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慧,李崇月

(江蘇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外語系,江蘇鎮(zhèn)江 212013)

《蘇軾詩詞選》英譯的美學(xué)損失與補償

王志慧,李崇月

(江蘇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外語系,江蘇鎮(zhèn)江 212013)

蘇軾詩詞寓意豐富,用詞精煉,有些詩詞中還蘊含著豐富的人生哲理,因此重現(xiàn)詩歌的美學(xué)價值是翻譯蘇軾詩詞所必須考慮的。但由于中英文語言結(jié)構(gòu)以及文化思維等方面存在差異,在翻譯的過程中不管是語言形式還是審美價值難免有所損失。針對蘇軾詩詞的美學(xué)特點,以等功能補償原則為基礎(chǔ),對詩詞語言美和意境美兩個層面的美學(xué)損失進(jìn)行補償研究,揭示了蘇軾詩詞翻譯過程中不同層面的補償策略。

蘇軾詩詞;美學(xué)損失;翻譯;補償策略

蘇軾一生顛沛流離,這種苦難的人生經(jīng)歷使得蘇軾的詩詞景中有情,情中有理,意境優(yōu)美,開辟了詩詞的新格局。也正因為其重要的美學(xué)價值,國內(nèi)外有很多名家將其翻譯成英文,為中國文化的傳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xiàn)。以等功能補償理論為基礎(chǔ),對蘇軾詩詞翻譯的美學(xué)損失進(jìn)行補償研究,可以充分發(fā)揮補償?shù)姆e極作用,避免了超額和欠額補償現(xiàn)象,也從新的視角對蘇軾詩詞翻譯提供了幫助。

一、翻譯補償原則

翻譯補償雖是翻譯不可或缺的部分但也有其特殊性,因此不能參照一般的翻譯原則加以描述,又不能不約束其發(fā)展,以免因補償不當(dāng)而造成不良后果。在所有文學(xué)作品中,詩歌是富含文化因素最多的一種文學(xué)體裁,無論其形式還是內(nèi)容都充分展現(xiàn)了它自身的文化特征,因此正確處理翻譯中的文化差異,對于提高譯品的質(zhì)量有著重要作用。針對文學(xué)翻譯過程中語言形式或修辭手段在目的語中功能喪失的問題,夏廷德先生提出了等功能原則。夏廷德指出,“如果原文某一語言手段在目的語中起不到與原語相同的作用,甚至可能帶來消極效果,譯者應(yīng)放棄原文的形式,改用目的語中形式不同,但功能相等或相近的形式對造成的損失進(jìn)行彌補?！盵1](P196)但在使用“等功能原則”對損失進(jìn)行補償時不應(yīng)盲目追求形式對等而背離作者使用該形式的意圖。

二、《蘇軾詩詞選》英譯本中美學(xué)價值的損失

馮煦說:“詞有二派,曰剛與柔。毗剛者斥溫厚為妖冶,毗柔者目縱軼為粗獷。而東坡剛亦不吐,柔亦不茹,纏綿芳悱,樹秦、柳之前旃;空靈動蕩,導(dǎo)姜、張之大格。唯其所之,皆為絕詣。”[2]由此可見蘇軾的詞風(fēng)既不能以“豪放”概括,也不能以“婉約”包舉。此外蘇軾的詩詞構(gòu)思奇妙,意境開闊,具有重要的美學(xué)價值。但由于語言及文化背景的差異,要想在翻譯過程中重現(xiàn)這種美學(xué)特點絕非易事。英國翻譯家卡特福德甚至認(rèn)為,翻譯由于語言上和文化上的困難存在不可譯性[3]。就蘇軾詩詞的英譯本為例,古漢語與現(xiàn)代英語存在較大的差異:中國古詩詞意境優(yōu)美,語言精煉,詩歌形式整齊統(tǒng)一,多個意象可以堆積成句;而現(xiàn)代英語很難做到單字成意且結(jié)構(gòu)統(tǒng)一,行文押韻。在翻譯的損失中孫迎春列舉了四個方面的損失:(1)音樂性的損失;(2)形象性的損失; (3)修辭手法的損失;(4)語言特色的損失[4]。如《江城子》中“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在翻譯成英文后變?yōu)椤癟en years-dead and living dim and draw apart.I don’t try to remember but forgetting is hard”[5],作者為了補償原文的韻律美,使用了“apart”和“hard”兩個尾韻,但其音樂性還是無法媲美原文“?！薄ⅰ傲俊?、“忘”三個尾韻連用所帶來的押韻效果。由此可見詩詞中存在明顯的不可譯性,也正是這種不可譯性所導(dǎo)致的美學(xué)損失使得詩詞翻譯的補償研究具有了更重要的意義。

