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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所知道的表姨媽陸小曼

      2014-03-15 10:58:56撰文整理
      百花洲 2014年1期
      關鍵詞:小曼劉海粟陸小曼

      莊 篪 撰文 伊 北 整理

      我所知道的表姨媽陸小曼

      莊 篪 撰文 伊 北 整理

      一、陸小曼與我的母親吳錦

      陸小曼的表妹吳錦,她與陸小曼相伴數(shù)十年攝于(1986年)

      陸小曼是我母親的表姐,是我的表姨媽。陸小曼的母親吳曼華、舅舅吳安甫,是常州麻巷中丞第吳光悅的后裔(原常州麻巷中丞第在現(xiàn)在的常州中醫(yī)院處,因城市改造被拆移)。中丞第門朝南通麻巷,北通白馬巷,共有三進和一座花園,近百間房屋,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官宦民居。吳安甫、吳曼華住在第三進。后面是一座花園。

      據(jù)我舅父吳一鳴(系吳安甫的大兒子,自小因傷寒病致耳聾,是常州有名的聾啞畫家)回憶,中丞第原本還有第四進房,是座樓房,因太平天國進入常州,一把火燒毀了,后被改成花園。

      我住進時,花園中有一條由大小不等的條石鋪成的小路通園門,園內(nèi)殘存斷墻、墻基?;▓@約兩畝大小,種有柏樹、棗樹、桑樹、梧桐、楊柳、桂花樹、花椒樹等數(shù)十棵。假山有山洞、拱門等。園西南處有口水井,常年清澈,從不干涸。中丞第三進房中的第一進最為氣派,柱子有尺余粗,有幾扇高大的格子門。正中上面懸掛有兩橫匾,一匾書“中丞第”三字,另一匾是皇帝(據(jù)說是道光帝)御賜的二龍戲珠鑲花匾。第二、第三進都有庭院、回廊、廳堂、廂房等。

      原先我舅公吳安甫并不住在麻巷中丞第,而是住在西門早科坊西城腳,離水關橋一百多米處。吳安甫在民國初期從事商業(yè),據(jù)說曾當過常州商會會長,開過常州第一爿西菜館、第一家戲院,還集資辦過菜場,在臨川里處。我還記得解放前我母親吳錦曾帶我一起到菜場上收過租金。

      我舅公大約不到六十歲就過輩了,家里兄妹三人尚未成年,全靠我舅婆一人支撐。后來為了生活,舅婆首先把自己娘家的房子賣了,從西城腳搬到了早科坊濟美里(房主莊蘋)一廳室用蘆葦隔成的房間住。記得我舅婆是在抗戰(zhàn)勝利后的1946年才搬回麻巷中丞第。不久,舅婆也逝世了。那時我八歲。后來就一直跟著我的舅父吳一鳴生活。

      1937年抗戰(zhàn)爆發(fā),后來又發(fā)生吳淞戰(zhàn)役。舅公已死,舅婆帶著子女乘船逃到了上海租界(就住在吳曼華處)。吳安甫與吳曼華兄妹關系很好,吳安甫死時,吳曼華答應照顧好哥哥一家。吳曼華病逝前,還要求小曼盡量照顧好舅舅一家。因此,相處幾十年,兩家關系就密切了。后來,我母親吳錦嫁給了莊氏家族四公子莊慕云,但莊慕云五年后即病逝。表姐妹同為寡婦,惺惺相惜。隨著交往的加深,陸小曼又體弱多病,需人照顧,而我母親正好沒有工作,表姐妹倆便“棒靠瞎子,瞎子靠棒”,相依相伴,無法分開了。因此,是我母親吳錦陪伴小曼度過了晚年。兩人雖為表姐妹,卻如同親姐妹一般親。

      二、陸小曼為什么怨恨王賡而真愛徐志摩?

      陸小曼為什么要與王賡離婚?又為什么與徐志摩交往后一定要嫁給他?我從母親吳錦的講述中才得知其中原因。

      在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婚姻仍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陸小曼嫁給王賡,完全是父母之命。王賡當時從美國西點軍校畢業(yè),受命任職于北洋政府陸軍部。王賡是無錫人,家境一般,但陸小曼的父母陸定、吳曼華看準了這個女婿,認為他大有前途,決定將女兒嫁給他,還答應婚宴等一切事宜均由女方籌辦。陸小曼的出嫁規(guī)格在當時是很高的?,F(xiàn)舉一個例子:為使小曼出嫁有面子,連家用的碗筷等飲食用具,都是到景德鎮(zhèn)燒制的,碗碟上的花卉圖案都是小曼母親吳曼華親筆繪制的(吳曼華從麻巷中丞第出嫁時,已經(jīng)是一位較有名氣的工筆花卉畫家,趁女兒出嫁,吳曼華又大顯身手)??上?,經(jīng)過幾十年的歲月,到小曼臨終時,只剩下一兩只碗了。

