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是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南京則是飛花輕夢的江南,兩種文化元素的撞擊和結(jié)合,是造就國際大師的先決條件。
地標建筑很有講究。中世紀歐洲的城市地標建筑是教堂,教會勢力大,財力雄厚,可以不惜工本,幾年如一日、幾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地修建一座宏偉的教堂。即便到了今天,教堂仍然是歐洲城市中的宏偉建筑。
無論你到何處,哪一處建筑最豪華,里面的組織或行業(yè)在當?shù)鼐妥钣袆萘?。在中國宗法社會中,家族的勢力很大,所以過去當?shù)刈詈玫慕ㄖ蠖嗍庆籼?。廣州的陳家祠堂十分雅致氣派,歷經(jīng)百年風雨,屋頂上的琉璃瓦仍然鮮艷奪目。而在資本橫行的今天,國內(nèi)一線城市中的摩天大樓的業(yè)主或房客都首推銀行和其他大型銀行類金融機構(gòu)。
地標建筑常常又是形象工程。巴黎的埃菲爾鐵塔堪稱最完美的城市地標,但密特朗總統(tǒng)在位時,還要在凡爾賽宮前再建一座金字塔地標物。目前我國各地政府也是大興地標建筑,但幾乎都是敗筆,既勞民傷財,又大煞風景。不過,寧波博物館是一個例外。
建筑要成為地標,就必須標新立異,建筑師必須突發(fā)奇想。建筑師必須有超出常人的想象力,但其作品又必須為常人的想象力所接受。寧波博物館有這個意思,是中西元素的完美合璧,其造型是中國城墻與西方古堡的結(jié)合,幾個側(cè)面略微向外傾斜的四方形組合在一起,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但卻又并不唐突。
博物館古樸雄渾,蒼勁有力,有漢唐建筑和雕塑的氣韻,與周圍的西式現(xiàn)代化高樓形成對照,相互烘托,相映成趣:西式現(xiàn)代化建筑大多線條流暢明快,有中國明代家具的風格。設(shè)計師王澍本人就是平生塞北江南,融合了不同文化元素。王澍新疆出生,在西安讀中學,本科和碩士畢業(yè)于南京的東南大學。西域是大漠孤煙,長河落日,南京則是飛花輕夢的江南,兩種文化元素的撞擊和結(jié)合,是造就國際大師的先決條件。
王澍因設(shè)計寧波博物館而獲得普里茨克獎——據(jù)說相當于建筑業(yè)的諾貝爾獎。當然,得洋人的獎固然不易,但只能是一個考量標準,得獎本身并不一定能夠證明作品的偉大,得諾貝爾獎也不能證明作品的偉大。比如,莫言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但其粗俗、低俗、庸俗的準色情作品讓人不敢恭維。相反,偉大的作品本身就是一座豐碑。所以需要親臨其境,到現(xiàn)場感受建筑的氣場。就我本人的感受而言,見到寧波博物館,確有耳目一新的感覺。
“雅歌堂下新堤路,收拾浮云放新霽?!睂幉ú┪镳^有這個意思。我以為,自有魯迅之后,中國自由主義知識分子不讀西方作品,也可以從本土作品中獲得靈感;而寧波博物館的成功則證明,我們本土成長的建筑大師也能獨步于世界建筑設(shè)計的舞臺,我們沒有必要對西方來的建筑大師頂禮膜拜。華夏大地也是英才輩出的地方。
寧波是座很有文化的城市,卻是一座沒有后花園的城市。出城不遠,一路都是臟亂破舊的房屋,沿途望去,滿目瘡痍。寧波博物館是地標建筑中的杰作,卻也遮不住許多叫人心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