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
(天津中醫(yī)藥大學 人文管理學院,天津 300073)
妖魅幻境抑或文明指南?
——簡析時代語境下中國近代小說中的科幻元素
李威
(天津中醫(yī)藥大學 人文管理學院,天津 300073)
無論從文本層面還是從世相層面,對于民間超驗玄思的反對是晚清時期“新民”的主要內(nèi)容之一。它是“強國強種”的渴望之下,對西方思想文化尤其是科學理念的尊崇而帶來的一個結果。而在宣揚科學致勝理念的本土原創(chuàng)科幻小說中,我們卻又看到了傳統(tǒng)志怪狂想的回潮,這種悖論式的局面使得中國近代科幻小說陷入了言說的兩難,并彰顯出文化轉(zhuǎn)型期對傳統(tǒng)取舍以及認識新知的困境。
審美救贖;超驗玄想;科學主義;科幻
鴉片戰(zhàn)爭以后,尤其是庚子國變之后,隨著西方世界的軍事、經(jīng)濟、政治、文化的入侵逐步更深更廣的由沿海滲入到中國內(nèi)陸,一場今后將曠日持久的持續(xù)下去的文化批判與文化反思亦逐漸拉開序幕。以儒家思想為核心的傳統(tǒng)文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質(zhì)疑與動搖,雖然這種質(zhì)疑并未發(fā)展到一種整全性的批判。通觀這一時期的主流言論,亡國滅種的預警幾乎充斥了大半的輿論空間。眾聲喧嘩的結果,并未形成百家爭鳴的態(tài)勢,而是呈現(xiàn)出較為單一的眾口一詞的趨向。以發(fā)表在《國民報》第一期上的一篇時論《二十世紀之中國》為例,作者在文中說:“且夫我中國固具有雄視宇內(nèi),威震環(huán)球,操縱萬國,輘輅五洲之資格也。方里二千萬,倍半于全歐;人民四百兆,六倍于北美;開辟五千余年,有堯舜禹湯文武周孔之遺教,有英雄豪杰戰(zhàn)虎斗之歷史;且處溫帶,人性聰慧,國多平原,物產(chǎn)饒裕,皆地球萬國之所無,而我中國所獨有者也。由是而早進其國于文明,吾恐今日瞵其鷹視,張其狼牙,攘臂奮袂,號稱雄邦,爭我中國者,亦將屏氣斂跡,怵我之威勢,憚我之權力,柔順屈從,就我范圍,亦必然之勢也。而奈何反是?……蓋弱肉強食,優(yōu)勝劣敗,天演之公例也,今日固勢力競爭之世界,不日進化,則日退化,無天可怨,無人可尤,我中國之自取之也?!笆乱岩樱^此以往,我同胞之國民,其將恢復我中國所固有乎?抑甘隨波蘭、印度、埃及、土耳其之后塵,且等而下之乎?其興其亡,決于今日。……嗚呼,今日已二十世紀矣!我同胞之國民,當知一國之興亡,其責任專在于國民……”①由追念過去的榮光追記民族精華,到把今日落敗歸因于不合進化之公理而自我反省,到寄望于國民整體的洗心革面,幾乎成為了當世一致的思路。梁啟超著名的《新民說》便是這種思路之下一個必然的重要收獲,他以公德私德為核心,寫出了一份具體而詳細的國民改造規(guī)劃書。如果說他的《新民說》是從西方政治、社會思想的角度來淬新國民精神的話,那么在同一年發(fā)表的《新小說》雜志的發(fā)刊詞《論小說與群治之關系》可看作是從審美角度,對其新民理論的一個編外補充。在這篇文章中,他提出了著名的“欲新一國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國之小說”的口號,他把小說的革新放在了一個前題性的位置上,雖則處在時代風潮之下,但內(nèi)里卻不脫對中國傳統(tǒng)思想中“審美救贖”思路的承襲。