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力，王小華

（1.重慶師范大學 學報編輯部，重慶 400047；2.重慶市輔仁中學，重慶 400066）

20世紀20年代末至30年代初，國民政府完成形式上的全國統(tǒng)一，進入 “訓政”時期。為整合社會秩序，國民政府內(nèi)政部在全國展開了一次風俗調(diào)查運動，以期了解全國風俗概略，并在此基礎(chǔ)上制訂系列移風易俗的措施。本文依據(jù)南京第二檔案館所存相關(guān)資料，觀之其時四川婚嫁習俗情形，從而一窺晚清以來政治訓令、西洋風尚與民間傳統(tǒng)習俗之間的張力所在。

一、民國風俗調(diào)查運動概略

1927年4月，南京國民政府成立。1928年，隨著張學良的東北易幟，國民政府實現(xiàn)了形式上的全國統(tǒng)一，并由 “軍政”進入 “訓政”。依照孫中山先生的設(shè)想，在 “軍政”時期，除要掃除“官僚之腐敗”外，還應 “改革風俗之惡習、解脫奴婢之不平、洗凈鴉片之流毒、破滅風水之迷信”等等[1]。（《能知必能行》）之所以如此規(guī)劃，實則在于 “為政之要，辨風正俗最其上也”。

中國歷史上，“民俗”（習俗）在促進社會整合過程中往往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周禮·天官·大宰》載：“以八則治都鄙：一曰祭祀，以馭其神；……五曰賦貢，以馭其用；六曰禮俗，以馭其民；七曰刑賞，以馭其威；八曰田役，一馭其眾。”將 “禮俗”看作與 “祭祀” “賦貢”等齊的治國之策，可謂充分肯定了習俗在國家政權(quán)力量施行過程中的巨大作用。而將 “禮俗”用 “以馭其民”更可謂深諳治民之道，深知 “禮俗”對廣大民眾的那種無形而強大的約束與控制力。孟子把“俗”看作守國與失國的重要因素之一：“紂之去武丁，未久也，其故家遺俗，流風善政，猶有存者。……故久而后失之心?！保ā睹献印す珜O丑下》）“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孟子·告子下》）《禮記》同樣注意到“俗”對于社會的巨大作用，故提倡對 “俗”的尊重：“刑肅而俗敝則民弗歸也?！保ā抖Y記·學記》）由是主張 “入國而問俗”（《禮記·曲禮上》）。這些論述都從不同方面揭示了民俗、風尚在社會生活中的巨大作用，揭示了國家政權(quán)力量在實現(xiàn)社會有序性中對民風習俗的仰賴與重視。

然則20世紀20年代的軍政時期，軍閥割據(jù)，社會動蕩，國家難以實現(xiàn)有效整合，更妄論革風俗之害。故進入訓政時期，通過風俗調(diào)查運動，為改造惡風陋俗，建立新的社會秩序和道德規(guī)范提供依據(jù)，也就成為國民政府在訓政階段推進社會進步的一種重要嘗試。

1929年10月，國民政府內(nèi)政部制訂了 “風俗調(diào)查表式”（后定名為《風俗調(diào)查綱要》），呈請行政院批準后，指令各省政府及所屬各市、縣政府組織調(diào)查，并飭令3個月內(nèi)將調(diào)查結(jié)果以書面文字形式上交匯總至內(nèi)政部。

依據(jù)南京檔案館所藏1932至1934年全國各地所呈報的《風俗調(diào)查綱要》，可知當時的調(diào)查綱要主要關(guān)注生活狀況、社會習尚、婚嫁情形和喪葬情形四個部分，每部分又分若干具體方面。本文擬以此次風俗調(diào)查運動中的四川的婚嫁情形為關(guān)注點，通過整理其時四川各縣市呈報的風俗調(diào)查表的相關(guān)信息，觀之20世紀30年代四川婚嫁樣態(tài)。

