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剛
傍晚,偶遇兒時伙伴二愣狗。閑聊幾句后得知,二愣狗這些年來發(fā)了,瞧,名牌西裝筆挺,最顯眼的是他揮動左手時,無名指上黃燦燦的金戒指發(fā)出亮閃閃的光,煞是奪人眼目。
“還在教書?”倒是二愣狗先發(fā)話。
“不教書還能整哪樣?都快五十的人了。”我淡笑著,心態(tài)平穩(wěn)。
“教書人真辛苦,錢是一字一句吐出后換來的?!蔽铱戳艘谎郯l(fā)話的小子,大概是二愣狗的司機兼保鏢。
“話不能這樣說,‘圣賢是我們班當時語文成績最好的,再說,誰不是父母生的,老師教的?”二愣狗當年讀書一向稱我為“圣賢”,這樣吹捧換來的是照抄我的作業(yè)。
活著真美好,久病初愈后的人十有八九會這樣感慨;活著真煩惱,遇到不順心的人十有八九會這樣吁嘆;活著真幸運,歷經劫后余生的人十有八九會這樣小結。
我起早貪黑,踏雨雪迎風霜,教書育人。看著一撥又一撥如“春風吹又生”的小草般成長后離我而去的學生,我欣慰、坦然。但也是在這雨雪風霜中,我油黑的密發(fā)被粉筆灰滲透成花白的頭發(fā),我心依然。
鄰居王大爹退休后,購置了一套釣魚工具,早出晚歸,有時釣到一兩條三五斤重的鯉魚,樂呵呵回家;有時釣到三五條拇指般大的小白條魚,也樂呵呵回家;有時空手回家,也是樂呵呵的。有人不解,問王大爹。王大爹道出真諦,說他每天都釣到快樂。
其實,哪一位仁兄甘愿外出空手而歸?只是對待取舍的含義理解不同而已?!棒~,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魚而取熊掌也?!?/p>
與某人算是熟人吧,小學同班,教書同樓,后來……后來某人會做事,改行做了官。我輩不知做了官后的切身體會,只知遇到熟人打個招呼是禮節(jié),見某人進“XX大院”,便熱情地打招呼“來啦,請家里坐”。
某人鼻孔哼出一句“嗯”后,急速朝某某長的辦公室走去,給我留下趾高氣揚的背影。
有人說某人是某某長眼中的能人,正紅著呢。我茫然。
又一次遇到某人從某某長辦公室出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我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再也不愿主動與某人打招呼。
有人說此時的某人已是某某長的“眼中釘”,被罷免了,我茫然。
茫然過后是坦然。我一介書生,一介草民,沒有某人那樣大起大落的遭遇,當然也不會有那樣的失落感。
我輩飽讀圣賢書,還會有什么看不開,還需要什么呢?無非是坦然面對人生的一切罷了。
(文章選自《含笑花》2013年第2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