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皓
(宿州學院 外國語學院,安徽 宿州234000)
華茲華斯提出了“兒童乃成人之父”,這是他獨特的兒童觀的核心內(nèi)容。這是詩人在特定的歷史文化環(huán)境下獨特的創(chuàng)作方式及內(nèi)心境界的真切流露,是詩人用一種理想主義的方式來尋求人與自然的和諧關系。[1]因此或許我們可以從華茲華斯的短詩《我們是七個》中獲得一個令人滿意的答案,從幼稚兒童的思維中尋求自然的理念:孩子們不正是自然的化身嗎!因而死亡無法嚇倒孩子,孩子依然可以保持那種純真幸福的感覺;而成人卻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脫離了自然的軌跡,脫離了幼稚卻走向了痛苦。師法自然,問道自然已逐步成為現(xiàn)代社會中人們解決心理問題的一種途徑。表面看來幼稚無知的孩童自然的思維也有很多值得成人深思和學習的地方。
作為一名無比熱愛自然的詩人,華茲華斯(1770~1850)花費半生精力在各地游歷,體驗自然之美,渴望重新投入自然的懷抱,渴望把個人的生命靈魂與自然重新連接在一起。詩人于1779年移居薩默塞特郡(Somersetshire)的湖畔地區(qū),并由此開始了同塞繆爾·泰勒(Samuel Taylor Coleridge)之間的終生友誼。他們合著了偉大的詩集《抒情民謠》(1798),由此揭開了英國文學史上嶄新的一頁,成為英國文藝復興以來最為重要的作品和文學里程碑。[2]詩作擺脫了多數(shù)18世紀詩人所恪守的簡潔、典雅、機智、明晰等古典主義創(chuàng)作原則,在形式上摒棄了在蒲柏(Pope,Alexander)手中達到登峰造極地步并壟斷了當時詩壇的英雄雙韻體;而在內(nèi)容上,則以平民百姓日常使用的語言描繪和歌頌大自然的景色和處身于大自然中人們的生活(尤其是遭到不幸和貧苦無告者的境遇),抒發(fā)詩人的感受和沉思,開創(chuàng)了探索和發(fā)掘人的內(nèi)心世界的現(xiàn)代詩風。所有這些,使這本詩集成為英國文學史中承上啟下、開一代詩風的作品,為建立英格蘭詩歌的浪漫主義風格做出了貢獻,并于1843年獲得桂冠詩人的殊榮。[3]
《我們是七個》這首詩就出現(xiàn)在詩集的序言部分,運用一個飽經(jīng)世事滄桑的成年男子和一位稚氣未脫的小女孩之間對話的形式,以極其樸實的語言講述了一段看似平淡無奇的日?,嵤?。詩人樸實無華的語言似乎缺少詩歌的華美樂感,起初,英國的讀者也無法接受他的詩歌敘事語言,評論家們甚至嘲笑那并非真正的詩歌。[4]然而這正是華茲華斯的特色之一:以樸實的語言歌頌自然之道,以樸實的語言承載發(fā)人深思的內(nèi)涵。他提出,“一切好詩都是強烈感情的自然流露”,公開宣稱“這些詩的主要目的,是在選擇日常生活里的事件和情節(jié),自始至終竭力采用人們真正使用的語言來加以敘述或描寫,同時在這些事件和情節(jié)上加上一種想象的光彩,使日常的東西在不平常的狀態(tài)下呈現(xiàn)在心靈面前?!保?]《我們是七個》這首詩就探討了對于死亡這一人生的終點,世故的成人想法和幼稚的兒童信念哪一種更能使人得到幸福與安慰。[6]
在詩中,一位成年男子在野外農(nóng)莊偶遇一位鄉(xiāng)下女孩,他們的對話由此展開。在詩歌的第一節(jié)華茲華斯以寥寥幾行詩句勾畫出一位天真幼稚的鄉(xiāng)下女孩的形象:這是一個樸實的鄉(xiāng)下孩子,約莫八九歲的樣子;衣著破爛,頭發(fā)濃密而卷曲,但她渾身充滿著鄉(xiāng)村的氣息,自然的朝氣和活力,她的眼睛清澈又明亮,她那樸實自然美麗使人愉悅。男子隨口問道:“你兄弟姐妹共有幾個?”小姑娘想了想,天真地說,“幾個呢?我們一共七個?!背赡昴凶永^續(xù)追問:“他們都在哪里呢?”“兩個住康威,兩個去出海,還有兩兄妹,躺在教堂墓園中,距離我和母親居住小屋很近。”這樣的回答自然激起了成人的困惑和不解,“可愛的小姑娘,這有點不對了,你說兩個去航海,兩個住康威,怎么能說你們兄弟姐妹有七個呢?”小姑娘立刻回答:“七個兄弟姐妹一點都不錯,兩個埋在教堂墓園中,就在墓園大樹下?!背扇说乃季S定勢使那位男子不禁想去糾正小女孩的說法,“我的小姑娘,活著的才算,你說對不對,如果兩個躺在墓園中,你們只能是五個?!?/p>