      王賡與陸小曼談離婚事宜

      陸小曼與王賡婚后不久就發(fā)生糾紛。據(jù)我母親說,王雖留學外國,但思想仍舊古板、封建,每天除了上下班外,手不釋卷,生活固定,很少有小兩口外出散散心的。王在軍校形成了不是命令就是服從的軍人性格。他把妻子當作生兒育女的工具,夫妻倆在一起就是生兒育女,夫妻間的談情說愛,感情交流,幾乎忽略。有時陸小曼要外出,王則一定要陪伴,而且像保鏢一樣站在一旁,什么活動都不參與。因此,陸小曼說:“王賡是木頭人!”“王賡的眼前只有仕途和升官!”有時因王賡在旁,陸小曼與朋友無法自由地說笑。因此,小曼感到婚后的生活索然無味。更重要的是,王賡對小曼極不尊重,不管小曼身體和心情的好壞,覺得“你是我的老婆,就要承擔老婆的義務”。關于兩人的夫妻生活問題,王認為作為妻子,只要丈夫需要,就得去滿足、去服從。這使陸小曼遭受到心靈與身體的雙重痛苦,但這一切又難以向他人啟齒和言表。終于有一次,她告訴了她母親,糊涂的母親卻說:“哪有貓不吃腥的?時間長了,慢慢習慣了就好了……”當時年輕的陸小曼以為大概天底下的夫妻都是這樣的,只能接受。后來,陸小曼又將此事告訴了她的三舅母,三舅母聽了很光火,立即將王賡狠狠地罵了一頓??赏踬s卻認為三舅母多管閑事,反而責怪小曼將這種事都告訴別人,不知好歹!王賡更加在小曼身上發(fā)泄情欲,使小曼不堪忍受。后來小曼不得不采取躲避王賡的辦法:外出交友、跳舞、打牌到深夜才歸。但是,王賡不是盯住,就是等小曼一同回家……王賡給陸小曼造成的肉體與精神上的痛苦到了令她難以忍受的地步。所以,陸小曼后來說:“我就是死,也要與王賡離婚!”最后還是女傭桂貞將這些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陸小曼的父母。陸父聽后,一怒之下,寫信給上海律師事務所辦了離婚手續(xù)。這才是陸小曼要與王賡離婚的真正主要原因。

      那么陸小曼又為什么傾心于徐志摩呢?陸小曼遇見了徐志摩,在兩人交往的過程中,小曼認識到什么是人世間的情與愛。而徐志摩知道了小曼的痛苦遭遇后,更加同情與愛憐小曼。于是,兩人陷入熱戀,難分難解。正當小曼與王賡鬧離婚,徐志摩為避嫌遠赴歐洲之際,小曼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小曼知道這是王賡一定要她承擔作為妻子的義務所導致的后果,如生了下來,王賡是決不會同意離婚的。思量再三,小曼同貼身丫鬟桂貞,偷偷到北京西山,找了一個德國醫(yī)生墮胎,但很不成功。小曼在病床上昏迷了兩天兩夜才醒過來。心情不好,加之未及調(diào)養(yǎng),導致了小曼的一生病痛:胃脹、心動過速、哮喘等。而且德國醫(yī)生關照,小曼今后不能生育,生育會有生命危險。小曼認為,這是王賡給她帶來的,因此小曼極其怨恨王賡。

      陸小曼和徐志摩

      待小曼與王賡離婚,與志摩結(jié)婚后,志摩知道了這一切,更加同情小曼,而絲毫沒有責怪她。小曼被志摩的真愛所深深打動,更加愛志摩。不像王賡“愛”只是為了滿足情欲。盡管小曼與志摩婚后也有些不愉快與小摩擦,但小曼的心給了志摩。令人惋惜的是小曼缺乏堅決果斷的行動(到北京去)。后來,志摩飛機失事了,也把小曼的心帶走了。小曼病危時,都還心心念念地想死后能與志摩合葬在一起……

      陸小曼與徐志摩能否合葬在一起?這讓后人來抉擇吧。我想,在天國,陸小曼與徐志摩的心早就結(jié)合在一起了。

      三、陸小曼與她的摯友翁瑞午

      關于表姨媽陸小曼和翁瑞午之間的交往,現(xiàn)在我可以把我眼見的與陸小曼的摯友翁瑞午有關的一些事實說一說,以供對陸小曼有興趣的文化人研究。

      翁瑞午與陸小曼相識、相交前后有三十多年,陸小曼一直把翁瑞午當作摯友,因為興趣相投,嗜好相同。翁會唱京劇,而且是京劇名票。梅蘭芳先生在《舞臺生活四十年》中指出,中國有兩位京劇名票,北為蔣君稿,南為翁瑞午,所言不虛。表姨媽陸小曼和翁瑞午曾多次登臺演出,還出過唱片,享譽大江南北。

