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元佳
2009年,奧巴馬首次當選美國總統(tǒng)。在其上任后的第二天便簽署了一項嚴格限制游說行為的行政令,可惜收效甚微。四年之后,再次競選總統(tǒng)時他又一次提到要把游說集團的影響從華盛頓的政策決策環(huán)節(jié)中剔除。
奧巴馬二次入主白宮后,開始著手限制政治說客的影響力,設法將眾多說客排除在政府機構顧問團外,目前華盛頓的1萬多名正式注冊的政治說客將面臨飯碗不保的窘境。而白宮和國會山中上演的各方權力爭斗中若是真少了那些政治說客的身影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呢?
“第四權力中心”暗中發(fā)展
在華盛頓的市中心,位于白宮和國會山之間有一條享有盛名的“K街”。這條橫貫東西的大道兩側,密密麻麻聚集著多達上千家的公關公司、游說機構和一些民間社團和組織。雖然銘牌各異,稱謂不同,但透過那虛掩的門禁、遮陽的百葉窗,仿佛能看到三五成群的職業(yè)說客、公關專家們穿針引線地搭建著一條看不見的權力延伸線,對美國政治生活發(fā)揮著巨大影響力。由于“K街”游說集團勢力龐大,因此被美國人戲稱為除了行政、立法和司法之外的“第四權力中心”。
最初,美國的“建國之父”們?yōu)榱藴p少金錢對于權力的侵蝕和影響,煞費苦心地把美利堅合眾國的首都選在了當時遠離經(jīng)濟金融中心的一片沼澤地里。但是200多年過去,不僅華盛頓早已今非昔比,當年那些只能站在走廊里苦苦等待的說客,如今已經(jīng)登堂入室,坐擁翻云覆雨的決策影響力。
在游說活動中,職業(yè)說客們肩負著在立法和行政部門推進客戶利益和權益的職責。為了使“下情上達”,游說機構利用各種名目由頭,組織聽證會、發(fā)布會、研討會,以民意民情為籌碼,運用一切可能的辦法來影響議員立法和行政部門的政策制定及執(zhí)行過程。每次當美國的聯(lián)邦政府經(jīng)濟振興計劃剛一通過,財政部和議會參眾兩院的撥款委員會門前就立刻門庭若市,各路游說人馬你方唱罷我登場,找關系、卡位置、謀利益,都想從這幾千億的大蛋糕上分得一塊。
在過去的20多年中,隨著游說活動專業(yè)化、職業(yè)化、信息化程度的不斷提高,這個行業(yè)也從之前半遮半掩、模模糊糊的灰色地帶,一躍成為公眾矚目、不容或缺的高級政府公關門類。特別是在小布什執(zhí)政的八年時間內,因其一貫支持照顧大企業(yè)、大財團的政策立場,加上其內閣成員們深厚的商業(yè)企業(yè)背景,更為游說團體們提供了一個大展身手的舞臺。
“旋轉門”養(yǎng)肥的千萬富翁
美國游說政治中一個無法割除的痼疾,就是所謂的“旋轉門”現(xiàn)象,即政府官員離任后進入游說公司當高薪職業(yè)說客,受人之委,回來游說以前的官方同事,為委托人圖利。媒體戲稱該現(xiàn)象為“政府辦公大樓和游說公司之間只隔著一扇旋轉門”。每一屆的政府更迭,特別是涉及黨派輪替的改選后,那些前朝的臣子剛剛走出國會大門,往往轉身就折進了“K街”上各種游說機構的小門。
一方面游說機構需要大量通往政府的關系和橋梁,另一方面那些前政客能夠提供人脈和影響。雙方合作你情我愿、心照不宣,這種把游說機構當成“權力提款機”的情況,如今在華盛頓的政治博弈中屢見不鮮,游說行業(yè)也因此養(yǎng)肥了不少前政客的錢包。
據(jù)美國非政府研究機構“公民分析組織”的一項統(tǒng)計顯示,從1998年到2005年,在198名從美國聯(lián)邦眾議院離職的議員中,有43%成為了職業(yè)說客;至于那權力更大的參議院,在36個退休離職的參議員中,一半都成為了職業(yè)說客。像前眾議院撥款委員會的主席、前共和黨全國委員會的主席都是在離職后馬上注冊了自己的游說公司,轉身向原來的老同事或下屬作起了游說工作。
這些前政客都會巧妙地避免使用“說客”一詞,他們更喜歡用的名字是“政府關系”或“政府事務”?;谶@樣的行業(yè)形勢,“美國游說人士聯(lián)盟”(The American League of Lobbyists)在去年11月正式改名為“政府關系專業(yè)人士協(xié)會”(The Association of Government Relations Professionals)。
