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維保
(安徽師范大學 文學院, 安徽 蕪湖 241003)
文學在當代傳媒場域中的存在形態(tài)
——評劉文輝《傳媒語境與20世紀90年代文學轉向》
方維保
(安徽師范大學 文學院, 安徽 蕪湖 241003)
自中國進入現代社會起,新型傳播媒介就極大地影響著文學表達,并改變著文學的審美品質?,F代文學就是一種傳媒文化場上的審美現象,當代文學也被傳媒所牢牢控制。1990年代以后,新興電子傳媒的出現,再次讓文學這種古老的審美形式面臨著新的激變。對于這種傳媒語境下的文學的本體變化,以及它與周邊文化場的關系,學界給予了相當的重視。劉文輝教授的新著《傳媒語境與20世紀90年代文學轉向》(人民出版社2013年)就系統論證了1990年代的傳媒語境與文學轉向之間的關系,它在傳媒語境、消費文化與文學思潮之間建構一個相互影響、相互生成的論述模式。在這種論述模式下,對于文學思潮的觀照,一方面有著自身對文化現象與文學細節(jié)概括的深刻性,另一方面也有著它力所不逮的有限性。文學在當代社會的傳媒語境中,究竟呈現為一種什么樣的形態(tài)?這是每一個處于信息和傳媒爆炸時代的文學研究者不能不關注的問題。
在西方的自由資本主義語境中,傳媒的權力對于社會有著廣泛的滲透力量,它不僅控制了社會文化意識形態(tài),塑造了消費主義意識形態(tài),也直接或間接控制著文學話語的表達,以及文學的整個審美過程,甚至形成了傳媒化審美。這種傳媒權力在尼葛洛龐帝和麥克盧漢等人的著作中都有著極為精彩的論述。而現代傳媒在當代中國的權力,劉文輝在其著作中有比較全面且貼近現實的真切概括。
在劉文輝教授的論述中,我們看到了現代化的技術專制,這就是傳媒對于消費主義文化和文學的主宰。傳媒屬于意識形態(tài)范疇,它不是技術,但現代傳媒卻是技術革命下的新型傳媒。1990年代,傳媒在傳統政治控制力減弱的前提之下,對社會文化的形塑力量越來越強大,尤其是網絡媒體看上去更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奧特曼”。傳媒的發(fā)達,塑造了當代的消費主義文化,也塑造了消費主義文學,從寫作方式,到傳播載體,從閱讀偏好,到新的審美習性的形成等等。傳媒正在塑造著一個個消費主義的文化和文學浪潮。
但是,這種傳媒時代并不是單向度的。在劉文輝看來,傳媒與文學存在著一個意識形態(tài)與文學修辭的相互影響,并力圖建構一種相互影響的論述結構。大量傳媒進行著文學性的敘述,文學審美滲透進傳媒語言,如新聞的文學性敘述,新聞語言的情感化;也滲透進消費語言,比如廣告采用文學性修辭,采用文學的敘事手段等。在很多時候,傳媒、消費與文學審美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模糊。盡管劉著對文學對于傳媒修辭的影響進行了論述,但總體上來說,這種“互動”交流更容易被看作“單向度”的傳媒施加給文學的影響,因為劉著所講述的新聞報道和廣告等的敘事性、幻想性和修辭性,這一方面是大眾傳媒本身所具有的,另一方面也是審美大眾化的結果,其中有文學的影響,但并不能完全歸因于文學的影響。
媒體極大地影響消費和文學,而文學的反向影響又非常薄弱,合邏輯的結果就是:傳媒主宰著文學。劉著給我們描述的是一個傳媒主宰時代和文學被宰制的卑躬屈膝的景象,是傳媒及其消費主義精神造就了文學的新的創(chuàng)作主體、新的敘述內容和新的敘述修辭。
放眼20世紀90年代以來的中國社會,傳媒不但深刻介入了中國社會的政治、經濟和大眾文化,吹起了一個又一個文化的美麗氣泡,而且深刻地介入消費想象和文學想象之中。對于傳統的文化消費方式和文學消費方式來說,這種滲透和“改造”更是無所不在的。它改變了作為農耕文明結晶的文學的生成場域,改變了創(chuàng)作主體的存在方式和創(chuàng)作方式,改變了文學的傳播載體和渠道,也改變了文學的文本修辭,更改變了文學閱讀的反饋方式以及審美閱讀的參與方式??梢哉f,在大眾消費文化的語境之下,文學成為一種跨文本的新的文學景觀:傳媒時代將創(chuàng)作主體“轉移”出書齋,通過變換不同的寫作方式在市場中求生存;在文學敘述中,通過吸納和征用大眾文化修辭,以跟隨科技時代的步伐;甚至伺身大眾文化文體,獲得寫作和敘述的資源;同時,對于中國現當代文學來說,它還改變了文學與政治意識形態(tài)之間的綁架關系。許多作家走出書齋,走入了工作坊,走入了市場,更有著大量的讀者在傳媒的煽情文字中購買、閱讀、評價,甚至專業(yè)的批評家也不得不在傳媒的強力影響之下在傳統審美價值和當代消費價值之間動蕩著他們的批評標準。當我們看到某一資質平庸的作家和她蒼白無聊的作品,因借助身體和緋聞,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之下一夜之間紅遍大江南北,作家本人和她的團隊或出版機構賺得盆滿缽滿之時,你不能不佩服現代傳媒對于文學,對于讀者,對于市場,甚至是對于審美偏好的操控力量。這時,你不能不佩服劉文輝的論述和判斷。劉著在一種不自覺的不對稱修辭之下,揭示了傳媒操控消費和文學的現實,揭示了當代傳媒既令我們興奮同時又觸目驚心的現實——傳媒操控下的文化生活和文學生活。
但是,當代傳媒為什么能夠操控消費主義文化?當代傳媒的本質到底是什么?當代消費主義文化的本質到底是什么?
