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

光緒十六年（1890年）冬，大清總理衙門收到了俄國駐華使節(jié)的通知，說俄國皇儲希望于次年來中國考察學習。當時，清、日正在東亞特別是琉球和朝鮮形成戰(zhàn)略對峙，大清期望借助俄國的力量來制衡日本，于是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指示有關部門迅速做好迎接俄國皇儲來訪的準備工作。

沒想到俄國皇儲人還沒來，麻煩和問題就提前來了。原來俄國皇儲喜愛中國文化，經常模仿制作一些中國特色的工藝物件。不久前，皇儲帶著一班馬仔有樣學樣，花重金做了一頂華麗的中式轎子，準備在此行派上用場。此頂轎子不僅式樣雷同御輦，而且所用綢緞的顏色也近似于明黃。

這不是“逾制”嗎？總理衙門多次就此事與俄方交涉。俄方堅稱這是入鄉(xiāng)隨俗，絕無他意。于是，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指示：特事特辦，但必須盡量減少負面影響。具體怎么辦呢？湖廣總督張之洞關起門來想了一天一夜，終于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

四月五日，俄國皇儲一行乘巡洋艦抵達廣州。三天后，又經廣東、福建、浙江沿海。四月二十日至二十五日，先后抵達漢口、九江、江寧考察。每到一處，地方督撫均率文武官員掛國旗、奏國歌、鳴禮炮，還有兵操表演，宴請招待。英、法、德、美等友邦國家的領事、當地俄國商會也輪流做東。

既然是全面考察，當然不只是體驗美食文化。按照事前協(xié)商，俄國皇儲的行程中有考察當地學校、商行、兵營、軍械及造船廠等安排，但大清有關部門借口預防流感或“維穩(wěn)”，臨時削減了大部分考察活動，余下的也被安排得如走馬觀花。

鑒于國人喜歡看熱鬧，為以防萬一，有關部門預先對考察點進行了清場，凡是俄國皇儲經過之處，沿街兩邊均搭建了一丈多高的臨時柵欄，又嚴嚴實實繃上了一層厚布。俄國皇儲神氣十足地坐著山寨版御輦，多次掀開轎簾想看看沿街的市井風情，卻只看到兩道長長的灰色布墻。他郁悶至極，讓隨從去打探究竟。柵欄后的兵勇一個個荷槍實彈，一見到灰布縫隙間金發(fā)藍眼紅毛子探頭，就一擁而上，大聲喝止。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俄方禮儀官就此事進行交涉，大清禮儀官回應，《大清律例》規(guī)定：皇帝車駕行至處，除近侍及宿衛(wèi)護駕官軍外，其余人員必須回避，違者處死。俄國皇儲又詢問隨行的東方顧問，得到同樣的答復后，不得不“入鄉(xiāng)隨俗”了。

20天的中國之行，俄國皇儲看到的盡是衣飾光鮮的官員和神情嚴肅的兵勇，而大清國的街景市容怎樣，市井生活和百姓的精神狀態(tài)如何，卻并沒有增加多少感性認識。

后來，沙皇尼古拉二世回憶起22歲那年的清國之行，寫下了這樣一段話：“富有的中國人，天生是世界上最講究的美食家和最殷勤的主人。一個口味極其刁鉆的歐洲人，也會津津有味地吃本地人的好飯食?！辈贿^，如果坐在轎子里，游走在清國城市的街巷，那感覺“就如一只穿行在地道里的老鼠，索然無味”了。

編輯/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