三、《蘇軾詩詞選》英譯中美學(xué)價值的補償

(一)語言美的補償

郭紹虞在《漢語語法修辭新探》中指出,漢語詞組堆棧可以成句,詞組堆棧成句凸顯了漢語意合的語言特點。蘇詞之所以被認(rèn)為優(yōu)美得益于其嚴(yán)格遵守格律,強調(diào)詩詞語句的工整、對仗。英詩雖然也有統(tǒng)一的格式和音律,但并沒有中國古詩那樣嚴(yán)謹(jǐn),在英譯時如何忠實地傳達(dá)文本意義,又能再現(xiàn)其美學(xué)價值是橫亙在譯者面前的難題。在實際翻譯操作中,譯者可以采用整合補償方法:整合并劃一句式結(jié)構(gòu),效仿并再造音韻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并轉(zhuǎn)換修辭格[6]。

例1.“水光瀲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譯文一：The brimming waves delight the eye on sunny days;

The dimming hills give a rare view in rainy haze.[7](P47)

譯文二：Water glistening with ripples beautiful on sunny days,

Mountains with haunting mist spectacular in the rain.[8](P12)

原詩意象堆積疊加,句式整齊對仗,富有音樂性。第一句的“水光”、“瀲滟”、“晴方好”分別與第二句中“山色”、“空蒙”、“雨亦奇”對應(yīng),通過對偶法增強了詩歌的節(jié)奏感使人讀來朗朗上口。漢詩在翻譯成英文時雖不能這樣意象堆積而成意群,但可以運用整合補償法劃一句式結(jié)構(gòu),效仿并再造音韻結(jié)構(gòu)也能補償因語言差異而導(dǎo)致的形式美的損失。譯文一在翻譯這兩句時便運用了整合補償法,將這兩句的格式統(tǒng)一成SVOC的結(jié)構(gòu):“The brimming waves”與“The dimming hills”對應(yīng),“delight”與“give”對應(yīng),“the eye”與“a rare view”對應(yīng),“on sunny days”與“in rainy haze”對應(yīng)。此外“brimming”與“dimming”,“days”與“haze”兩個尾韻的再造進(jìn)一步補償了原文形式美的損失。譯文二語法結(jié)構(gòu)上大致整齊統(tǒng)一,但從字?jǐn)?shù)來看并沒有嚴(yán)格對仗,也沒有仿造原文再造音韻結(jié)構(gòu),因此就選詞和句式結(jié)構(gòu)來看稍遜于譯文一。

例2.“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fēng)?！?/p>

譯文一：Bones of jade,flesh of snow,

May thy ethereal spirit stand unafraid,

Though the dark mist and the swamp wind blow.[9](P105)

譯文二：Thy frame of jade unbothered by marsh frog,

Thy snowy bearing carries a divine grace.[8](P132)

譯文三：Your bones of jade defy miasmal death;

Your flesh of snow exhales immortal breath.[7](P47)

這首詞表面上寫惠州梅花不怕瘴霧,實則是以物喻人,將梅花比作隨蘇軾南貶的小妾王朝云。從詩的形式來看,兩句都是由六字構(gòu)成的主謂賓結(jié)構(gòu),句式整齊統(tǒng)一,節(jié)奏感強。譯文一在處理這句話時同樣采用了每行六個字的句式結(jié)構(gòu),行文緊湊,言簡意達(dá)。此外為了便于目的語讀者領(lǐng)會梅花的高潔品質(zhì),譯者在句子結(jié)尾采用了增益補償法,通過惡劣的環(huán)境來襯托梅花的高潔情操?？缕街赋鲈鲆媸侵赣媚康恼Z對應(yīng)詞譯出源語讀者視為理所當(dāng)然,而目的語讀者不甚了解的信息[10]。在結(jié)尾部分增加“Though the dark mist and the swap wind blow”這句話不僅烘托了梅花不畏瘴霧的清傲姿態(tài),更與前面兩句構(gòu)成ABA的押韻格式,從而彌補了因語言差異而造成的形式美的損失。從詩歌的語體特征來看,原詩是古體詩,其語言形式和文化內(nèi)涵具有特定的時態(tài)特征,譯文一、二都基于等功能原則,采用了古英語才會使用的“thy”,從而成功地補償了原文的語體特征。