      翁瑞午是個瘦長個子,長臉,長得很清秀。就是兩個鼻孔朝天,有點難看。同樣戴一副近視眼鏡。翁很會說笑話,動作敏捷,做起事來充滿朝氣,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小一些。翁亦會國畫,善書法。我見過翁畫的《丹楓白鴿圖》,色彩艷麗,白鴿與楓樹對比鮮明,楓樹蒼勁有力。我母親說翁瑞午是學的宋代徽派國畫,書法是學的瘦金體,看上去很工整,也算是一名畫家。翁瑞午還懂古玩、字畫,給翁鑒定,一般八九不離十。翁家上代曾是廣西巡撫,家有大量字畫。翁是慢慢自學出來的。翁還懂推拿醫(yī)術(shù),有一次我親眼見到翁給表姨媽推拿,推過之后,表姨媽才去大便,結(jié)果一泄而空,真神了。據(jù)我母親說,表姨媽陸小曼之所以離不開翁瑞午,是因為她常年不是這里病就是那里痛,只要翁一推拿,她的腸胃就舒服了,大便就通了。有時經(jīng)翁一推拿,她便昏昏欲睡,心也不慌了,覺也睡安穩(wěn)了。因此,我要說,陸小曼把翁當作一位知己。小曼不僅治療主要靠翁,而且在未有正式工作之前,一家生活也全靠翁的資助。而翁瑞午也不計較是否有丈夫的名分,有幾點可以說明:1.在二樓會客室的玻璃下面,壓的照片,全是陸小曼與徐志摩各個時期的,沒有一張是翁瑞午的;2.在三樓,兩人同住一屋,但不同睡一張大床,而是兩張小床,且擺的位置,曼是東西朝向,翁是南北朝向,也不是并排靠著的;3.至于說到戶口,那是解放后戶籍警上門登記時,自行寫上去的,說“在一起這么多年了,是事實夫妻”,于是寫上“丈夫”兩個字,小曼當時也沒辯駁,她向來不與人爭上下高低;4.1961年翁瑞午因肺癌逝世,為設靈臺小曼與翁的子女爭了起來。翁的子女要把靈臺設在小曼處,小曼未答應,說她未與翁登記結(jié)婚,更未有過什么結(jié)婚儀式,他們的娘與翁也未曾離婚,至于翁瑞午為什么要住在這里,這是他應志摩之邀,為她治病而來,后來志摩飛機失事身亡,她總不能把丈夫的朋友趕出去,是翁要住在這里的,最多他們算是姘居。結(jié)果,翁的靈臺設在了翁的女兒翁香光處。1961年寒假,我赴上海,小曼要我母親、琴光(翁之小女)和我,燒了菜,帶了香燭,一同到路(延安中路)對面的靜安寺公墓,拜祭了翁瑞午。說明小曼對翁瑞午還是有感情的,但小曼堅持只是朋友之情。

      陸小曼與翁瑞午

      四、陸小曼與她的朋友們

      1.陸小曼與她的畫友們

      表姨媽陸小曼有好些畫友,與她走得最近的有劉海粟、錢瘦鐵、應野平、唐云、劉旦宅、張正宇等人。

      劉海粟是她的老師,同時又是她與徐志摩戀愛、結(jié)婚的支持者。因此兩人特別親近。盡管劉海粟在“反右運動”之后,戴上了“右派”帽子,但小曼仍舊與之交往頻繁。劉海粟每寫有詩篇總寄給陸小曼與她交流。小曼也時?;匦庞鑴?。記得有一次劉海粟寄給小曼的信中有這樣的詩句:“一尊金盆擲上天?!蔽铱戳擞X得句子很美,就對表姨媽說:“劉海粟不僅畫畫得好,想不到他的詩也寫得很美!”表姨媽答道:“是啊,畫家要有詩人的情懷,他的畫才會有意境;同樣詩人要有畫家的眼光,他的詩才會寫得形象、艷麗!可惜志摩他不會畫,但他比一般人要懂畫。所以一些畫家都愿意與他交朋友。志摩之所以能成為很多文藝界人的朋友,主要是他懂藝術(shù),藝術(shù)是相通的。”我對表姨媽說:“我見過劉海粟的畫,有西洋畫也有國畫,但我不喜歡他的國畫,畫得邋邋遢遢,不像您的清秀、雅致、艷麗?!北硪虌屝χf:“別瞎說,劉是我的國畫老師!畫家各有自己的畫法。我是女性,畫國畫應當追求清秀、雅致、艷麗,而劉海粟是男性,要有氣魄。大筆一揮,瀟瀟灑灑,才是劉海粟的氣派。劉海粟他是想創(chuàng)出一條路子,用西洋畫手法來畫國畫,使西方人也能看懂國畫。色彩特別鮮艷、亮麗是西畫的特點,我們國畫是該向西方學習的。這些,你不懂,不要瞎說?!蔽冶槐硪虌屨f得臉紅了。后來,表姨媽特地打電話給她在上海一院相識的朋友張悲俠,要張回東北沈陽后,找到劉海粟的小女兒,好好照顧她。后來,張居然遵從了陸小曼的相托,一直照顧劉海粟的小女兒到她大學畢業(yè)。表姨媽陸小曼就是這樣幫助、照顧朋友的。

      徐志摩與陸小曼在杭州西湖邊的合影

      記得還有一次,那天正好是農(nóng)歷七月初七乞巧節(jié)(是陸小曼與徐志摩訂婚的日子),上午我母親買了菜回來,順便帶了些鮮肉巧果,對表姨媽說:“曼姐,今天菜場有鮮肉巧果賣,我隨便帶了些回來,您阿要嘗嘗?”表姨媽說:“好的,我只要一兩只嘗嘗,新鮮?”“新鮮的,現(xiàn)做現(xiàn)烘現(xiàn)賣!”“好的,給小胖吃兩只,其余的,你們吃。噢,真的,你買二十只,再買些肥皂、草紙、牙膏、毛巾之類的生活用品,給劉海粟送去。他現(xiàn)在經(jīng)濟很困難!”我媽回答:“好的,我去去就來?!蔽颐φf:“媽,我也陪您一起去!”于是我陪母親在菜場買了鮮肉巧果和一些生活用品,七轉(zhuǎn)八彎走到了劉海粟家。在什么路我忘了,只記得里面很大,住著好多人家,樓梯很寬。敲門,沒人應。鄰居說夫婦倆剛剛出去,并說,他們夫婦倆,每天上午總要出去一趟,要點時間才能回來,問我們是否先到他家坐坐歇歇。我媽答道:“我們不等了,這包東西請您轉(zhuǎn)給劉海粟,就說是小曼叫阿錦送來的?!薄昂玫模玫?,我一定轉(zhuǎn)告!”于是我與母親就回福熙坊了。遺憾的是那次去未曾看到被打成“右派”后的劉海粟。據(jù)我母親說,劉海粟被打成“右派”后,就被趕到一間小房子里面居住,他把臥床當成畫板,天亮后,床鋪一卷,鋪好畫紙就畫起來,只當無啥事!陸小曼病故后,在公開場合,只要提到陸小曼,劉海粟就對她贊不絕口。