二、四川婚嫁樣態(tài)中的常態(tài)習俗

訂婚。在傳統(tǒng)社會，婚姻多是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訂婚是雙方家長、兩個家庭間的約定，作為婚姻主角的雙方主體是很難有話語自主權(quán)的。時至20世紀30年代，對于訂婚之法，開始出現(xiàn)新、舊并存的訂婚方式。新式訂婚為一些 “有相當智識男女”所接受，多自由結(jié)合，隨后通知父母；舊式則還是 “由父母或家長主持，必待媒妁之言”。其時，新式訂婚作為近代西風東漸以及政府訓令倡導的產(chǎn)物，開始逐漸為民眾所知。在四川內(nèi)江，“現(xiàn)風氣漸開，漸亦有用新式者。”[2]內(nèi)江（引該卷宗檔案，均只隨文注明縣市名稱，筆者注）但總體觀之，沿用舊式定訂婚之法的還是居多。在四川三臺縣，訂婚習慣依舊是 “系由第三者對于男女兩家雙方說合，俗稱媒人，即孟子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得雙方同意，此婚即發(fā)生效力”[2]三臺縣。即便四川的省會所在地成都，也是 “適用舊式定婚手續(xù)者居多”[2]成都市。其他縣市則更是如此。此次調(diào)查顯示，其時 “新式訂婚縣屬尚少”[2]彭山縣，更多的還是舊式傳統(tǒng)以及一些處于新舊之間的改良儀式。

婚約。對于婚約儀式，此時也出現(xiàn)了新舊兩類。一類 “概依新式婚約手續(xù)編成”，即 “照百科全書所載辦法為之，書同式二張，雙方各執(zhí)一紙”，[2]璧山縣，內(nèi)敘結(jié)婚意旨。至成婚之日，“由兩姓家長主婚，戚族證婚，友人介紹。成婚男女署名，余均署名親蓋私章于證婚書面”[2]成都市。行“鞠躬”之禮。但是，新式婚約在其時而言，“不過百分之幾，余照舊習”[2]奉節(jié)縣。

至于舊式婚約，則采 “用庚書”、“合八字”之傳統(tǒng)民間習俗。在成都，舊式婚約儀式即是依照傳統(tǒng)六禮問名之式樣，“先具鵉書，請人填男女二人出生年月日時于書面，名曰龍鳳紅庚”[2]成都市。在汶川，“用鵉鳳紋通帖，內(nèi)書男女年庚，如不能購此帖，則以雙喜官風書之”[2]汶川。在其他縣市，婚約儀式主要用坊間所售紅色彩柬，名曰 “庚帖”或“庚書”，將男女雙方生辰八字寫名于上，其式如下（原式為縱向書寫）：

乾造□年□月□日吉時健生

坤造□年□月□日吉時賦生[2]璧山縣

封面則書 “天長地久”或 “百年偕老”。

在會理縣，主要是將女子之八字書于紙面，則為婚約，其形式如下 （原為縱向書寫）：

坤造生于□年□月□日□時賦生

春弟偕氏鞠躬襝衽拜

這些庚書均由男女雙方家庭填寫后擇日約媒人代為傳送。一但雙方同意，即發(fā)生約束效力。

聘禮。伴隨著訂婚儀式的則是聘禮，俗稱 “下聘”。這一習俗沿自于古禮所謂的 “非有媒妁之言不相知名，非納幤受米不交不親”[2]成都市。聘禮的種類則以 “束帛為多，亦有約幤者”。其時聘禮新、舊式 “均用金玉、手飾、衣料、糖食、果品等物”，舊式加用 “豬羊雞鴨魚酒海菜等項，亦有折用金錢者，約計折用銀數(shù)酌減禮物”[2]成都市。在一些縣份，“普通以布帛釵環(huán)豚肩雞鴨為聘禮，不用聘金”[2]洪雅縣。一些縣市聘禮中 “有供神物品數(shù)事”[2]中江縣。由于下聘俗稱 “過麻”，故在一些縣市的聘禮種類中，“麻為不少之物也”，“至于花線絲線等亦須用之，蓋昔年女子必須繡荷包、扇插、枕頭等件故也。富者用金玉首飾及五色緞料與五色布料，并有用火腿紹酒魚翅海參等物者 （然亦少數(shù)）?！薄芭乙啾匾耘酃蛹毩弦约把ッ辈P墨等物品轉(zhuǎn)而送之男家。近來荷包扇插等類既不盛行，則多購手表及制革廠諸物以送之?！盵2]樂山縣此外，在四川一些漢族、少數(shù)民族混合居住區(qū)，漢民“與內(nèi)地同”，而少數(shù)民族的貴族 “必用珊瑚瑪瑙鑲嵌頂盤，頂盤花及珊瑚勒子、耳環(huán)、手圈、戒指、五色緞線或五色布線”，一般羌民，則是 “首飾不用珊瑚瑪瑙，余均與番民同”[2]汶川。

