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 香:記新生代祁劇名伶肖笑波

○ 孫 嬋

初見笑波，長發(fā)飄飄，清麗淡雅，親切如鄰家女孩，一時難與祁劇名伶、梅花獎得主、省政協(xié)委員等頭銜劃上等號。娓娓聊開，戲里戲外，發(fā)現(xiàn)她有癡迷戲曲的執(zhí)著，有師徒情深的感恩，有綻放舞臺的華彩，有成功背后的辛酸，有憂慮祁劇的擔當。與她交談，唇齒之間，似有縷縷臘梅暗香彌漫開來。

一

笑波出生于新邵農(nóng)村，11歲考入邵陽市藝術(shù)學校祁劇科，師從著名祁劇表演藝術(shù)家花中美。自小，生命便與祁劇融為一體。用她自己的話說：“祁劇從此長入骨頭，流入血液?！?/p>

在校期間，她主工花旦，兼習刀馬旦、正旦、老旦、丑旦，做到在旦行上可以通演，文武兼擅，戲路廣闊。她演過《宋江殺惜》中的閻婆惜，《打金枝》中的刁蠻公主，《仕林拜塔》中的白素貞，《楊門女將》中的佘太君等角色。有目的、有計劃的學習訓練，為她今后的藝術(shù)道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

談起學藝和恩師，笑波淚眼婆娑。老師不僅傳技藝，解困惑，更明辨是非，教她做人。她深情地說：“老師就像我的媽媽一樣，好吃的留給我吃，大清早給我說功，下雪天踏著厚厚的積雪去排練廳給我排戲……”她印象最深的是在老師生命的最后階段，雖然多種疾病纏身，癱瘓在床，但仍不忘口傳心授，告訴她們怎么去做每個動作。出身農(nóng)村的堅韌質(zhì)樸和師傅的言傳身教，鑄就了笑波對祁劇藝術(shù)的執(zhí)著堅守，不管遇到什么艱難困苦，不管遇到多大誘惑，都不曾怨天尤人，不曾迷失方向?！澳阋欢ㄒ獎?chuàng)造走出去的機會，一定要在專業(yè)上有所建樹。”老師的叮嚀和遺愿，至今她都銘記于心、力踐于行。

二

祁劇是一種歷史悠久、影響深遠的地方大戲種，其歷史比京劇還要早400年。祁劇的流布甚廣，曾有“祁陽弟子滿天下”之譽。笑波曾經(jīng)如數(shù)家珍地說起祁劇的悠久歷史和美輪美奐的藝術(shù)魅力，并強調(diào)：“祁劇不是一個小劇種，祁劇有著高亢嘹亮的唱腔，是貼近人物情感，有親近感的一個劇種。還有很多的絕技絕活……”笑波言語中掩飾不住對祁劇的鐘愛與癡迷。

笑波追求業(yè)有專攻，精中求博，同時也注重拓寬戲路，跨行學戲。她說：“我從京劇中學程式、節(jié)奏和身段，錘煉規(guī)范性；從蒲劇、豫劇等其它地方大戲中學獨有的表演程式和方法，以便豐富自己的表演路子；從花鼓戲等地方小戲中學趣味性和跳躍性，于穩(wěn)重中求得一些輕盈，便于觀眾接受；學唱歌，掌握科學發(fā)聲，認準宮調(diào)節(jié)律，讓唱腔字正腔圓；做模特時裝表演，提煉形體美感，促進身段漂亮；做主持造就伶牙俐齒，唱念珠圓玉潤，抑揚頓挫……”