例3.“身前富貴草頭露,身后風(fēng)流陌上花?！?/p>

譯文一：Both wealth and rank will pass like the dew on the grass;

Beauty and charm will fade like flowers by the pathway.[7](P73)

譯文二：Wealth and honor in life were dew on the grass leaf;

Now he’s gone,they remember him in“Roadside Flower.”[10](P53)

這兩句詩的意思是,人們生前的一切榮華富貴,全如那清晨草頭上的露水,不多久就散發(fā)消失;死后所留下的美好名聲,也全如那路上花朵,很快就會凋枯謝落。這是典型的暗喻手法,在英譯時可增加比喻詞,將暗喻轉(zhuǎn)換成明喻修辭,使得意義更加明確,便于目標(biāo)讀者理解。譯文一在翻譯這句時就采用了明喻的手法,增加了比喻詞“l(fā)ike”,同時使用了“pass”和“fade”這兩個同義詞補償了“身前”和“身后”的對比效果。譯文二雖保留了原文的暗喻修辭,但意義較為隱含,不易理解,在翻譯第二句時,直接譯出了詩歌的深層含義,不僅破壞了原文的音樂性,而且喪失了暗喻手法所突顯出來的婉約美。

(二)意境美的補償

蘇軾的詩詞不僅蘊含著優(yōu)美的韻律和修辭,更為重要的是,其行文中還引用大量的文化意象來表達(dá)詩人對人生的領(lǐng)悟。因而,其文化意境之美在譯成英文時能否讓讀者產(chǎn)生同樣的感悟在于文化意象的英譯處理。

例4.“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

譯文一：I like to compare the West Lake to“Miss West”,

Pretty in a gay dress,and pretty in simple again.[9](P95)

譯文二：The West Lake looks like the fair lady at her best;

Whether she is richly adorned or plainly dressed.[7](P47)

譯文三：West Lake,by comparison,a perfect match for XiZi2,

Makeup,light or heavy,either way appropriate.

Notes：2.XiZi：also known as Xishi,a beauty of Yue in Spring and Autum.[8](P12)

例4中,“西子”又名“西施”是我國春秋時期的越國美女,相傳她的美貌可使水中的魚兒駐足不行,忘記游水。用“西子”來描繪西湖的秀麗風(fēng)光,不僅是因為兩者同在越地,同有一個“西”字,更主要的是她們都具有天然美的資質(zhì)。譯文一在音韻上遵循了原文“西湖”與“西子”的韻律結(jié)構(gòu),將“西子”直接譯成“Miss West”。譯文二采用了增加對比度補償法,以目的語中語境意義與原文對應(yīng)詞相似,但涵義級別或強度高于原文的詞來替代原文詞,恢復(fù)原文詞義的相對強度[1](P208)。譯文二將西子這個文化意象翻譯成“the fair lady”,表面上去看好像與原文不符,實則譯出了“西子”在原文中的深層含義——端莊美麗的女子。而譯文三在處理這一文化意象時采用了文本外注釋的補償方法,在不影響原文流暢性的同時又幫助目的語讀者理解因文化缺省而造成的概念困惑。

例5.“花退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譯文一：Red flowers fade and green apricots are still small.

When swallows pass

Over blue water which surrounds the garden wall.

Most willow catkins have been blown away, alas!

But there is no place where will not grow sweet green grass.[7](P237)

譯文二：Flower wilt with fading red,and green apricots small.

When the swallows fly,

Over the homestead in blue waters they circle.