選期?；榧弈巳藗惔笫?，自然慎重。故時至民國，依舊對于選期大為注重。一般人家為婚嫁 “大都在前半年選擇吉日，前兩三月略備禮物，請媒人送往女家，稱為預卜佳期”[2]三臺縣。在其時領(lǐng)風氣之先的成都市，也依然是 “通請星士選擇吉日，由男家報期，并附禮物將期單送交女家，以便預備嫁奩”[2]成都市。而在汶川多民族混合縣市，則是 “漢與內(nèi)地同，番必用喇嘛，羌必用巫覡占卜”[2]汶川。

迎娶。對于婚期當日的迎娶，至20世紀30年代，則有 “親迎”、“不親迎”兩種。沿用舊式的則“多不親迎，請人迎親，鸞輿香車各從其便”[2]成都市，于擇定之吉日，“由男家預備花轎旗傘喇叭鼓樂，請媒人引導前往女家迎親”[2]三臺縣。新式則 “多用汽車，男子咸往女家親迎”[2]成都市。其時采舊式迎娶方式依舊為多，“查縣屬迎娶仍沿舊例，給用吹打竹簫以及大小火炮為樂儀”[2]酉陽縣。至其家，“大多數(shù)均依古禮拜天地父母及六親”[2]犍為縣。而在汶川，“漢與內(nèi)地同，番必用喇嘛，羌必用巫覡占卜”。

儀式。對于結(jié)婚儀式，采用新式者，一般選擇一地點搭為結(jié)婚臺之用，“男女兩家親屬及介紹人、證婚人兩造當事人登臺行禮，來賓演說或祝詞，亦在此時發(fā)表并贈送來賓手巾等物以作紀念。”[2]銅梁縣或者是結(jié)婚男女 “下車升堂由禮生呼禮奏樂多用風琴，互相鞠躬交換信物今蓋私章于婚約之上，禮畢宴客，舊式花轎臨門退車馬新婦下轎升堂男女同拜天地由退車馬之人撒帳牽入洞房男女交拜飲交杯酒盡，禮成宴客”[2]成都市。采用新式結(jié)婚者，“城市居多”[2]犍為縣，其中又多為 “客籍之軍政界中人”[2]三臺縣。其余民眾大多依舊采用舊式，“行周公之禮”[2]巴縣、馬邊縣。“舉行六跪拜禮所謂六禮告成贊禮者二人秉燭童子二人禮畢由童子引導新郎新婦同時入新房”[2]三臺縣。

回門。成婚后，還有各種禮節(jié)。典型的就是俗稱 “回門”，“迎娶后之習慣洽值三日歸寧俗稱回門”[2]三臺縣。期滿三日新郎偕新婦回歸娘家，女家宴客?！靶吕尚聥D拜祖拜親長，即日返男家”[2]成都市?！凹爸辆湃栈蚨湃?，女返娘家，謂之耍九，亦只能住九日或二九日，不得延誤，但女歸時必其弟兄親迎，返時必夫男親迎，至為隆重不易。”[2]梓潼縣“期滿十日，新婦一人歸寧住數(shù)日，俗稱坐十歸寧，禮節(jié)新舊式婚姻皆行之坐十禮節(jié)，舊式婚姻始行之亦有廢除者但居少數(shù)”[2]成都市。

三、四川婚嫁樣態(tài)中的非常態(tài)習俗

在其時四川的婚嫁習俗中，除卻上述常態(tài)化狀況外，也還存有一些非常態(tài)的婚嫁樣態(tài)，諸如續(xù)娶、改嫁之類。

續(xù)娶。對于續(xù)娶，依據(jù)調(diào)查式樣顯示，時至20世紀30年代，妻死續(xù)娶，在其時四川屬于 “全體皆然”。續(xù)娶的緣由，有的 “因子女年幼，乏人撫育”，有的 “因無后以求子嗣者”[2]成都市。續(xù)娶者年齡不定，大多是 “中年喪妻，家事乏人料理”。也有子女既已長成，并可含飴弄孫，而偏欲續(xù)娶者，此 “皆因家計事隆，自心漁色耳”[2]什邡縣，只是后者僅屬少數(shù)。