他接下來指出:“故欲新道德,必新小說;欲新宗教,必新小說;欲新政治,必新小說;欲新風俗,必新小說;欲新學藝,必新小說;乃至欲新人心,欲新人格,必新小說。何以故?小說有不可思議之力支配人道故。”小說何以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因為自古以來小說在中國國民性塑型方面可謂“罪孽深重”。梁啟超認為,這一深刻影響最廣大民眾的“引車賣漿者流”的文體其影響的深度和廣度都超越于其他文體之上:“吾中國人狀元宰相之思想何自來乎?小說也。吾中國人佳人才子之思想何自來乎?小說也。吾中國人江湖盜賊之思想何自來乎?小說也。吾中國人妖物狐鬼之思想何自來乎?小說也?!本唧w分析起來,內(nèi)容如下:“今我國民,惑堪輿,惑相命,惑卜筮,惑祈禳,因風水而阻止鐵路,阻止開礦,爭墳墓而闔族械斗,殺人如草,因迎神賽會而歲耗百萬金錢,廢時生事,消耗國力者,曰惟小說之故。今我國民慕科第若膻,趨爵祿若騖,奴顏婢膝,寡廉鮮恥,惟思以十年螢雪,暮夜苞苴,易其歸驕妻妾、武斷鄉(xiāng)曲一日之快,遂至名節(jié)大防掃地以盡者,曰惟小說之故。今我國民輕棄信義,權謀詭詐,云翻雨覆,苛刻涼薄,馴至盡人皆機心,舉國皆荊棘者,曰惟小說之故。今我國民輕薄無行,沈溺聲色,綣戀床第,纏綿歌泣于春花秋月,銷磨其少壯活潑之氣;青年子弟,自十五歲至三十歲,惟以多情、多感、多愁、多病為一大事業(yè),兒女情多,風云氣少,甚者為傷風敗俗之行,毒遍社會,曰惟小說之故。今我國民綠林豪杰,遍地皆是,日日有桃園之拜,處處為梁山之盟,所謂“大碗酒,大塊肉,分秤稱金銀,論套穿衣服”等思想,充塞于下等社會之腦中,遂成為哥老、大刀等會,卒至有如義和拳者起,淪陷京國,啟召外戎,曰惟小說之故。嗚呼!小說之陷溺人群,乃至如是!乃至如是!”(見《新小說》1902年第1期)可以說,在以梁為代表的新知識人眼中舊小說之于民眾的危害是全面的,它幾乎關涉到普通人最具代表性的基本生活側面和最為普遍的文化意識的形成。在這篇文章中梁對“國民”一詞的指涉頗為籠統(tǒng),它可以被理解為全體國民。但是細審其言論,我們會發(fā)現(xiàn)他所論及的舊小說之于國民思想的荼毒基本上是指涉庶民文化的一種現(xiàn)象,也即這個詞語所涵蓋的范圍應該并未包括如梁那樣的“新知識人”,也排除了自古以來少數(shù)并未“同流合污”而保持清醒的批判意識的人。他所謂的“人群”有更多“烏合之眾”的色彩,是普羅大眾的群體。也因之,梁所批判的舊小說的負面影響,基本上是針對它對于基層文化的塑型而言的。所以我們也可以對上述思想做如下理解——既然舊小說亦步亦趨的影響了基層文化或是民眾文化、民間風習②的形成,那么對于舊小說的抨擊實際上亦是間接的對于民眾文化、民間風習的抨擊。在相當數(shù)量的新小說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到對于民間文化諸多因素的嘲諷、批評和破斥。而對國民思想中某些超驗部分的反對又是這樣一種批判風潮集中攻擊的主要方向之一。攻擊常以反迷信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具體到小說創(chuàng)作中,有的通篇以其為主題(如小說《瞎騙奇聞》),但在絕大多數(shù)小說中,這一題材往往被雜糅在多側面的對民眾思想的批判中。