劉著花費了大量的篇幅論述和分析當代傳媒權力的運行機制,并在傳媒—消費文化—文學之間建構了一個結構模型。但是,關于傳媒與消費文化、文學之間的關系,有著一個中國語境問題。在中國語境中,三者之間其實還有一個缺席的在場者,這就是政治。我們需要把90年代的中國文學放到由傳媒—消費文化—政治權力—文學這個思維結構之中去考察。
在歷史的敘述中,中國當代傳媒存在著傳播功能的轉型。為什么會轉型,必須首先考慮傳媒與政治權力之間的關系在90年代的變化。正如劉著所指出的,在90年代以后,政治權力對于傳媒的控制已經弱化,這是市場經濟帶來的既“意外”又“必然”的效果。政治權力放松了,嚴格來說,是改變了控制的方式。正因為如此,傳媒的權力才有機會得以膨脹。這種權力是如此之大,對于社會文化的滲透是無孔不入,它的影響力是如此強勁,它才給予了我們“霸權”的假象。
回顧歷史,劉著所描述的傳媒轉型是存在的。但是,結合中國當代的現實語境,媒體雖然相對于過去已經放開了很多,各種各樣的都市報、晚報和婦女時尚雜志,以及多種多樣的傳播途徑,都在中國獲得了生存的權利,并且影響著中國大眾的神經,但是中國有自己特色的傳媒體制,所有的媒體都被一根看不見的紅絲線牽扯著,一方面讓它們活蹦亂跳,另一方面又讓它們所行不遠,自始至終被控制在一定的視野之內,按照自己的設計流程跳舞。在媒體與政治權力的博弈中,政治權力只是柔化了它的權力表達方式。媒體也只是由過去的被“圈養(yǎng)”改為了被“散養(yǎng)”,但一直是被“養(yǎng)”著的。
傳媒的“開放”和“繁榮”的環(huán)境氛圍是政治權力選擇釋放的結果,而不是自身的自由釋放。因此,在觀照當代傳媒的“輿力”的時候,我們不能脫離中國語境,必須始終抓住政治權力這一至關重要的力量。政治是中國當代社會的關節(jié)點,也是中國當代文化的命門,它不僅是政治本身的問題,它也關涉中國當代的主流信仰。正是這種選擇性釋放促進了傳媒的消費主義本能,它不能在政治領域有所作為而只能在大眾文化領域大顯身手,它將被壓制的能量轉移到對于選擇對象的夸張性傳播上來,以制造出一個熱鬧的景象。
在劉文的敘述邏輯里,消費主義文化既是商品經濟的產物,又是傳媒轉型的結果,是傳媒影響文學的一個“中介”。因此,在考察消費主義文學的時候,就必須考察傳媒與消費文化之間的關系。劉文輝出身于新聞從業(yè)者,對于傳媒對消費文化的創(chuàng)造有著深入的體驗。在這部著作中,他充分展示了傳媒影響文化尤其是消費文化的體驗,并對這種影響給予了深刻的剖析。中國語境中的消費文化,是一種“去政治化”的文化;盡管政治常常難免在現代傳播環(huán)境中成為消費的客體以及大眾狂歡的材料,但是,政治表達是中國傳媒的禁忌,當然也是中國大眾消費的禁忌。正因如此,在消費文化中,政治最經常的狀態(tài)就是“缺席”或“潛話語”。傳媒在中國語境中只能作單向度的選擇,即選擇消費文化作為自己發(fā)揮影響的場域。
也許正因為政治的“不在場”,才使得我們的消費文化有著更為顯著的商品主義和經濟主義特色,更有消費主義的特征。被操控的傳媒,它最大的功能就是“復制”,并煽動著“同質化”的消費。雖然它所傳達的消費品看上去千差萬別,但其實匱乏的是差異性。在差異性匱乏的背后,是創(chuàng)意性智慧被閹割的嚴酷事實。傳媒與消費文化之間,實際上一直只是相互塑造、相互撫摸、相互消費。
但是,真正的消費主義文化不僅時髦,而且叛逆。這是因為消費來自于生物性的本能驅使,它有著非理性的因素,是對自由的極端化張揚。這是中國語境的傳媒所無法傳達出的理念,也是它所塑造的消費主義文化中不可能存在的價值。這種消費主義的文化景觀,同樣是無形之手操控下定向釋放的結果。但是,無論是傳媒還是其所操控的消費主義文化,盡管受到監(jiān)控,并不等于完全不能生產出自由的意識形態(tài)。王曉明先生所命名的“新意識形態(tài)”就是在這樣語境中被催生的,這顯然是一種“新民間”審美形態(tài),也是一種自由主義的在野的意識形態(tài)。