續(xù)娶的禮數(shù)，大多與初婚無異，只是新婦在進洞房時必須先向房內(nèi)門角一拜，“其拜者謂之與前故實相親之意耳”[2]樂山縣，或者 “惟周堂后即須于新房內(nèi)雙祀死者”[2]內(nèi)江縣。針對女方的嫁與未嫁身份的差異，禮數(shù)上也有差別。“女未許字者仍照上項行為，如已嫁者以燒紙百碼為止，另外送妻翁姑布一□，青帕二張，不燒紙，折為財禮亦可”[2]犍為縣。“娶寡婦禮殺，娶閨女禮隆”[2]梓潼縣。續(xù)娶處女者 “其禮與訂婚辦法同”，續(xù)娶寡婦者 “惟憑戒指手記耳”[2]汶川。在閬中，甚至有 “寡婦嫂，連夜討”[2]閬中縣之俗。

改嫁。與男子續(xù)娶相對的則是女子改嫁。在社會風俗的一般層面而言，婦女頗以 “改嫁再蘸為恥，萬不得已夫死再蘸者尚多，夫在改嫁者最少”[2]中江縣。隨著風氣漸開，至20世紀30年代，雖然夫死改嫁漸成通常習俗，但于 “改嫁時即不若前此出嫁時有榮幸也”[2]梓潼縣。親友也或多鄙棄之。改嫁的原由多樣，“有因夫亡無依改嫁者，有因家貧難度改嫁者，又有因事故興訟改嫁者”[2]汶川，“有因夫遠出數(shù)年無信而改嫁者，夫未遠出或因生活無著另行改嫁或由強勢力壓迫而改嫁”。對于女方的改嫁行為，“夫家不禁，每聽嫁婦之自由主張”。程序還是經(jīng)媒介說合，男女先行會面，如彼此愿意，即各給一物以作信行，謂之丟手記。如不諧則作罷論。（然不諧者甚少）“夫死再蘸，由婦自行相夫查看其人財產(chǎn)多寡，如有成就，男女各交服飾為質(zhì)，再行成婚?！盵2]洪雅縣所特例之處在于禮數(shù)上，“均不得復用鸞輿”[2]成都市，至改嫁婦之上轎每在離住處數(shù)十步外，“以俗傳其上轎之地多不利故也”[2]樂山縣?；蛘?“蘸婦于日晚頭頂白帕與亡夫燒色叩頭始易吉服謂之脫白，脫白后登轎抬至男家門前燒火一盆，其婦由火上跨過方進房行周堂禮”[2]奉節(jié)縣。

贅夫。在男權(quán)社會，“贅夫”更可謂是一種非常規(guī)的樣態(tài)，“此因婦不可能改嫁，又不能無夫，故贅。大多男者必需舍錢若干攜至婦家，有倆雖好而男不能終身于婦家者，其遭前子女之辱賤者多，但子女由男己出必無是事，‘上門漢三年半’之俗諺可為充贅夫者戒。”[2]梓潼縣鑒于贅夫不為社會所道，因而在市區(qū) “向無此等習俗”[2]成都市。故此等習俗僅在鄉(xiāng)下為見，“贅夫之事鄉(xiāng)間有只，俗稱名曰 ‘坐堂招夫’，至稱男子則曰 ‘與人上門’，此等人恒為人所輕視，多寒而不學者為之。大約婦家略有田土而又少親族者乃有此舉，然其事甚罕不常見也?！盵2]樂山縣“川西北有之但因無子有女家屬小康，招婿作子者間亦有之被招之婿多系貧苦無聊之人因贅婿為人賤視多還本姓有志之士咸恥為之?！盵2]成都市“贅夫之習間亦有之，夫死招夫如再娶然?！盵2]洪雅縣贅夫的程序于通常婚禮相比，“少迎娶手續(xù)耳，其婚約內(nèi)須注明有無寄腳錢及男是否從女姓及所生子女姓氏 （如二子一從男姓一從女姓之類）”[2]奉節(jié)縣“贅夫”之習之所以未社會所不接受，其根本的在于其時社會的男權(quán)主宰，是傳統(tǒng) “夫為妻綱”流毒的一種隱性折射。

多夫或多妻習慣。從清末以來，盡管有識之士一直在倡導一夫一妻制。然則，“權(quán)門富戶率行多妻制，籍口兼祧而蓄養(yǎng)姬妾者亦復不少”[2]成都市。不過，這主要是富貴人家，而貧民卻大多實行一夫一妻制?！岸喾蛭┮贾蛞鶍D為人所棄者然，多妻惟富貴之家或有妻無嗣則然?！盵2]汶川民國以降，隨著社會識見的增進以及國家在制度層面的推進，一夫一妻制漸為習常?！耙环蛞粙D之常情，而一婦多夫縣中人士則絕無此種行為，至一夫兩妻自然為社會間所常有但多因原配出，不得已而納妾為承先啟后綿延宗祀計也?！盵2]三臺縣。

