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利霞
(新鄉(xiāng)廣播電視大學 政法教研室,河南 新鄉(xiāng) 453003)
近期發(fā)生在浙江溫嶺幼兒園教師虐童事件引起網友大量轉發(fā)和瀏覽,這事件再次刺激了公眾的神經。人們在憤怒之余要求法律制裁該教師的呼聲也越來越高。然而,此時才發(fā)現我國的刑法竟然找不到制裁該幼兒教師的準確法律依據,原因是我們國家的刑法沒有規(guī)定虐童罪。雖然有虐待罪,但是虐待罪的主體僅限于家庭成員,特殊的適用主體又限制了對其適用。當法律真空遭遇公眾憤怒之時,筆者呼吁盡快完善法律制度,防范虐童現象的屢次發(fā)生,故增加虐童罪顯得尤為必要。
尋釁滋事罪是指肆意挑釁、隨意毆打、騷擾他人或任意損毀、占用公共財物,或者在公共場所起哄鬧事,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行為。尋釁滋事罪是從1979年刑法典160條規(guī)定的流氓罪中分解出來的一種罪。1979年刑法典第160條規(guī)定:“聚眾斗毆,尋釁滋事,侮辱婦女或者進行其他流氓活動,破壞公共秩序,情節(jié)惡劣的處7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這一規(guī)定過于籠統(tǒng)、抽象,不能明確表達各類犯罪行為。1997年刑法典對之作了分解,具體規(guī)定為4種犯罪:一是強制猥褻、侮辱婦女罪;二是聚眾淫亂罪;三是聚眾斗毆罪;四是尋釁滋事罪。新刑法典第293條的尋釁滋事罪即由此而來。由此可以看出:
第一,尋釁滋事罪侵害的客體是社會公共秩序。盡管顏艷紅有隨意毆打他人的行為,但并沒有造成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后果。其行為侵害的客體不是社會公共秩序,而是兒童的身心健康。因為她是在封閉的教室里面對幼兒采取的暴力行為,而不是發(fā)生在公共場所,也談不上破壞公共秩序。第二,從主觀態(tài)度上看,顏艷紅并沒有主觀上的故意,她對其所作所為只是覺得好玩,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會給幼兒帶來多大傷害。因此,其行為盡管有隨意的成分在里面,很顯然其主觀過錯屬于疏忽大意的過失。而尋釁滋事罪的主觀過錯是故意才能構成。第三,從尋釁滋事罪侵害的對象分析,我們可以看出是任意主體,并沒有明確指出被侵害的對象是成年人、未成年人還是兒童。只要其行為有造成嚴重破壞社會秩序的后果就足以構成犯罪。但是,從以往的經驗可以得出尋釁滋事罪侵害的對象主要是成年人。
我國有未成年保護法。但是,該項法律規(guī)定的過于籠統(tǒng)和粗略,司法實踐中沒有確切的依據可以操作。因此,有學者認為未成年人保護法更像是一種宣言。所以,當現實生活當中出現了傷害兒童的事件之后,輿論和媒體才密切關注,緊接著是有關機關對涉事人和涉事單位進行處分或者處罰,之后便無人問津,事件便告終結。如此反復,卻無法杜絕此類事件的高發(fā)勢頭。筆者認為,法律才是道德的底線,唯有法律的威嚴才足以震懾和制止更多的涉事者去碰觸道德的底線。因此,立法明確傷害兒童行為的刑事處罰依據才是當務之急。
故意傷害罪的認定要求必須給受害人造成輕傷以上的后果。然而虐童行為往往沒有導致身體上的輕傷,進而導致無法以這一罪名對加害人實施刑事處罰。然而我們應該看到,虐童事件往往給兒童造成了嚴重的心靈創(chuàng)傷,而且有的會伴隨孩子的終身。因此,只有增設虐童罪才可以解決這一問題。
虐待罪(《刑法》第260條),是指對共同生活的家庭成員以打罵、捆綁、凍餓、限制自由、凌辱人格、不給治病或者強迫作過度勞動等方法,從肉體上和精神上進行摧殘迫害情節(jié)惡劣的行為?!凹彝コ蓡T”,是指在同一家庭中共同生活的成員。非家庭成員間的虐待行為,不構成本罪。虐待罪的主體是限定的,僅限于家庭成員之間的虐待行為才可以構成虐待罪。因此,盡管顏艷紅之類的行為有虐待的行為,卻無法以虐待罪對其進行刑事處罰。