      陸小曼畫作《上山下鄉(xiāng)熱情高》

      表姨媽陸小曼對國畫家錢瘦鐵也很照顧。只要陸小曼一拿到薪水,她就會叫我母親買些雞鴨之類葷菜燒好送到錢瘦鐵、劉海粟家去,讓他們補補身體。有時,我母親燒好一大鍋,打電話叫他們親自來品嘗。這是我在滬時目見的事實。錢瘦鐵來幾次我都見過。表姨媽在錢瘦鐵來時總是勸他少發(fā)牢騷,要他把一些事情看開。錢來時,總說某某人沒有良心,朋友危難時不肯幫忙,“他(指某某)忘記了人家過去是怎么幫助他的(是指某某人大革命時期,錢曾幫助他逃亡日本)”。小曼就勸他:“也許他幫過忙了,但鞭長莫及。再說,誰叫你機關槍似的亂說一通?你知道嗎,你把好多領導都得罪了,誰還肯幫助你?”這時,錢瘦鐵沒話說了。一會兒,錢說:“好吧,我準備把‘右派’的帽子戴到棺材里去!”小曼立即阻止他說:“這種話你千萬不能說!你在我這兒說不要緊,要是在別處,反映到領導那里,領導還會考慮把你的帽子摘下來嗎?”這時小曼從鍋里盛了一只大雞腿端給錢,并說,“好了,把你嘴堵起來,你就說不出話來了!”錢瘦鐵接過碗,喝了幾口雞湯,小曼立即說:“小心燙!”這時,錢瘦鐵一口湯喝了下去,說:“哎喲,一直燙到我心里!”小曼說:“這是佛祖對你的懲罰,誰叫你背后說人家的壞話?!”錢瘦鐵說:“我說的是事實??!”小曼安慰說:“帽子遲早會摘下來的,你放心!但你一定要記住:言多必失!”

      表姨媽陸小曼與上海美術(shù)??茖W校教授應野平也很親近。應野平每月要過來幾次,因為他就住在靜安寺附近,不用坐車,走過來就可以。有時,應一個人來,有時同他的老婆一起來。他們談話的聲音很低,我聽不清,又不好意思走近,所以不清楚他們談的具體內(nèi)容。應夫婦一來,表姨媽就請他們留下來用飯。有一次,我聽見應野平把外出到舟山群島畫畫的事,與小曼談。后來沒幾天,我就看到《新民晚報》刊登了一幅應野平的國畫,題目好像是《晨響漁歌,千舟競發(fā)》,畫得很曠遠,很有氣魄。表姨媽看后,對我說:“應伯伯很用功,你要好好向他學習!實踐出真知,不到舟山群島去看看,是畫不出來的!”她又說,“毛主席號召藝術(shù)家到農(nóng)村去,到工廠去,這是對的!你看,應伯伯的這幅國畫,畫得多好?。 ?/p>

      我在表姨媽處還目睹過三位畫家聚在一起畫畫的盛況。大約是1961年的秋天,上海市委干部出訪需要帶些禮物,覺得只有國畫來得方便實惠,就委托市人委參事室辦理此事。市人委參事室干部特地來找表姨媽,要她幫忙解決。表姨媽一口答應。后來,表姨媽叫我母親把她的一件貂皮大衣賣了,因為是舊的不值錢,大概只賣了百來元,又叫我母親去市場上買了幾斤大閘蟹,約請三位畫家——唐云、劉旦宅、張正宇聚餐畫畫。記得唐云畫的是殘荷,荷葉下游著幾條小魚;劉旦宅畫的是一只波斯貓;張正宇畫的是獵犬。我真佩服劉旦宅,兩三筆就把一只貓的臉畫好了,貓的兩只眼炯炯有神,活靈活現(xiàn)。張正宇畫的獵犬,蓬松的犬毛仿佛可以觸摸得到。這次,我真飽了眼福,親眼目睹了三位畫家同時作畫。后來,表姨媽陪三位畫家品嘗了大閘蟹。她只敢吃些蟹腳,說是怕發(fā)病,不敢吃蟹黃。三位畫家配以黃酒,吃得津津有味。我心想,表姨媽的一件貂皮大衣被吃掉了!表姨媽陸小曼就是這樣克己奉公地完成組織給她的任務。

      陸小曼的表弟吳一鳴(經(jīng)陸小曼介紹拜賀天健為師的江蘇省著名聾啞書畫家)

      在陸小曼的畫友中,值得一提的還有我舅父吳一鳴。

      常州吳宅中丞第是陸小曼的舅婆家。吳一鳴的父親吳安甫之妹吳曼華系陸小曼的母親,因此,陸小曼與吳一鳴是表姐弟關系。1925年左右,陸小曼拜國畫大師賀天健為師學習國畫。之后,她又介紹表弟吳一鳴給賀老,要求他也拜賀老為師。賀老說:“一個聾啞人,叫我怎么教他呢?”于是賀畫了幾筆,要吳學著畫畫看。想不到吳揮了幾筆,與老師畫的十分相像,賀老驚訝地說:“想不到這個啞巴這么聰明,一看就會!”陸小曼接著說:“我給您介紹的學生不錯吧?”站在一旁的我母親吳錦說:“就是我們家里很窮,交不起學費?!辟R老說:“好說,好說,我不收他的學費,叫他在家里臨摹,經(jīng)常來我家,我給他批改評說就可以了?!眳且圾Q得知賀老愿意收他為徒,十分高興,立刻恭恭敬敬地向賀三鞠躬。賀天健大師笑嘻嘻地說:“想不到我晚年還收了個啞巴徒弟!”