此外,大批跨國大企業(yè)從事政府關系或公共關系的高級經(jīng)理人也加入到爭搶這肥差的隊伍中來。蘋果公司前負責全球政府事務的副總裁凱瑟琳·諾維利雖然不是注冊的說客,卻被人譽為是“IT界的頂級說客”,去年因成功幫助公司處理國會關于蘋果公司避稅戰(zhàn)略的問詢而賺得750萬美金。美國科學應用國際公司負責政府事務的副總裁德博拉·李·詹姆斯雖然也不是注冊在案的職業(yè)說客,卻在2013年因各種游說活動獲得近100萬美元的收益。
丑聞頻出 政府難堪
黑色淺頂帽、深灰色風衣、表情冷漠,像極了好萊塢電影中的黑幫大佬,2006年,當美國最負盛名的“頂級政治說客”杰克·阿布拉莫夫出現(xiàn)在華盛頓地方法院門外時,他的這身打扮讓很多人印象深刻。就在這一天,曾經(jīng)呼風喚雨的他承認賄賂議員、欺詐和逃稅3項罪名,被判處有期徒刑6年。
阿布拉莫夫和其合伙人眾議院領袖湯姆·迪萊的前發(fā)言人邁克爾·斯坎倫,利用兩人與迪萊的特殊關系幫助自己的客戶印第安部落組織對華盛頓上層施加影響,以阻止競爭對手建造新賭場,威脅到他們一本萬利的賭博生意。為了疏通上下關系,阿博拉莫夫用數(shù)千萬美金的游說收入大肆賄賂國會議員、白宮主管和內務部長等要員。案發(fā)后,一場更大的政治地震在華盛頓連番滾動,包括迪萊在內的數(shù)十名國會議員及助手或受壓辭職或鋃鐺入獄。在報道這一轟動事件的封面文章中,《時代》周刊在阿布拉莫夫的特寫照片旁,加上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大標題——買下華盛頓的人。
阿布拉莫夫的賄賂行為正是通過金錢的利誘而對美國的立法和聯(lián)邦政策施加影響,這種現(xiàn)象在國會已經(jīng)蔚然成風。為控制院外游說機構對于政治決策的負面影響,美國的國會也曾通過一系列相關的法案,但收效甚微。比如1995年制定的《游說公開法案》(Lobbying Disclosure Act),就特別明確規(guī)定了“說客”的專業(yè)身份和活動范疇,并明令禁止金錢利益等因素介入政治決策。按照規(guī)定,說客們不能通過豪華宴會、贈送任何超過50美金的禮品或者安排特殊度假旅游服務等來賄賂收買政府官員,還規(guī)定只要說客的工作時間有20%以上用于某一客戶,游說公司就必須在國會登記說客和客戶的資料。
《游說公開法案》雖然試圖讓游說行為透明化,但在實際執(zhí)行中還是漏洞多多。國會不得已在2007年時推出一個補丁法案《正直領導和開放政府法案》(Honest Leadership and Open Government Act)。與以前相關法案多是原則性的規(guī)定不同,這個法案全是具體的細則規(guī)定,比如參議員和政府部長離職后兩年內不得游說國會;禁止說客向國會議員贈送違反政府官員操守法的禮物或旅游;說客在6個月內向任何一個人提供的選舉捐款超過1萬5千美元,要向聯(lián)邦選舉委員會報告等,這一系列規(guī)定確實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游說中的灰色地帶甚至違法犯罪行為。
不過專家稱游說行業(yè)其實并未消亡,只是轉到了更為隱蔽的地下而已。
對于奧巴馬來說,這些說客的工作對他施展抱負帶來了極大的阻礙。自上任伊始,奧巴馬就頒布了有史以來最為嚴厲的游說行業(yè)準則,對那些曾在過去兩年從事游說行業(yè)現(xiàn)在轉行當政府機構高級雇員的人士,禁止其參與之前游說的政府議題。但是奧巴馬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這一政策根本無法實施,因為政府內有50多名雇員,包括3名內閣成員,都曾有過說客經(jīng)歷。
作為美國民主體制中的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利益集團和院外游說活動已經(jīng)成為美國政治必不可少的一個組成部分。怎樣讓游說產(chǎn)業(yè)健康地生存,這是K街的困境,也是奧巴馬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