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記憶
2013-12-29 00:00:00李昀小楓
南都周刊 2013年5期
薛正康
1928年出生上海老移民
我們家祖籍是廣東番禺，曾祖父曾到福建為官，祖父少時曾入南洋水師，在初級班跟鄧世昌是同班同學(xué)，從水手開始訓(xùn)練，他不堪受苦，就退學(xué)了。后跟曾祖父辦洋務(wù)，先回廣東，再到了天津。父親當(dāng)年在用英文教學(xué)的天津新學(xué)書院念中專，后考入上海交通大學(xué)。那是上個世紀(jì)二十年代，剛好祖父被南洋煙草公司老板聘請到上海工作，就舉家遷來上海了。我是在上海出生的，1930年，祖父母全家都搬到北四川路（現(xiàn)在的四川北路）永安里，我就在那里長大，按理就算上海人。不過虹口區(qū)北四川路那邊，住的基本都是廣東人，廣東戲也常年有演出，群眾電影院就叫廣東大戲院。年二十后先后封箱，年初一開戲。
說到年夜飯，在我小時候，還是很特別的。上海的廣東寓客一到年底，就要開始做“糕”。記得二嫲和阿嫲兩位祖母從年二十五左右，就開始把大米、蘿卜、芋頭什么的磨碎，加上臘肉、蝦米、叉燒丁等做蘿卜糕芋頭糕，還有一種甜糕了。吃糕是取個“步步高”的好彩頭，不僅年夜飯要吃，整個春節(jié)期間都要吃的。
過去人家里一般都有供桌，上頭供有神主牌，供桌設(shè)得很高，底下擺八仙桌。在年三十正式吃“團(tuán)年飯”前，要先祭祖的。祖父母都穿禮服馬褂，帶頭先拜，子孫輩依次拜過，再抬出八仙桌，桌上擺好圓臺，按輩分坐好。當(dāng)時我家祖父母輩三人，父母和三位叔叔，再加我和弟弟，一共10個人，坐一桌ZcNu1U+PsrHzqNrKPVa/uQ8AF1jNt7MXPL7/mwRkI6A=也就夠了。
當(dāng)時“團(tuán)年飯”除了一般的冷盤熱炒外，最要緊是要有魚，一整條鮮魚，記得我們吃的是長江三鮮里的鰣魚。做法也很特別，是用豬網(wǎng)油把魚身包起來，再放些欖角來做的蒸鰣魚。那時，大戶人家會去北四川路虬江之路口的新亞飯店訂整只烤乳豬，新亞飯店是虹口區(qū)最好的廣東飯店，可以“飲茶”的。我們家屬中產(chǎn)階層，不會去訂乳豬的。我家阿嫲很會燒菜，年三十傭人也都告假回鄉(xiāng)下去了，“團(tuán)年飯”就由她來做。她做叉燒和蠔油牛肉也是拿手好戲，“團(tuán)年飯”上少不了的。
我祖父因為是擔(dān)任英文秘書的工作，平時會吃下午茶，早餐雞蛋、火腿，面包、白脫油、麥片的，他喝的是三星白蘭地，祖母則喝廣東的雙蒸酒。
吃完飯，撤下酒席圓臺，小孩子就能拿到壓歲錢，大人們就開始打一種叫“天九”的牌，上海人則是打麻將的，也會小賭怡情，一邊打牌一邊守歲，一直等到子時放爆竹。一般來說，老人等放完爆竹后就睡了，年輕熬得住的人，就會一直守歲到天明，團(tuán)年到此時也就結(jié)束了。當(dāng)年上海還有專門的年夜飯廚師，叫私人廚房。挑著圓的擔(dān)子，帶著材料和碗筷廚具。專去人家里做幫做年夜飯或者家宴的。但不管怎樣，“團(tuán)年飯”都得在家里吃。除了家里，只聽說過還有一個地方是可以吃年夜飯的，那就是四馬路上的書寓里，但具體情況，就不了解了。
史伯英
1927年出生老上海居民