      兩三年后,吳一鳴拜賀天健為師學會了國畫山水,后有數(shù)十幅扇面在上海城隍廟出售,竟全部賣出。20世紀50年代初,上海率先成立國畫院,陸小曼應邀進入畫院。吳一鳴帶了幾幅精品奔赴上海也想加入國畫院,因戶籍、單位等原因未能如愿。賀天健看了吳帶去的幾幅山水畫后,用筆示吳:“你畫中缺少小曼山水畫的靈秀之氣……”說著拿小曼的畫給他看。吳一鳴領會了,點點頭。吳一鳴就向表姐陸小曼要了兩幅畫,作學習、品賞之用。于是這兩幅陸小曼的山水畫就一直被珍藏在吳一鳴家里。

      吳一鳴一生精研畫藝,退休后更是奮力作畫,并傾心教授聾啞學生。經(jīng)市民政部門推薦,吳一鳴被選為江蘇省聾啞人書畫協(xié)會理事。他的幾幅精品之作《虎》《貓》等被作為國禮贈送給了日本等國的貴賓。在20世紀80年代的一次國際殘疾人年,中央電視臺還特地赴常州拍攝了吳一鳴揮筆作畫的短片。于是,全國殘疾人都知道常州有一個啞巴畫家吳一鳴。

      陸小曼就更不用說了,她的詩文、國畫的水平和名氣都遠遠超過她的表弟。陸小曼、吳一鳴表姐弟早已先后作古,但他倆的畫作都承留人間,為人贊賞。我想國畫大師賀天健一定為有這兩個徒弟而感到驕傲。

      陸小曼被聘為上海市人民政府參事室參事,拍的工作證照,1959年左右

      后來常州吳宅中丞大院(原白馬巷71-3號)因城市建設需要搬遷,吳氏后裔一房兄弟倆在整理亡故的父親吳一鳴的舊畫遺墨時竟發(fā)現(xiàn)了兩幅陸小曼的山水畫。一幅《春光照耀在富春江上》作于1955年,另一幅《上山下鄉(xiāng)熱情高》作于1958年。陸小曼因長年患病,留世畫作僅數(shù)十幅。這兩幅山水畫系陸小曼壯年之作,構(gòu)圖優(yōu)美、色彩艷麗,落款印章齊全,因此尤為珍貴。

      2.陸小曼與張奚若

      張奚若,我只知道他是徐志摩的朋友。建國初期,張奚若擔任中央對外文化聯(lián)絡部部長。張對陸應該說是非常關懷的。據(jù)我母親說,張奚若到陸小曼府上雖說次數(shù)不多,相會的時間也不是太長,但對小曼的幫助卻是很大的。張奚若只要到滬,必定先打電話給小曼,約定時間、地點相聚,然后總是由他本人或者秘書坐了汽車來接陸,總不在陸的府上多耽擱。所以,我母親說,只有張奚若與陸小曼的談話內(nèi)容,她一句也沒聽到過。而我母親問起小曼,小曼也只是極簡單地講些大概內(nèi)容。張奚若第一次約請陸小曼是在50年代初。我母親問起小曼,小曼說,張給了她一張表格,要她填寫。一看是張加入農(nóng)工民主黨的登記表,小曼有些猶豫,張奚若做了一番解釋,于是她就填了,成為農(nóng)工民主黨員。后又被選當上區(qū)的支部委員。

      還有一次,張又來電話約請小曼,是想與她談話,說準備提小曼為上海市人民政府參事室參事,并對小曼做了些具體介紹:要做些什么工作,要注意些什么……小曼說“身體有病,難以充當”。而張部長卻說,這一點他們也考慮了,只要她偶爾去開幾次會就好,不必擔心。所以,陸小曼被提任職務,1959年又被評為上海市“三八紅旗手”等等,可以說,這些都與張部長有關系。而這些,外界并不清楚。張奚若為何賞識陸小曼,又為何如此尊重陸小曼?張奚若與徐志摩關系好到什么程度,是否因為這個原因而對陸小曼多加照顧?這一切,我就不清楚了,讓史學家們研究去吧。

      3.陸小曼與梅蘭芳

      穿戲裝的陸小曼

      陸小曼與梅蘭芳僅是一般朋友關系,但時間久了,兩人互相仰慕、尊重,友情深厚,堪稱模范。我母親吳錦告訴我,陸小曼在幼時,曾拜北京梨園老師學唱花旦。所以,可以這么說,陸小曼與梅蘭芳是梨園同門師兄妹。不過是否同一個師父,就不得而知了。