簡短的交談表現(xiàn)出兩種思想的激烈碰撞:成人認為死亡就是失去,活著才算存在,逝去的親人就不可再計算其中;在兒童的心中,死亡無非就是死亡,并不代表失去,只是居住的地方不同而已,因此小姑娘始終堅持“我們是七個!”然后小姑娘介紹了自己和逝去的兩兄妹一起度過的生活,“我常在那兒織襪子,我常在那兒縫手帕,我坐在那兒地上,對他們唱歌說話。我常在太陽下山,看天上又晴又光亮。我端著我的小碗,在那兒把晚飯吃上?!毖哉Z之中絲毫看不出傷感與悲痛,在天真幼稚小女孩的眼中,死亡并不可怕,她依然可以在生活中感受到兄妹們的存在,與他們相知相伴。[7]接著小姑娘談到了“失去”兄妹的過程:“珍妮姐姐死得最早,她躺在床上喊疼。最后她終于走了,是慈悲萬能的上帝使她解脫。當草地又枯又干,她的坑出現(xiàn)眼前,繞著紋,約翰和我,在一起大家游玩。當?shù)厣涎┌滓黄?,又跑步又滑冰,我可真忙,這時候約翰走了,也埋在姐姐身旁。”小女孩率真地敢于直面死亡,姐姐的死亡是仁慈的上帝使她解脫痛苦,既然如此,有什么值得傷心的呢?約翰的死亡也是一種偶然,應該也是被帶到上帝的身邊了吧。坦然面對死亡,死亡便不再使人悲傷。
死亡并非是人生的終結,而是生命的延續(xù),是對自然的回歸,正如花謝花開一般的自然。[8]成人之所以會為死亡痛哭流涕是因為他們已經(jīng)脫離了自然的思維方式。兄妹雖然已經(jīng)逝去,小女孩仍舊可以高興地與他們相處和交流,這也正反映出作者自然主義、浪漫主義的詩歌傾向。最終這位成人仍未放棄糾正小女孩“幼稚的錯誤”,“如果兩位在天上,那么還有幾個?”“啊,先生,我們七個?!彼卮?,干凈利落。在此成人與兒童的觀念又一次產(chǎn)生了撞擊,在成人的世界中天堂仿佛是最為圓滿的死亡歸宿,逝者升入天堂是對生者最大的安慰;然而小姑娘并不為此改變自己的想法,“我們兄弟姐妹是七個”這一信念已經(jīng)深深植根于小姑娘的內(nèi)心,仿佛在她看來即使是升入天堂也是一種親情的分割,也是無法忍受的事情。兄弟姐妹之間的血緣親情是包括死亡和天堂的任何事物都無法分割的永恒。“他們死了,他們兩個死了,他們兩個上天堂了!”小女孩的回答依然是“不,我們兄弟姐妹是七個!”
小女孩始終堅持的天真信念是她得以快樂成長的源泉,也正是她全身充滿著自然生機與活力的源泉。“我們永遠是七個!”多么令人感到寬慰的話語,小女孩出于本能感受到了自然的規(guī)律,正如詩中所描述的,她的眼睛始終是那么明亮,在她的眼中看不出一絲的悲傷和哀怨??傊A茲華斯的詩歌呼喚著現(xiàn)代人重新審視人與自然的關系,呼喚著人們親近自然、尊重自然、愛護自然。[9]在這首詩中那位成人成熟的文明化的思維受到了來自自然的挑戰(zhàn),使他的內(nèi)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他不斷地試圖去說服小女孩接受成人對于死亡的概念,最終卻被小姑娘天真的信念極大影響了。華茲華斯以他樸實的詩句啟迪人們,應該改變對待很多事物的態(tài)度,應該放棄看似智慧實則愚蠢的“成熟思維”轉(zhuǎn)而接受自然之道,因為自然之道才是真正的幸福之源。
[1]袁禮.華茲華斯詩歌中兒童觀的體現(xiàn)[J].湘潭師范學院學報,2008(9):204-205.
[2]章艷.20世紀上半葉華茲華斯在中國文化語境中的接受[J].國外文學,2013(4):3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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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張伯香.英國文學教程[M].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05:11-12.
[5]蘇文菁.華茲華斯詩學[M].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6.
[6]丁宏為.理念與悲曲——華茲華斯后革命之變[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28-45.
[7]黃杲炘.華茲華斯抒情詩選[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社,2000:4.
[8]向玲玲.國內(nèi)華茲華斯比較研究述評[J].浙江旅游職業(yè)學院學報,2009(9):71-72.
[9]武少霞.解讀華茲華斯的生態(tài)思想[J].外國文學,2010(10):100-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