā),對政治歷史的人性質(zhì)疑回歸到民族國家的宏大主題中,母系家族史的寫實也轉為父系家族史的建構。嚴歌苓則是在母系家族史的寫作中,回應了女性寫作的時代大潮,而《一個女人的史詩》是和一個民族的史詩休戚相關的。附錄的《母系家族史的寫作與民族國家的焦慮》,是對這一寫作思潮的粗略描繪,試圖展現(xiàn)世紀之交的女性作家在元敘事所覆蓋的這一半的歷史堆積層,挖掘到她們精神植根的一罅沃土。而離家的經(jīng)歷也鍛煉了這一代人對于世界的博大愛心,由種族而人類,及至所有的生命,進入當代世界人文的潮流。方敏以動物敘事呼應著全球性的綠色運動,但是民族本位與民間立場則是思想得以伸展的根基。而“五四”以降的作家,幾乎都以人道情懷與勸善的教化,自覺不自覺地參與了動物敘事的潮流。附錄中《動物倫理的詩性敘事》,是編著《中國人的動物故事》的自序,對這個文學史軌跡有一個簡要的概括。中斷了幾十年的題材,再次銜接,就使方敏們的寫作最具體地體現(xiàn)跨越的性質(zhì)。而且,居高臨下的愛憐,已經(jīng)轉變?yōu)橐詣游餅橹黧w的平等態(tài)度,是懺悔,也是倫理重構——是動物的倫理,也是敘事的倫理。凌力以歷史寫作建立自己的精神飛地,穿越了時間的荒原,解構掉男權大歷史最基本的價值之后,也播散下屬于全人類的和平種子。這一半不再是呻吟自身苦痛的弱者,也從自身的主體出發(fā),推及種族、人類的基本問題,和另一半一起,開辟時間荒原中的新的精神之維。
第四輯中的評論對象出生年代覆蓋了四十年,分別屬于四代人,共同的只有作為另一半的性別歸屬。以“冥想的游子”為題,是突出他們失去家園的現(xiàn)代人屬性。作為知青種群的一員,史鐵生的創(chuàng)作無疑最體現(xiàn)冥想的特征,對于政治歷史、人生人性與文學語言,他的跋涉都是在冥想中完成,逐步達到宗教的精神高度,靈魂的問題對于他來說是最終極的問題,游子們找到了終極的家園。莫言的創(chuàng)作尋找的是更久遠的精神故鄉(xiāng),神話思維的基本結構外化出豐富的文體形式,語言因此而具有了維系種族遠古精神的神奇功能,在時間的荒原中升騰起想象的云霓,炫目地自由變幻,帶來小說文體的創(chuàng)新。趙本夫以民間傳奇的基本形式,講述現(xiàn)代人的種種尷尬,展現(xiàn)的是現(xiàn)在時的荒原形態(tài)。滿都麥則試圖以馬背民族火的信仰,開辟愛的綠洲,以最基本的生命倫理抵抗荒原中的驟風,女人承擔了救贖的價值。曾哲則走出冥想,以支教的行動,回饋帕米爾高原的精神洗禮,靈魂尋找著依托之地。王軍的《痞爺》等兩部長篇則在混沌的激情中,表現(xiàn)民間社會的絕望抗爭。半夏則以知識趣味與頑童的幽默,解構元敘事的僵硬法則,完成邊緣文化立場的自我確立。對于更年輕的人,則只有心靈是唯一的家園。出生于1980年代的王歡,以面對死亡的坦然表現(xiàn)了新一代人的勇敢。這一輯的文章是對他們基本精神的尋繹?!稓v史歲月的生命留痕》一文評點了1950年代出生的一代人,在荒原的險谷中掙扎萌發(fā)至華蓋亭亭的人生,可以和新一代人的勇敢互相印證。前后呼應的生命主題,是時間荒原中不竭的希望。
這一輯中只有一篇文章評論的對象是這一半和另一半共同完成的歷史敘事,這就是《循環(huán)歷史與宿命人生》所解讀的郭文斌與韓銀梅聯(lián)袂寫作的歷史小說《西夏》。和凌力的歷史寫作迥然不同,質(zhì)疑歷史價值的單一主題與建構理想的虛構故事,讓位于多種角度與多個聲部的交響,使漂泊在時間荒原中的這一半與另一半都以不同的方式,講述自己的故事,呈現(xiàn)出兩性進入歷史完全不同的基本形式,不可遏制的人欲是荒原中不斷重復的風暴,理性脆弱而無力,時間因此周而復始裹挾著無數(shù)生命無辜的毀滅。面對這樣的荒原處境,能夠守護的只有祥和的精神。凌力式的悲憤凄涼,也轉變成面對劫難的淡定自戀,但是絕不膨脹與僭越,充滿了敬畏的坦然。對于本書的編排體例來說,這篇文章帶有兩性和合的隱喻,因為在時間的荒原中,這一半與另一半面對循環(huán)與宿命,也唯有祥和地彼此相愛相助,才是消弭仇恨和敵對的希望,這是人類走出荒原的唯一希望中最切實的基石。
三
這樣的編排體例,希望使作家的性別立場彼此參照,也希望不同歷史時段中的作家互相比照。當然,當代作家面對的世界比起“五四”時期,有了極大的變化,知識的不確定性使思維力更加如牛負重。幾篇綜論式的文章,都是對于文化背景的一般論述,可以映襯跨越者共同的歷史情境。即使是在時間的莽原中,也會發(fā)現(xiàn)滋養(yǎng)新生的泉眼,綠洲會不斷地遷移,而種子則永遠是希望的寶藏。
混亂的歷史在時間的流程中,是一個連續(xù)的過程,也許沒有什么規(guī)律性的歷史模式,比文學特別是小說更接近歷史原生的形態(tài)了,這就是作家作品研究的魅力所在:不僅是生動具體的生命形式,還有表現(xiàn)生命的藝術手法,以及這手法寄寓的基本文體中所承載的作家的思維方式,都記錄著時代的變遷,使時間莽原起伏的溝壑得以簡約的掃描。歸根結底,人是植根于歷史之中的,是時代的產(chǎn)物,而每一個人植根歷史的方式、和時代聯(lián)系的具體方式都是不一樣的:思潮的研究以一個時代作家的共性為對象,具體的作家作品研究則應該以個體的獨特性為基點,兩者會有交叉,但是,每一個作家在處理相同題材的時候,在回應同一股文化思潮的時候,都會有不同的立場與敘事策略。不僅是在內(nèi)容的層面上發(fā)現(xiàn)差異,而且要在整合世界的方法上描述個性,這是批評家應該自覺的工作目標。
本書中的文章都寫于新世紀的十年中,對于創(chuàng)作個性的尊重,由主題內(nèi)容到文體形式的重心轉變,是我這個時期的小說評論工作的追求。本書中所收的文章,大致記錄了我的這一努力。走出意識形態(tài)的幻影,在主義的密林里發(fā)現(xiàn)基本的染色體結構與變異,表達一個專業(yè)讀者的心得,是我工作的樂趣所在。價值判斷一般來說是上帝干的事情,當然對于作品來說,真正的上帝是讀者,躋身于眾多的“上帝”之中,發(fā)表一點個人的發(fā)現(xiàn),闡釋、描述一下各具形態(tài)的林中之木,是一件快樂的事情。
是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