      我母親還說,陸小曼小時候很調(diào)皮,也很聰明伶俐。人長得清秀,嗓音又甜潤。五六歲就鬧著要學唱戲,深愛她的父親陸定(陸建三)真的特地到梨園請了旦角老師教她。結(jié)果,她竟一學就會,唱得有板有眼,動作、舞姿也很優(yōu)美。這位旦角老師太喜歡她,竟要求陸定答應,讓他的女兒陸小曼正兒八經(jīng)地學唱旦角,并說將來一定能唱紅。但陸定身為北洋政府稅賦司司長,怎么會答應呢?因為在那時候,做戲子,社會地位很低。陸定滿口拒絕,并立即付賬要走人,說:“這是小孩鬧著玩的?!彼裕喈旈L的一段時間,小曼唱戲只在家里辦個堂會,而且逢到節(jié)日才這么做。后來,小曼唱京劇旦角出了名,社會上搞賑災義演,硬要小曼出場,陸定迫于社會壓力,才勉強讓小曼登臺。在上世紀三四十年代,小曼在京有過好幾次義演,曾轟動京城。梅蘭芳當時是名角,有時和小曼在一個戲院唱(雖然唱的不是同出戲)所以彼此熟知。至于他們是否有過交往,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一件事,足見陸小曼與梅蘭芳兩人友情的篤厚。大約是1952年,梅蘭芳先生應邀率領京劇團赴日本訪問演出,陸小曼得知這個消息后,立即寫了封信給梅蘭芳,請他代為買些日本宣紙。當時,陸小曼進了上海畫院,不時有人求畫。那時中國宣紙還難買到,而且,陸小曼認為中國宣紙吸水性較差,畫了之后,要等好長時間才能干,才能接著畫,很費時間。陸小曼畫國畫總是一氣呵成,日本宣紙干得快,適合使用。

      梅蘭芳從日本訪問演出回來后沒幾天,就叫了他的秘書,將兩百張日本宣紙?zhí)氐厮偷叫÷?,并讓秘書帶話說:“兩百張宣紙請收下,款就不必付了,算是仁兄送小曼賢妹一份薄禮。望賢妹保重身體,多多作畫。”

      小曼收下宣紙后,激動地說:“回去給梅老板回話,小曼一定遵聽兄言,保重身體,好好作畫。小妹銘記這份情義。感激,感激!”

      陸小曼從20世紀50年代開始,就使用梅蘭芳從日本帶回的宣紙作畫,直至她逝世。在這里,我提請鑒定家,在分辨陸小曼畫作的真?zhèn)螘r,其是否用的日本宣紙,可作為鑒定的一個參考。

      4.陸小曼與還珠樓主

      年輕時的陸小曼

      陸小曼年輕的時候,跟小孩子一樣,喜歡看小人書。

      四歲時我父親(莊慕云)在蘇州病故,我母親和我兄弟倆,失去了生活的依靠。母親無法,只得將我?guī)Щ鼐似偶遥ň似艞钫袢A處,舅公吳安甫早已病故)撫養(yǎng),而帶我兄長莊塤住進了陸小曼處。我母親為了讓塤兒不吵鬧,在靜安公園北面弄堂口的小人書攤上借了些小人書給他看。陸小曼一看塤兒很乖,感到奇怪,就也翻看起了小人書,想不到一看就看上了癮。

      后來,塤兒在陸小曼處長大了幾歲,就專門給小曼借小人書,一借便是十幾本。而且,陸小曼特別喜愛看武俠小人書。不知怎么搞的,這竟讓《蜀山劍俠傳》的作者還珠樓主知道了。還珠樓主就寫了封信給陸小曼,要她看后提意見。同時寫出一本《蜀山劍俠傳》就寄一本給陸小曼。陸小曼從此放下了小人書,一心一意地看起了《蜀山劍俠傳》?!妒瘛窌袔资?,陸小曼一本一本地看,后來,我母親吳錦也看上了癮。

      表姨媽有沒有跟還珠樓主通過信,是否向作者提過什么意見、建議之類,我不知道。但有一次,陸小曼與樂亶、吳錦三人談及此書,說到書里面有一百多人,怎么寫得一點都不亂時,她曾說,作者在寫人時,是做了模型的,寫一個做一個,寫完了,就把模型放在旁邊,另外再做一個,看看是否有雷同。有雷同,就毀掉,再做一個不同的。然后再編寫這個人的故事情節(jié)。就這樣一個一個地寫下去,做到了不雷同不重復。她還說,還珠樓主從小在四川峨眉山區(qū)長大,對那里的山川地形了如指掌,所以寫起來得心應手。我不知道陸小曼是怎么知道的??磥黻懶÷沁€珠樓主寫作上的一個朋友。非??上У氖?,這一套《蜀山劍俠傳》作為陸小曼的遺物,被帶回常州后,我母親把它借給了她的好朋友潘某?!拔母铩睍r潘某被抄家,此書后來落實政策時未還給潘某。此遺物也就無從尋找了。