Catkins on the twigs of willows again by the wind diminished,

No place on earth but with fragrant grass adorned.[8](P129)

這首《蝶戀花》婉約地表達(dá)了詞人矛盾的人生哲理:新舊事物的矛盾,消極與積極的矛盾,情與理的矛盾。因此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應(yīng)注重這種意境美的重現(xiàn),讓目的語讀者也能領(lǐng)會到隱含在詩歌中深奧的人生哲理。例5中“殘紅”與“青杏”這兩個帶有顏色的意象在視覺上形成強烈的沖擊,從而營造出矛盾的意境美。但由于語言的差異,將其翻譯成“red flower&green apricots”時并沒有獲得與原文同等的表現(xiàn)力。為了彌補語言的差異,譯文一采用整合補償法,重新劃分句子格式,用“and”連接兩個并列結(jié)構(gòu),用形式對比替代視覺對比,從而再現(xiàn)了原文意境;譯文二在語言結(jié)構(gòu)上更忠于原文,但并沒有譯出原文矛盾的詩詞意境。第二句中“燕子飛時”交待了時令特征—暮春。在中國詩詞文化中,“燕子”常用來表達(dá)傷春懷舊的感情,這是有著特定文化背景的讀者才能理解的。譯文一采用了增加對比度法,將“飛”譯成“pass”,給人營造了燕子一去不復(fù)返的悲涼感,從而補償了原文所要表現(xiàn)的消極人生觀。下一句“枝上柳棉吹又少”描繪了一副柳綿被春風(fēng)越吹越少的暮春景象,悲涼之情呼之若出,與下文的“天涯何處無芳草”的積極心態(tài)形成鮮明對比。譯文一在處理這句時,采用了“blow away”這樣一個動詞短語,“blow”一詞形象生動,“away”一詞更是營造了柳絮被越吹越遠(yuǎn)的哀怨美,整個感情基調(diào)更忠于原文;譯文二則采用了“diminish”一詞,雖然傳達(dá)了原文的意思,但缺乏動態(tài)美,意境美的傳遞上自然稍遜于譯文一。

四、結(jié)語

蘇軾的詩歌寓意豐富,時常含有豐富的人生哲理,這種深厚的寓意都是通過優(yōu)美的語言、修辭以及意境美表現(xiàn)出來的,因此在翻譯的過程中應(yīng)當(dāng)對可能流失的美學(xué)要素進(jìn)行補償。對于語言層面的補償,譯者可基于等功能原則,采用整合補償法,效仿并再造原文音韻結(jié)構(gòu),調(diào)整并轉(zhuǎn)換修辭格,以期待能獲得等效的美學(xué)價值;對于意境美的補償,可用的補償方法有增強對比度補償、增益補償、和文中加注,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彌補因文化缺省而造成的概念困惑現(xiàn)象,從而讓讀者與原文產(chǎn)生共鳴。

[1]夏廷德.翻譯補償研究[M].武漢:湖北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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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Burton Watson trans.Selected Poems of Su Tung-po’s[M]. Port Townsend:Copper Canyon Press,1994:65.

[6]沈曉華.《皇帝內(nèi)經(jīng)》英譯中美學(xué)價值的損失與補償[J].中國中西醫(yī)結(jié)合雜志,2012(5):704-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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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任治稷.東坡之詩(英漢對照)[M].上海:復(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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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esthetic Loss and Compensation in Translating Selected Poems of Su Shi

WANG Zhi-hui,LI Cong-yue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Jiangsu University,Zhen Jiang,Jiangsu 212003,China)

Su Shi constructs his poetry with profound philosophy and refined words.Therefore,the reproduction of artistic value is an important task in translating Su Shi’s poetry.However,owing to such factors as cultural and linguistic differences,poetry’s artistic beauty is inevitably lost in the translation process.This paper,on the basis of the functional compensation theory,expounds the translation compensation skills applied at the different levels.

Su Shi’s poetry;loss of artistic value;translation;compensation skills

H316.9

A

1672-934X(2014)04-0096-04

2014-05-10

王志慧(1988-),女,江蘇海安縣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外國語言學(xué)及應(yīng)用語言學(xué)研究;李崇月(1967-),男,四川達(dá)州人,副教授,主要從事翻譯理論與實踐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