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揚政治中的人性

當各種各樣的形式主義助長了個別官員權力感的膨脹，放大了權力失去制約的后果時，廣大的社會公眾就會對政治的神圣性失去興趣，反而增強更大的不信任。結果很可能是熱鬧的政治，冷漠的公眾，割裂的情感。

■楊雪冬（中央編譯局世界發(fā)展戰(zhàn)略研究部）

與兩位全國人代會的工作人員聊天，談起中國政治發(fā)展中人的因素。一個說新入閣部委領導有過基層歷練、系統(tǒng)教育，對中國國情更為了解，更有務實精神；另一個說人大代表結構正在改變，來自基層的代表也在增多。參加過多年會議的經歷告訴他們，優(yōu)秀人才不斷進入現(xiàn)有體制，人們期待著這些優(yōu)秀人才可以借助公共權力綻放出人性之美的同時，還要警惕權力誘惑下開出惡之花。

顯然，從日常生活轉入政治生活，從低層政治升入高層政治，會面臨更多的誘惑，如果缺乏足夠強的判斷力和自控力，就會放任欲望，將一個又一個禁區(qū)變成自己的禁臠。回顧那些鋃鐺入獄的腐敗官員，許多都出身貧寒，努力上進，不可謂不知人間艱苦，沒有理想追求，但一朝權力在手，就會放松自我，一步步滑向深淵。

一位落馬的縣委書記檢討自己的墮落過程時說，雖然名義上有八項監(jiān)督，但實際上只有自我監(jiān)督，而自我監(jiān)督是最靠不住的。這段表白雖然有推卸責任之嫌，但說明了人性中丑惡的部分會被權力誘發(fā)出來，沖破道德與制度的堤壩。

鄧小平曾經說過，制度好，可以防止好人變壞人，制度不好，好人也會變成壞人。好的制度是符合人性的，不僅能夠弘揚人性的輝煌，更能抑制人性的丑惡。建構這樣的制度，是人類的理想，只要將官員視為現(xiàn)實的人，而非抽象的精英或者優(yōu)秀分子，視為既可以造福社會，又可以為己牟利的人，就能為制度的建構奠定扎實的基礎。

對于有著悠久人治傳統(tǒng)的中國來說，這首先需要在政治價值上進行更為徹底的革新，既要擯棄“明主”思想、“清官”觀念，避免將“人之初性本善”簡單地挪移到政治領域，更要在理論上區(qū)分執(zhí)政黨與其成員在價值訴求上的差異，因為執(zhí)政黨的組織目標，不會自動轉化其成員個體的價值訴求，后者是各類社會關系的集合，是有理性選擇能力的人。

近年來，官員的社會形象不斷滑坡，官員群體的挫折感也在下降，但加入官員隊伍的數量在穩(wěn)步增長，這說明了越來越多的人更加理性地看待這個職業(yè)。這雖然有利于弱化權力的神秘感，但會加劇權力實用主義趨勢。

對于官員來說，之所以選擇這個職業(yè)，多數懷抱著通過公共權力來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理想，只是掌握權力后才有人將人生價值等同于個人利益的無限擴張。因此，限制公共權力的邊界，實現(xiàn)權力的制衡，既具有制度意義，也具有個人意義，這是保護公共利益以及每一個官員前途的根本之路。

在制約權力的前提下，更要重視構建激發(fā)人性之美更有效的體制機制，使官員感受到掌握權力不僅有威嚴，更有尊嚴，不僅有榮耀，更有榮譽。除了要對官員進行更有意義的理想信仰教育外，還要提高政治運行的透明度和選拔晉升的公正性，讓每個官員在同事的目光中、社會的評價下，真切感受到榮譽和羞恥，贊揚與蔑視，抑制私欲的沖動，綻放公益的光榮。

干部選拔標準從德才兼?zhèn)湎虻虏偶鎮(zhèn)?、以德為先轉變，說明了執(zhí)政黨已經意識到選拔更有道德責任感和公信力的干部具有戰(zhàn)略意義。但是對“德”的評價不能僅僅停留在道德層面，必須貫徹到各項制度里，要把衡量的尺度交給社會公眾和官員群體，交給規(guī)范化定期化的選拔機制，用有效的外在約束來不斷激發(fā)官員內心的道德良知。

人是政治的動物，政治是文明的標準之一，因此政治必須要能弘揚人性。而人性之美不能單靠道德說教，只能依賴于制度的設計與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