      徐志摩和陸小曼的婚柬

      5.陸小曼與樂亶

      樂亶是陸小曼的學生王亦令介紹給陸小曼的。樂亶的父親名樂幻智,是上海著名的氣功大師。據(jù)我母親說,她親眼看見樂幻智抱著他的孫兒,幾個學氣功的徒弟要想靠近他時,他不動聲色地將懷中孩子的腿一動,想接近他的徒弟就一跌一丈多遠。但孩子的腿并沒有碰到徒弟的身子。當時,我聽了很不相信,我認為是故弄玄虛。后來聽我表姨媽陸小曼敘述,我才有點相信。陸小曼說:“我的老師樂幻智用手掌罩著我,并不碰到我的頭發(fā),我只感到一陣陣地發(fā)熱,熱氣好像往頸部下通去。沒幾分鐘,我就全身舒暢了,不喘也不咳了。樂老師是把他的真氣輸給我,給我治療的,而且不收分文。他是個好醫(yī)生!”后來,樂老師教了陸小曼幾個單姿勢,要她天天練,慢慢就能克服病痛。可是陸小曼缺少這個毅力。后來樂幻智病故了,陸小曼大哭了一場。樂幻智臨死前,要兒子樂亶經(jīng)常來看看小曼,幫她做些什么。因為當時陸家只剩下我母親吳錦和幼小的翁琴光。從此,陸家有什么事,總是叫樂亶幫忙,樂亶隨叫隨到。陸小曼60歲過后,多次住院,都是樂亶用被子裹了她從二樓把她抱上急救車,送華東醫(yī)院的。

      1963年冬,小曼又發(fā)病,樂亶來到陸家,同樣用棉被抱了小曼上急救車。過后,樂亶對我母親說:“陸老師這次在劫難逃了,她瘦了好多,身上一點熱氣都沒有,您要做好思想準備!”可是我母親并沒在意。

      樂亶常來陸宅。記得有一次星期天,琴光拉小曼到公園去玩,小曼電話約樂亶帶照相機來。表姨媽陸小曼和我母親吳錦,還有義女翁琴光、朋友樂亶,他們四人到曹豐公園去玩了大半天,樂亶照了好多她們的相片。可惜當時一張也未留給我們。

      據(jù)說樂亶1965年后去了海南島,并在那里病故了。

      據(jù)我母親吳錦說,樂亶是得到了父親樂幻智的真?zhèn)鞯?。她告訴我,有一次,電話請樂亶來幫忙將縫紉機抬到二樓去(大概是要給義女琴光做衣服),樂亶一只手將縫紉機一挾,提了就上二樓,放下來,連氣都不喘一口!

      我母親和表姨媽陸小曼對樂亶特別好,只要他來,總要弄些好菜招待。陸小曼到了晚年,最知心的朋友和學生就是他了。他們談得最多的是《蜀山劍俠傳》里的故事。那時我很傳統(tǒng),認為這種武俠小說沒有什么意義,僅是消磨時間。后來看了由金庸武俠小說改編的影視劇,對武俠小說的看法才開始有所改變。如果陸小曼能活到現(xiàn)在,她肯定也會愛上金庸寫的武俠小說的。

      五、陸小曼和她的學生

      老年的陸小曼

      表姨媽陸小曼并沒有正式收過什么學生,或者說沒有具體授過什么技藝給別人,更不用說收過學生的什么禮品了。她的學生都是他們自己叫出來的。叫一聲“陸老師”,表姨媽點點頭,就算是學生了。因此,我要在此說明,所謂陸小曼的學生,與陸并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師生關系。嚴格意義上說,陸小曼并沒有真正收過學生并傳授技藝。

      在陸小曼的學生中,有一位叫王亦令。王亦令是陸小曼的朋友,上海治印好手陳巨來介紹的。王的父親是著名化學工程師,母親在戲曲學校圖書館工作。他本人早先在中華書局工作,是解放前上海圣約翰大學畢業(yè)的高材生。王的妻子叫朱琴,是上海師大一位英語老師(兩人同校畢業(yè))。王亦令英文、古文底子都比較好,但見了陸小曼,并與她接觸了一段時間后,十分佩服她,翻譯中有什么問題總?cè)査?,她每次都給予他滿意的答復,從而增進了兩人的友誼。之后,兩人合作翻譯了《泰戈爾短篇小說集》和艾米麗·勃朗特的自傳體小說《艾格妮絲·格雷》等著作,但均因當時王亦令被打成“右派”而未能出版。之后,王亦令的妻子認識了陸小曼,并與她結(jié)下了很深的情誼。王戴上了“右派”帽子,生活作風卻還不檢點,朱琴常把這事告訴小曼,小曼總是好言相勸,才幫助他們維護好家庭(因為王已有三個孩子)。20世紀80年代,王亦令離開大陸至香港,后又赴美國,結(jié)果還是有外遇,與朱琴離了婚。陸小曼已故,管不了這個學生了。表姨媽常對我母親和我兄弟倆說:“一個人德和才都重要,但德比才更重要。王亦令早晚有一天要毀在他的德上。”王后來與美國某大學圖書館館長之女結(jié)了婚,不久病故。

      表姨媽還有三個學生:張方晦、展望之(還有一人名字忘了)。我在滬病休期間曾見到過他們幾次。有一次,我看見張方晦從袋中摸出一個裝幀得很考究的小本子,原來是他學徐志摩的詩,寫成的一篇篇愛情、風景類詩歌,請小曼評講。(我過去對徐的詩沒有興趣,所以對張的詩更無興趣看了。)他們來后,我知趣地離開了,不聽他們的交談。

      記得還有一次,三個學生來后,坐了一會兒,他們拿出一本抄印得很考究的小集子,要表姨媽在封面上題書集名稱。表姨媽要我弄好筆硯,在此書集上寫了“歲寒集——小曼題”幾個字(他們都是青年,故有“歲寒三友”之名稱)。后來,他們再交談了一會兒就走了。表姨媽從來不留他們吃飯,他們也很知趣,交談一個小時左右就走,不多耽擱。