咿咿呀呀的唱腔，裙袂飄飄的水袖，鏗鏘嘈雜的鑼鈸，濃墨重彩的臉譜，戲里戲外的矛盾沖突，春秋寒暑十幾載刻苦磨礪，幾十臺劇中悲歡離合，笑波日積月累、羽翼漸豐，成就了文武兼?zhèn)?、唱做念打俱佳的表演技能。她的唱腔靚麗、念白清純，做打難度極高且組合流暢無瑕，身段臺步干凈爽朗，花旦唱出驚艷，青衣演活哀怨，刀馬舞出絢爛，笑波贏得了觀眾的掌聲和專家評委的贊譽。2006年在湖南省第四屆青年戲曲演員電視大獎賽中獲“頭牌演員”和“十佳演員”稱號；2009年在湖南省第三屆藝術(shù)節(jié)中飾演《夢蝶》中的田氏和少婦兩個角色，獲田漢表演金獎；2009年，笑波因完美表演了《目連救母》中經(jīng)典選段《奈何橋》，獲得首屆“長江流域戲曲青年演員大賽”“長江之星”金獎。2011年，在《目連救母》劇中飾演的劉青提兼正旦、花旦、潑辣旦等諸行當，《開葷》一折的任性潑辣，《捉魂》一折的驚懼翻跌，《回煞》、《六殿》折的母愛纏綿、鬼步飄逸以及《奈何橋》的搶跌翻騰，將劉青提這一人物形象塑造得鮮活生動，一舉榮獲第三屆中國戲劇獎·梅花表演獎，成為湖南祁劇劇種的第一位梅花獎獲得者。

三

榮譽加身，苦盡甘來，笑波卻無暇享受、不敢懈怠，因為她肩上壓著傳承祁劇的沉重責任。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與其他地方劇種一樣，祁劇的城市演出市場迅速衰落，農(nóng)村觀眾也陸續(xù)減少，演出人才青黃不接，理論研究少人問津，祁劇傳承面臨嚴重危機。笑波說：“培養(yǎng)一個祁劇演員需要6年，由于補助不多，學習祁劇的孩子越來越少了，好不容易招滿一個班，畢業(yè)時又紛紛改行了，當年和我一起學習祁劇的同學畢業(yè)后要么改唱花鼓戲、京劇，要么徹底的改行了。現(xiàn)在祁劇面臨著無人想學，無人可教的尷尬境地?！?/p>

盡管獲得了中國戲劇最高的表演獎項梅花獎，但笑波現(xiàn)在的工資仍只有1240元，她不得不兼職做婚慶主持、模特、唱歌表演等多項職業(yè)來維持生計。一面是自己熱愛的祁劇，一面是不得不面對的生活現(xiàn)實，從笑波的無奈中真切感受到堅守祁劇的不易與困惑?！拔乙驗樘珶釔燮顒∷晕艺嫘牡南Ｍ転閭鞒衅顒∽鲂┦虑椤！毙Σㄗ鳛槭≌f(xié)委員在省政協(xié)十一屆一次會議上提交了《關(guān)于搶救和保護湖南祁劇等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的建議》的提案。她正在盡自己所能為祁劇發(fā)聲，期望引起有關(guān)部門和社會各界的關(guān)注和重視，讓祁劇擺脫困境、迎來新生。

談到未來，笑波說：“放下自己，繼續(xù)堅守這一畝三分地。帶動大家的力量，讓更多的人知道祁劇，為祁劇尋找一條更好的出路。祁劇還是有希望的，因為有我們這么一批鐘愛祁劇的人?！?/p>

我陶醉流連于肖笑波的真誠與樸實、執(zhí)著與癡迷。在物欲橫流、娛樂至上的年代，我由衷欣慰有笑波這樣的堅守者。藝術(shù)這條路看似風光無限，卻要經(jīng)歷一般人難以想象的艱辛和磨練，很多人半途而廢，而像笑波一樣，他們心中懷著信仰和祈愿，一次又一次選擇堅守自己最初的夢想，在孤獨和清貧中執(zhí)著前行，在傳承傳統(tǒng)中砥礪創(chuàng)新。

臘梅飄香，冬去春來，有了她們，祁劇藝術(shù)定能傳承天下，綻放不絕的芳華，中華文化必將迎來百花齊放的嶄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