實際上,超驗體驗或?qū)Τ灲?jīng)驗的向往與熱衷,是所有民族的文化傳統(tǒng)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從文本記錄的角度,中國民眾思想文化中超驗部分的源頭,可追溯到中國民間敘事的志怪傳統(tǒng)??梢哉f,中國民間敘事中最引人入勝和最先讓人想到的部分便是其中詭異汗漫的超驗玄想了。從以卜夢妖怪為主要題材的《瑣語》,方士、巫覡所寫的地理博物志乃至后來的筆記、傳奇,記述超驗故事的文本不勝枚舉,這股志怪的潮流一直延續(xù)到清末民初,隨著五四新文化運動中“賽先生”的正式登場它才或隱匿了蹤跡或以改頭換面的形式重新出現(xiàn)(比如徐圩小說的神秘色彩)或在文中承擔起一種建立于現(xiàn)代思想基礎之上的隱喻、反諷抑或文獻記述的功能(如魯迅的部分小說和散文)。由于對史傳傳統(tǒng)的依附以及民間信仰本身的原因,中國古典志怪從一開始便追求一種“真實性”和“記錄性”的效果。除了唐之后被文人化的“作意好奇”的創(chuàng)作,大量的志怪作品實際上就是民間思想文化和民間信仰本身的記述與表現(xiàn)。它從民間傳說中來,又回到民間流傳之中去。
在晚清新知識人那里,對于這種語詞與思想之間關系的認識表現(xiàn)出了一種較為復雜的狀況。一方面,他們把民間玄思的生成歸因于舊小說中的“妖物狐鬼”情節(jié)的煽惑,而另一方面,與當時代懸隔久遠的那些古典志怪想象反而會在某些時候被認作是一種尚未蔽于陳腐思想,展現(xiàn)本民族健康特質(zhì)的東西而被收集整理和探究(如蔣智由、梁啟超、王國維等人對神話的研究),在此,古典志怪與民間風習中的堪輿、相命、卜筮等具體的世相又被劃分了開來。但是無論怎樣,民間世相都被做為了國民性中腐朽落后的一面受到了新知識人不遺余力的批判。這除了因為看到它在現(xiàn)實中的種種負面后果之外,更為緊要的是,在以西方文明為度量衡的比較中,這些玄思元素違背了與其共時性存在的西方自然科學的種種理念。而在新知識人眼中,西方自然科學理念與西方的整個思想體系是混溶一體的,中國傳統(tǒng)思維中的有機整體觀使他們在思考和接納西方思想的時候亦采取了整全性的思路,從而并未對蜂擁而至的復雜多樣的文化歷史相續(xù)中所產(chǎn)生的西方思想資源進行條分縷析、分門別類的區(qū)分。這就導致了所謂科學主義的產(chǎn)生,科學和林林總總的西方政治,社會學等觀念一道做為一種嶄新的信仰被頂禮膜拜。從根本上說,在當時的新知識人看來,中國的民間信仰以及超驗玄思與西方科學精神的對立就是與西方先進文明的對立,而與西方先進文明對立的東西即是我們民族文化中最落后腐朽的東西需要被批判和被刈除。這種基于“時間差”的認知加重了種族滅亡焦慮,并由此加強了新知識人對于民間超驗玄思的決然排拒,而“天朝驕傲”的受損以及對于外來文化的陌生又使得他們在自己本有的傳統(tǒng)中去尋求“安身立命”或解決“認同危機”之資。于是,那些相隔遙遠的古典玄思與那些被認為別異于主流陳腐觀念的其他舊有思想一道被介紹和研究,它們均被認作是文化重建的重要資源。可以認為,無論有意還是無意,這都是新知識人在面臨亡國滅種之災的時候所生發(fā)的一種保國保種的文化策略。但是,新知識人明顯忽略了語詞對于思想的承載性以及一種互動性的生成關系(梁氏所論及的小說影響僅注意到了文字對于思想文化的單向度影響),同時被新知識人忽視的還有民間文化衍變的緩慢性以及由此而帶來的這一文化的穩(wěn)固性特質(zhì)。