      后來,讓人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大約在題書集名的第二年,王亦令的妻子在上海師大教書,帶來信息說,這三個學生組成反革命集團……還有反動罪證,即書集(展覽時故意把詩集的書名“歲寒集——小曼題”幾個字給遮住了)。那時(1962年左右),抓階級斗爭很厲害。據(jù)說,后來三位青年都被判了刑……表姨媽知道后,心里一直很難過,很郁悶。有一次,她突然對我說:“小胖(我的奶名),你以后還是不要寫什么稿子了,不寫,還不是一樣過日子?”我點點頭,知道表姨媽是為我好。

      陸小曼把心給了徐志摩

      到了20世紀80年代,張方晦、展望之曾到我母親居住的地方,探望過我母親。他們兩人合作,曾寫徐志摩與陸小曼戀愛、婚姻的小說,在《文匯報》副刊上連載。之后,張方晦和展望之又合作,出了一本《飛去的詩人——徐志摩》。的確,這三位青年是有才學的。我還聽我母親說,張方晦因禍得福,勞改時和大“右派”翻譯家孫大雨關在一起,孫教了張英語,使張英語得到很大長進。張方晦落實政策回到上海后,一直找不到理想工作,后來去了美國,結(jié)婚生子,較為安逸。展望之也在上海某大學當老師,還有一位如何就不清楚了。

      看來,表姨媽陸小曼收學生還是看準了他們的才氣和毅力,他們都是出類拔萃的青年。表姨媽在天之靈可以得到告慰了。

      六、陸小曼與她的傭人

      陸小曼府上用過的女傭、車夫、廚師,有好幾個。我到陸小曼家后,只看見廚師老何、女傭毛桃妹和帶翁瑞午最后一個小女兒翁琴光(也就是陸小曼的義女)的奶娘秀英,加上我的母親吳錦。我母親吳錦是陸小曼的表妹,是親戚,怎么會到陸小曼家去的呢?我母親曾對我說過,是想請翁瑞午(當時他是江南造船廠的財務處總會計長,有國民黨少將軍銜,是在解放前就擔任的)住進三樓大房間旁的亭子間。不久,吳淞戰(zhàn)役爆發(fā),上海淪陷。翁說:“您運氣不好,在這兒待了,以后再看機會吧。”我表姨媽陸小曼說:“您在這兒,我好有親人在旁說說話,暫時住下來再說吧?!庇谑?,母親待了下來,竟想不到,這一待,一送翁瑞午終老,二送陸小曼終老。幾十年中,我母親在小曼處,無形中成了總管,而小曼不問事。翁瑞午常外出,先做掮客生意,后賣古董過日子。反正,翁一回來,就把鈔票塞進五斗櫥抽屜里。錢快完了,我母親就提一聲:“翁先生,鈔票只剩下××元了。”翁聽見后,笑著說:“哪能用得嘎快?小姐儂搭我省點用??!”說給我母親,同時也是說給小曼聽的。我母親又補充一句:“傭人的月費還未付!”翁說:“要付的,要付的!格兩天手頭緊,過一陣子,一并付給?!毙÷揖褪窃谖倘鹞绲慕?jīng)濟支撐下過下去的,渡過了抗戰(zhàn)八年、解放戰(zhàn)爭四年,直到小曼有了工作。

      陸小曼對待家里的傭人是很寬容的,盡管家里經(jīng)濟拮據(jù),傭人的月費只拖欠,不賴賬,照付不誤。反正傭人有吃有住,遲些日子拿工錢也不計較,彼此關系較融洽。舉一個例子就知道小曼對傭人是十分寬容的。那時,我亦住在小曼處(延安中路1157弄35號)。有一次,傭人毛桃妹整理、打掃房間時,把放在亭子間折好的一疊咖啡色粗格圖形紙用水洗了一下,想不到把它弄成了紙漿糊。小曼知道后說:“啊呀,可惜,這是泰戈爾送給志摩的包書紙,雖值不了幾個錢,但很有紀念意義!”毛桃妹說:“啊呀,我闖禍了!怎么辦?我賠都無法賠?。 毙÷χf:“您一定把它當成了被單吧?倒還真像!算了,不知者,無罪。怪我,沒有給你們講清楚。以后凡是洗什么東西,都要搭我講一聲!”毛桃妹立即說:“曉得,曉得!”這件很有紀念意義的印度詩人泰戈爾送給徐志摩的包書紙,就這樣被毀壞了,真可惜。如果毛桃妹能看到此文,不知是否還能記得此事。

      七、陸小曼有張畫流落到了日本

      1965年4月3日陸小曼病逝于上海華東醫(yī)院。陸小曼有張小立軸,寬約五六寸,長約一尺半,是陸小曼、翁瑞午、江小鶼三人合作畫的松竹梅歲寒三友圖,小巧玲瓏,畫得清淡、素雅,而且是裱好的,深藍色的四邊。一直掛在延安中路35號室內(nèi)三樓大房間邊的小亭子間(有抽水馬桶)內(nèi),我母親就睡在此房。“文革”十年,我母親把此畫帶回常州收藏了。

      后來,我母親的侄女的男朋友,要全家遷居日本,我母親就托這位侄女男朋友的家長將此畫帶至日本,望能賣個好價錢,以貼補家用。但想不到他們帶去日本后,音訊全無,直至今日。后來聽說,他曾回大陸,并就在蘇州工作,對這幅畫,也沒有個說法。這個三人情誼的見證之物,頗有紀念意義的歲寒三友小立軸,不知流落在日本的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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