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德永

清明節(jié)——我父親小時候也參加過，那時叫吃“清明會”。他的名字叫任萬春，在家譜中排“萬”字輩。

清明會就是在清明的當(dāng)天，為祭祀老祖宗，由同姓同族的男同胞大家一起來祖墳填墳、上墳的祭拜活動。他告訴我：“記得小時候，咱家的祖墳，在村子的西南頭。就是現(xiàn)在徐辛莊打靶場路東，馬繼先大舅家現(xiàn)在的院子南邊。

“清明那天，由組族長召集，大家?guī)еF锨共同為老祖宗的墳去雜草、添新土。然后，各支子，再為各支子的墳，分別培土、燒香、上供。那時，我還小，也就十幾歲出頭。填墳、上墳?zāi)鞘谴笕说氖?，我們最關(guān)心的是上完墳后，大家一起吃清明會。

“舊社會男尊女卑，跟現(xiàn)在的情況不一樣。上墳的時候，都是一家派一個男的去，女的不能去。吃飯時，也是只能男的去。那年，吃飯的地方，就在現(xiàn)在的任萬貴家。我記得當(dāng)時吃的是——大笸籮的饅頭、四盤菜、咕嘟豆腐。”

我問父親：“為什么在他家吃呢？”

父親說：“因為，以前大戶人家的墳地都很大，要請人來看墳地。十三陵不用說，那是皇家的。咱們村子西北的崗子北邊、窯上南邊的大五爺、小五爺?shù)膲灥兀郧岸加腥丝?。輪到老百姓家自己的墳地，只能自己來看。所以，咱們老任家的墳地，也只能由姓任的輪著來看?！?/p>

我問：“為什么看墳地，還要種地呢？”

父親說：“每年清明節(jié)的時候，大家要一塊來填墳，人很多。填完墳后，還要管頓飯。所以，看墳，看墳，還要種地，管飯吃。主要是在照看好地里一片墳地的同時，還要兼種好墳地里的土地。誰（家）種（收獲）歸誰（家），也算收益。第二年誰種，商量著來。都想種，有利益，那就抓鬮，很公平的。咱們老任家的墳地也很大，有五畝地的樣子。那是大龐村姓任家的祖爺兒墳（地）。那年，輪到任萬貴家種，他家種的是紅薯。因為種紅薯豐產(chǎn)，好管、好種?！?/p>

我問：“現(xiàn)在全村，咱姓任的有幾個支子？”

父親答道：“按住的位置分有：前任街兒、后任街兒和南任街兒。前任街兒，又分東、西頭住的。后任街兒，分為路南兒里、路北兒里住的。總之，咱們大龐村，凡是姓任的，歷史上都是一家子。一筆寫不出兩個‘任來，就是這個道理。以前還有家譜，后來搞運動給弄沒了。咱們前任街西頭，這一支子兒是長門，所以輩分小。我以上的輩分字是：（德）、萬、奎、秀、通?！?/p>

最后，他嘆了一口氣，說：“你們這下一輩，只留下一個‘德字輩的字，再往下就沒法排了?！?/p>

攤“烙糕子”

小時候吃過一種甜食叫烙糕子。

她是農(nóng)村春節(jié)期間的一種主食——粗糧細(xì)做，也是孩子們最喜愛的甜食、小吃兒。

這種吃法，據(jù)說只有通州塔以北才有。不信您去通州南邊的永樂店、牛堡屯、胡各莊這些地區(qū)問問，準(zhǔn)保沒有聽說過烙糕子為何物的人，大有人在。當(dāng)然了，南邊的小吃有的我們北邊的孩子也沒聽說過，就更甭提嘗一嘗了。

烙糕子，是怎么做出來的？是攤出來的！所以也叫攤烙糕子，這是一碼子事。

冬天臨近春節(jié)期間，將玉米面用陶瓷盆和好，放在暖暖的炕頭上，上面用蓋達蓋好，上面再捂上被子，好使其成為發(fā)面。一兩天，面就發(fā)了。再使好堿，里面放些白糖或糖精什么的，就可以放在鍋上攤了。

烙糕子，烙糕子，為什么不說烙，而說攤？還要說攤“烙糕子”？因為，攤她的，是專門的鍋，而不是烙餅用的餅鐺。餅鐺底是平的，而一般做飯的鍋是凹底的，雖然農(nóng)村以前烙烙餅，也要用大的柴鍋。所以嘛，我們的這個器皿，正好相反，她的底是凸的、鼓起來的，上面還有一個鐵蓋子。講究的，還有個支架子呢。

把鍋放在爐子上，底下壓一個鐵片，以使火勻一些。一會熱了之后，在上面用事先備好的一塊豬皮擦一擦鍋的表面，好使鍋與面熟了時不粘連。再把調(diào)好的玉米面，一勺一勺地澆在鍋的頂上。這時，稀的面就會慢慢地從鍋的頂部，向四周緩緩地攤下。等面快要到鍋邊時，蓋上鍋蓋。根據(jù)火候，大約四五分鐘的光景，打開鍋蓋看一看，是否熟了。

有經(jīng)驗的可以從“滋啦”、“滋啦”的聲音中判斷熟沒熟。熟了，就用鏟子將烙糕子在鍋上掀起，至一半時將其對折。再用鏟子鏟出來放在蓋達上，真像一摞一摞的黃金餅子。

烙糕子，一般在春節(jié)期間才做，才有。一個是因為正值農(nóng)閑，農(nóng)民朋友才有時間，嘀咕一些小吃兒。二個是因為她是用發(fā)面做的，冬天天冷，所以也能放一些日子，不容易壞。

今天，生活水平好了，所以吃這小吃兒的人家也少了，會做的也就更少了?，F(xiàn)在，聽說連這器皿也少見到了。

每年一到春節(jié)，我會身不由己的就想到她——攤“烙糕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