而與上述對西方科學精神的追求相應的是,在諸多近代小說文本中對于其對立面——西方的科學理念的諸種精彩展現(xiàn)。在晚清文學作品中,對于自然科學的想象最為集中的表現(xiàn)在那些林林總總的科幻小說譯作與本土原創(chuàng)科幻作品當中。在這些作品里,依靠自然科學的原理和發(fā)現(xiàn),人們制造和發(fā)明出大量用于改善生活和富國強兵的“利器”以及技術,它們或能上天入地,或能扭轉(zhuǎn)乾坤,起死回生……而其背后的思想支撐莫不是對于西方現(xiàn)代科學聲光化電的趨奉和崇尚的“科學主義”精神。而與此同時,這種對于國人來說全新的小說樣式——科幻小說也正式進入了中國的文學創(chuàng)作領域??梢哉f,科幻小說這樣一種令當時的普通中國人全然陌生但同時也是晚清時期最受讀者喜愛的時髦文類之一的小說樣類正是西方自然科學發(fā)展的產(chǎn)物,它興起于十九世紀的西方世界。正如前所述,不同于古代文學中的想象元素,科幻小說的構思和玄想不再漫無涯際,而是以科學原理和科學發(fā)現(xiàn)為依托。王德威在他的論著中把傳統(tǒng)敘事中的想象稱為狂想,在論及狂想與科幻二者之間的區(qū)別時他認為,科幻是有關知識和真理的話語,而狂想則為夢想與傳奇的話語,狂想小說輕視科幻小說所重視的認知模式,并將其認識論層面與敘事層面的逼真性建立在一種模棱兩可的不確定的感覺上。在文中,他引用魯迅在《月界旅行》序中的一段話來進一步說明這兩種幻想敘事的不同以及古代中國的文學敘事中科幻元素的缺乏:“然因比事屬詞(19世紀之說月界者),必洽學理,非徒摭山川動植,侈為詭辯者比……我國說部,若言情談故刺時志怪者,架棟汗牛,而獨于科學小說,乃如麟角?!雹鄄煌诠诺鋾r期,在諸多中國近代小說中,我們會看到潛水艇、電光衣、飛天氣球等一系列完全陌生的意象出現(xiàn)。于文本中提供了一項項令人驚羨的科技發(fā)明與創(chuàng)造的作者們,仿佛已成為科學發(fā)明的行家里手。的確有記載稱小說《新石頭記》的作者吳趼人就曾經(jīng)有過一些實驗性的發(fā)明,但是這也至多只是皮毛的涉獵而已,當時的中國本土科幻小說的創(chuàng)作者們并沒有對于西方自然科學知識的全面而甚深的了解。而且,在晚清時代,中國也根本沒有科幻小說賴以產(chǎn)生的社會環(huán)境和科學研究的基礎,科幻文類完全是一個舶來之品。而在本土原創(chuàng)中,作者們熱衷于描寫的幾類意象或情節(jié)——無論是乘氣球的空中旅行還是海底歷險甚或是一些農(nóng)業(yè)和醫(yī)學的發(fā)明,也大都能在西方經(jīng)典科幻小說中被找到相似的面影。比如,《月球殖民地小說》中寫到的那只速度非凡帶領主人公們環(huán)球旅行的飛空氣球便會令人想到儒勒·凡爾納的小說《環(huán)游地球八十天》。除了飛空氣球外,在晚清本土原創(chuàng)的科幻小說中還有很多其他類型的交通工具或者作戰(zhàn)工具(比如《新石頭記》里的飛車,潛水艇以及《新紀元》中黃種人的各式武器等)都具備這樣卓越非凡的性能,我們均可以把它們視作西方科幻作品中類似 “原型”的翻版。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中國近代小說中的科幻元素,不過是西方科幻作品的仿制品而已。由此,這些小說的作者們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真正進行了科幻的寫作就變成了一個問題。對于浮光掠影的想象而言,他們創(chuàng)作中的科幻元素其實并不能擺脫狂想的色彩,吳趼人就在他的《新石頭記》末尾處,以主人公夫子自道的形式,把文中很多神奇的科學發(fā)明歸因于中國古典文學中志怪傳說的夢想成真。