童養(yǎng)媳。童養(yǎng)媳名目，貧苦小民間亦有之俗稱小接媳婦，“多由家貧難于撫育俗謂之小接過門”[2]汶川?！翱h中童養(yǎng)媳半多出于貧苦人家，以其生活艱窘實在無力撫養(yǎng)，而男家又較好于女家，不得已送往男家代為撫養(yǎng)，迨其成年然后擇吉完婚?！盵2]三臺縣此外，“匪勢猖獗時多有童養(yǎng)媳習慣，蓋恐發(fā)生拉劫被汙情事男姓停娶耳，至無事時鮮有此習，設(shè)有之，定女無依賴或生活無著者也”[2]什邡縣。童養(yǎng)媳者，“大都于除夕周堂，給拜雞公堂”[2]內(nèi)江縣。

其他特殊習俗。在其實的四川婚嫁中，亦還存在一些各自的特俗。在成都市，“結(jié)婚日之前夜，男家□花上紅，女家親族之女性互相團聚，共同陪哭，俗稱哭動喜神，均成習慣”[2]成都市。在少數(shù)民族聚居區(qū)，“番民女子不得與漢羌民訂婚，如要頂婚，須報告土司允許，又必于土司面前敬送貨財聘禮方可?！盵2]汶川在洪雅縣，“本縣有為媳招夫之特殊習慣，例如子死或久出不歸，則父母為媳招夫，即以本姓冠此男子姓氏之上，俗稱此種男子為木渣子，不悉其取義，考此種習慣之由來實因本縣農(nóng)村經(jīng)濟使之然也。蓋本縣農(nóng)家之生產(chǎn)力多由婦女任之，男子不過任管家而已。若子死媳改嫁則不啻減少其家庭生產(chǎn)力也。又有轉(zhuǎn)房之風，譬如家有三子，長子娶而死，次子娶而併存，三子成而未娶，則由父母作主，即將其長媳配與次子，而將其次媳配與第三子焉?！盵2]洪雅縣在酉陽縣，有弟做兄嫂，兄占弟媳，上門撫孤，無子招婿，抱子承祧等特殊情形。

風俗調(diào)查運動是其時國民政府開展的系列調(diào)查活動中最廣泛的一次社會調(diào)查。調(diào)查綱要所涉及的內(nèi)容不僅較為全面的涵蓋了其時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具有相當?shù)目茖W性，這有助于國民政府通過此次風俗調(diào)查對于其時的民風民俗有一整體上的概略得知?！盾髯印氛摗费?“移風易俗，天下皆寧”，即是說，了解民情，整飭風俗是治理國家的重要手段。借助此次風俗調(diào)查，國民政府對于其時的民風民情獲得了一概略性認知，并據(jù)此頒布了系列禁止 “風俗之害”的法令，如《禁煙法》、《公務人員革除婚喪壽宴浪費暫行規(guī)程》等，企圖以國家行政力量，介入對民眾生活的干預。雖然最終結(jié)果未能全如所愿，但實是國家力量對民俗之間的一次較量[3]。

而民俗作為人類社會長時期相沿積習而形成的習俗慣制、禮儀、信仰、風尚等民間文化傳承現(xiàn)象的總和，是經(jīng)群體和社會約定俗成并流行、傳承的民間文化模式，是規(guī)范個體行為、社會秩序和調(diào)解社會心理的非主導性生活模式。民俗作為社會物質(zhì)生活與精神生活樣式的復合模式，是在一定程度上制約社會文明進程的基本要素，具有對社會生活制衡與調(diào)控的功能。盡管民俗是一種非主導性的、多樣化的文化現(xiàn)象和生活模式，但其頑強的傳承性和守成性往往會形成一種潛在要素和習慣力量[4]。對傳統(tǒng)的依附和眷戀是人類的本性，正是由此，在民國時期的四川婚嫁習俗中，雖然有著時代新觀念的沖擊，但更多的我們還是看到傳統(tǒng)習俗的主要成分。

[1]孫中山.建國方略之一孫文學說[A].孫中山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2]四川省內(nèi)江風俗調(diào)查綱要[Z].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檔第十二（6），全宗第18268卷.

[3]嚴昌洪.20世紀30年代國民政府風俗調(diào)查與改良活動述論[J].華中師范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02（6）.

[4]曲彥斌.論“民俗問題”與“辨風證俗”[J].民俗研究，20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