我小時候的上海，大部分人都習(xí)慣在家吃年夜飯，比較少人才會“上館子”，家家戶戶都會備有一個“圓桌面”，到了大年夜這天就會拿出來搭好。
我的父親當(dāng)時在四川中路瑞士A.B.C商業(yè)印字房這個洋行工作，每個月收入穩(wěn)定，算是民國時期的工薪階層吧，所以我們年夜飯的菜式其實(shí)也蠻豐富的，魚肉為主，而且當(dāng)時很多菜價其實(shí)不是特別貴，像明蝦這類現(xiàn)在覺得很昂貴的，那個時候普通收入的人家都能消費(fèi)得起。
大年夜當(dāng)天，我們會先將家里里外外打掃一遍，我爸爸下午會在灶臺上手做蛋餃，現(xiàn)在這把做蛋餃的長柄勺子我還在用，每年我也會拿出來做蛋餃。自己做的蛋餃用豬油，所以特別香。
家里還會搬出大大小小的砂鍋，高砂鍋我們用來燉一整鍋“水筍燒肉”，這鍋肉從大年夜開始可以吃很多天，越燉越香。另外口徑特別大的砂鍋則用來浸泡年糕，年糕寓意年年高，所以每年家里都會提前去買好，浸泡的一種講究就是一定要用冬水，不能用年初一的春水，所以這件工作一定要在大年夜完成。上海人喜歡吃白斬雞，大魚大肉都會有。比較有特色的是我們還會制作“定勝糕”，用現(xiàn)在做月餅的模子來制作，“定勝”這個名字也是討個好口彩。
我家有兄弟姐妹四個，小時候，若是年夜飯的親戚大人多，我們這些小孩就會在大人們的圓桌面旁邊，開個“小圓桌”。
吃完年夜飯，像我們家信佛，我母親會叫一輛黃包車去城隍廟拜菩薩（當(dāng)時城隍廟供有許多菩薩，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上海人叫做“燒頭香”，除了城隍廟，龍華寺、玉佛寺、靜安寺都有很多人去的。
其實(shí)上海是個移民城市，寧波人、蘇北人、廣東人都有他們的年夜飯菜式。不變的是大家都喜歡在家聚餐，如今流行在外面吃年夜飯，但我個人更喜歡在家吃，雖然辛苦，這才是年味。
上海過年習(xí)俗
送灶
農(nóng)歷臘月廿四，即十二月廿四日，為“灶神”上天奏事之日，故廿三之夜，家家戶戶要“送灶”、“祭灶”，慶新年由此拉開序幕。是夜每戶或祀灶神于堂，更多的是在貼著灶神像的廚房灶頭上，供酒、果，還必供荸薺、茨菇以及好魚、好肉，有竹枝詞這么說：“名利亨通少是非，全叼神佑默相依。今朝酌獻(xiàn)無他物，魚買新鮮肉買肥?！?/blockquote>撣塵掃除臘月廿五，是諸神下界之日。按傳統(tǒng)，各家各戶里里外外撣塵掃除，清除一年的積灰，清理平時亂堆的雜物等。經(jīng)這一天的工作，每家每戶齷齪大去，用品比前井然，里里外外展露出清新之貌，是像一個換年的樣子了。守歲此夜緊接新年，所以許多家庭之長者，在年夜飯后，不去就寢，圍爐守歲。也是邊說邊笑，邊吃雜食。到子夜時，有一些人還會往城內(nèi)廟中爭燒“頭香”。守至雞初鳴、天微明，各戶男女老少皆穿上新衣新帽新鞋，在早已安好供品的堂上，拜天地、祭祖先。然后少幼齊向家長拜年，家長向小孩散給年前已準(zhǔn)備好的壓歲錢。接著開門放鞭炮迎新，鄰里相見互道新禧。元寶茶自初一以后各日，便是親戚朋友往還拜年之期。客來多攜禮品，待客必請喝“元寶茶”，是為茶內(nèi)放上青果或茶蓋頂置青果一枚。還用金漆盤裝果品獻(xiàn)客，口中則說“恭喜多如意”。又必請吃酒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