另外,就接受群體的狀況而言,對于當時很多的中國讀者來說科幻與傳統(tǒng)的狂想并無二致,同樣都是超驗的東西,不同之處僅在于這樣一種狂想更具一種時人追逐的時尚色彩而已。從這個角度,我們可以認為,在客觀上,中國近代的科幻敘事已經(jīng)陷入了言說的兩難和意義的困境??苹脭⑹屡c這一時代產(chǎn)生的其他層面的敘事一樣,遭遇到了一種悖反式的局面,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不僅僅是從舊向新的沿革進化問題,更有異質(zhì)文化間的齟齬和碰撞。這是一個展現(xiàn)主體間性的場域,其本身就是兩種文化以及兩種文化產(chǎn)生的不同思維模式在文本中的商榷過程,雖然這個過程的存續(xù)時間并不久長,很快就被來自于他者的單向度的聲音所湮沒。
而在這樣的較量過程中,我們會產(chǎn)生如下思考:如果說民眾對于超驗的追求或向往表現(xiàn)了對現(xiàn)世生存境遇的反抗、質(zhì)疑或顛覆的話,那么在近代小說作者們樂此不疲的把這些浸染了志怪色彩的科學幻想雜糅或堆砌在文本中的做法背后,我們似乎也可看出一種超越的焦灼與渴望,而它們共同指向了那個時代的主題——趕超西方。在此,我們不禁要問:在這樣的一種方式之下,通往西方之路真的可以成為一副索驥之圖嗎?還是它更帶上了一層惝恍迷離的海市蜃樓之味,從而成為了一個更加遙不可及的幻境?
(注:本文系國家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清末民初文學嬗變中的代際關系與文化轉(zhuǎn)型”,項目編號:13YJA751014;天津市人文社科項目“清末民初文學的代際演變與文化轉(zhuǎn)型”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TJW12-001)
注 釋:
① 見張玬,王忍之主編《辛亥革命前十年時論選集》,北京:三聯(lián)書店,1960年,第67~70頁。
② 美國人類學家羅伯特·雷德菲爾德(Robert Redfield)曾提出了著名的“大傳統(tǒng)”(great tradition)與“小傳統(tǒng)”(little tradition)的劃分理論。其中,“大傳統(tǒng)”指在學校或教堂里培植起來的文化,即精英文化或高雅文化,“小傳統(tǒng)”指的是民間或基層文化,是底層民眾所代表的鄉(xiāng)土生活文化。綜觀整個中國的古典時期我們卻很難發(fā)現(xiàn)西方那樣的大小傳統(tǒng)之間的裂隙和矛盾,相反在精英與民間之間我們更多看到的是一種同構關系。比如,在近代中國,我們可以看到官僚與平民可能信仰膜拜同樣的神,看到滿清將領試圖運用民間迷信退敵的事件,可以說直到西方文化侵入中國,大小傳統(tǒng)才真正發(fā)生了逐漸的分離。而在此之前,大傳統(tǒng)與小傳統(tǒng)統(tǒng)一于文化的鄉(xiāng)土性之中,它們以混溶的形態(tài)存在于幾乎每一個中國人的日常生活中,甚至它們就是生活本身。葛兆光先生在其著作《中國思想史》中,把這一現(xiàn)象稱作“文化的均值”,在此,我們把這種體現(xiàn)“均值”的文化叫做民眾文化。
③ 王德威:《被壓抑的現(xiàn)代性》,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第29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