我國1979年《刑法》沒有明確規(guī)定罪刑法定原則,相反卻在其第79條規(guī)定了有罪類推制度。1997年《刑法》從完善我國刑事法治、保障人權的需要出發(fā),明文規(guī)定了罪刑法定原則,并廢止了類推。這一原則的價值內涵和內在要求,在刑法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對比而言,類推制度是一種具有一定程序性的法的創(chuàng)制,“諸斷罪無正條,其應出罪者,則舉重以明輕,其應入罪者,則舉輕以明重”,是刑法的保護個人權利機能和保障社會秩序機能矛盾的表現和緩沖。國內不少學者仍然力挺類推制度的有限適用,理由是類推制度的有限適用是對罪行法定原則社會保護價值缺失的一種補充[1]25。然而,類推制度如何適用至今沒有統(tǒng)一的立法依據,國內學者也意見不統(tǒng)一。筆者不贊同類推制度的適用。首先,當一個惡性事件屢次發(fā)生又造成嚴重的社會影響的時候,完全可以通過立法的形式加以制約,只有這樣才可以震懾違法者。其次,我國刑法的基本原則是罪行法定,如果允許有限制地使用類推就是對刑法基本原則的違背,有損刑法的尊嚴與權威。僅僅因為個別案件適用類推制度補償立法不嚴帶來的社會弊端,本人認為卻帶來了更大的負面社會效應,往往得不償失。素有“刑法之父”的貝卡利亞在其著名的《論犯罪與刑罰》中指出:“只有法律才能為犯罪規(guī)定刑罰?!椒上薅鹊男塘P就不再是一種正義的刑罰”[2]8。
雖不似溫嶺虐童案一般廣受關注,其他虐童事件卻并不鮮見。中國農村地區(qū)和城市打工子弟的女孩子屢遭性侵,發(fā)生率遠遠超乎人們的想象。前不久剛剛發(fā)生在貴州的5名兒童因在垃圾箱內取暖被悶死事件再次撥動我們的神經。幼兒園近幾年屢屢發(fā)生虐童事件,結果令人震駭。比如今年7月2日,在廣州番禺子惠兒童康復中心,未滿5歲的女童瑤瑤被一名女老師抓起雙腳,倒拎起來摔在地上,頭部著地摔成重傷,暫時失去正常語言和行動能力。目前醫(yī)院已拿出治療方案,但巨額的醫(yī)療費卻令小女孩的家庭不堪重負。據調查顯示,中國約四成孩子曾受到過不同形式的虐待,有4.4%的孩子受到過多種嚴重的虐待;而挨過打的孩子的男女比列分別超過一半和近三分之一,約三分之一被當眾羞辱過[3]。盡管虐童事件層出不窮,預防、懲治方式卻捉襟見肘。溫嶺虐童案曝光后,當地警方只是以“尋釁滋事罪”刑拘了涉事老師?!皩め呑淌伦铩钡闹饕ㄒ媸巧鐣刃?,而不是公民的人身權利,警方的選擇實屬無奈之舉,這種無奈亦折射出“虐童罪”的缺失。因此,筆者呼吁我國盡快完善刑法,增設虐童罪這一罪名,及時彌補立法的空白。增設虐童罪已經刻不容緩,已經遠遠超過了完善法律的要求,更迫切的是喚醒人們保護兒童合法權益的法律意識。
如前所述,我國虐童事件處于高發(fā)的勢頭,虐童事件不僅僅嚴重傷害兒童的身體健康,更重要的是嚴重影響了兒童的心靈健康。有心理專家指出虐童行為給兒童帶來的心靈傷害遠遠大于身體上的傷害,甚至會影響兒童的整個人生。然而縱觀我國的法律,我國盡管有未成人保護法,但是過于粗略,對于兒童的保護也明顯乏力。法律圈人士稱其更像是一種道德宣言,缺乏罰則、缺乏可操作性[4]。假如我國明確規(guī)定有虐童罪這一罪名,顏艷紅就不會在明知自己的行為觸犯了刑法的前提下還明目張膽地為所欲為,她的同事也不會在旁邊進行拍照而不去加以制止,也許悲劇就不會發(fā)生。
一些發(fā)達國家和地區(qū),早已建立有關虐童的預防與處理機制。在美國,對于虐童行為除了通過刑事司法制度給予刑事制裁,更通過了專門的《兒童虐待預防與處理法》來維護兒童權益。更重要的是在美國保護兒童的合法權益已經深入民心,每個公民都積極參加到保護兒童免遭侵害的行列當中。香港的《侵害人身罪條例》則規(guī)定,任何超過16歲而對不足該年歲的任何兒童或少年人負有管養(yǎng)、看管或照顧責任的人,如故意襲擊、虐待、忽略、拋棄或遺棄該兒童或少年人,或導致、促致該兒童或少年人受襲擊、虐待、忽略、拋棄或遺棄,其方式相當可能導致該兒童或少年受到不必要的苦楚或健康損害(包括視力、聽覺的損害或喪失,肢體、身體器官的傷損殘缺,或精神錯亂),即屬犯可循公訴程序審訊的罪行。這些細致的法規(guī)有力維護了兒童權益,對虐童行為也形成了威懾。試想,假如我國立法也有如此嚴密保護兒童權益的規(guī)定,貴州畢節(jié)5名兒童因在垃圾箱取暖而中毒死亡的事件或許就不會發(fā)生。
總之,對待虐童事件不是靠我們一時的密切關注就可以解決的,也不是僅僅依靠呼喚人們愛心傾注、自覺恪守道德底線能夠解決的社會問題。當務之急是刑法增設虐童罪,引起公眾的高度重視和形成立法震懾,才可以談及道德底線的恪守以及更多相關的配套制度的建立,讓虐童事件不再發(fā)生。
[1]張建軍.試論類推制度對罪行法定原則價值的補充[J].甘肅農業(yè),2005(11).
[2]貝卡里亞.論犯罪與刑罰 [M].黃 風 譯.北京:法制出版社,2002.
[3]李長需.“虐童罪”還需要等多久[N].東方今報,2012-10-30(5).
[4]史 哲.單靠一部法律保護不了兒童[N].南方周末,2012-1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