在當代文學史的描述中,1990年代的中國文學存在著一個“轉向”問題。而這一轉向之所以發(fā)生,得益于傳媒和消費文化的轉型。
傳媒語境與90年代文學的關系,通過劉文輝教授的論述,我們看到90年代傳媒夸張性的權力,它塑造了消費文化以及消費主義文學。但是,我們還應該看到這種權力的“有限性”,傳媒視野下的文學史觀照必然存在著遮蔽性。文學史的敘述是一種權力敘述。一種特定的文學史敘述的方法論必然造成審視的死角和敘述權力的不及,這是任何文學史敘述都會碰到的問題。傳媒視野下的社會學觀照角度,其遮蔽性尤其如此。
從劉著的論述中,我們看到了傳媒的轉型,看到了消費文化的轉型,以及這一宏大的文化轉型之下的文學轉型。在1990年代,當代文學確實存在著一個由單純的政治文學向消費主義文學轉型的景觀,這是在宏大歷史敘述之下誰都不能無視的歷史事實。但是,傳媒視野的方法論,受制于其自身對于輿論焦點的追逐本性,往往只對于形之于公共輿論的文學現象的特別關注,而對于公共話題之外或之下的文學想象關注不夠。
中國當代的文學,消費主義文學是主流,但是,它還有著多層次性。正如劉文輝教授在“90年代的文學與意識形態(tài)的新關系”一章中所論述的,它有著主旋律文學、消費主義文學、精英文學等多個層次。因此,消費主義文學在中國當代社會文化中只能處于其中的一個層次。中國當代文學一方面有著總體性思潮特征,另一方面又有著多層次的破碎性。消費主義文學也只是這破碎的總體性中的一片,比較大的一片,比較炫目的一片而已。它只能是當代文學存在的諸多形態(tài)中的一種形態(tài),而遠不是全部。一個顯然的事實是,在洶涌的消費主義文學思潮之外,依然存在著非消費性的文學創(chuàng)作。正如劉著所看到的,主旋律文學就不是消費主義文學,很多被冠之以“純文學”的文學也不是消費主義文學。消費主義文學的本質是經濟利益,是資金的回籠和再生產,而主旋律文學卻是一種國家補貼的創(chuàng)作,它雖然也具有商品屬性,甚至介入流通和一定的消費,但是,卻不是以回籠資金賺取利潤為目的的。它是消費的,但不是消費主義的。同樣,很多“純文學”創(chuàng)作,“更藝術地處理經驗,表達思想感情,能滿足人們的更高的精神需求”,[1]因此它的閱讀群體很“小眾”,或者因為被媒體有意“忽略”,無法實現資金回籠和獲得利潤,因此也不具有消費主義的特征。
中國語境下的傳媒及其傳播的選擇性,還表現在對于親密意識形態(tài)創(chuàng)作的夸張性敘述,和對于排斥性意識形態(tài)創(chuàng)作的忽略性敘述。由于政治權力對于傳媒的控制,很多文化事實和文學事實,尤其是那些被政治權力所特許的文化和文學,被傳媒放大和夸張。消費主義的文學景觀豐富多彩,光怪陸離,在充斥著我們的眼球,似乎就是“一切”。劉文輝教授特別提到了當代社會的國家文化獎勵制度。那些在國家主義意識形態(tài)中被獎勵的作品,因為傳媒的介入,其成就和意義都被放大,在媒體的傳播中占據了很大的版面和時長,但是它并不能獲得收視率和閱讀率。權力傳媒可以制造一種虛假的存在,但并不能制造存在本身。假如說消費主義的審美是裝飾性的,它無法經受歷史的風吹雨打,那么,權力傳媒渲染下的廣告式的狂轟濫炸,其生命力更加短暫。在市場經濟環(huán)境之下,最快凋零的往往就是那些連消費性都沒有的應景之作,因為它們自始至終只不過是特定政治權力的消費材料而已。它的最大的功用在于,用喧囂的聲浪遮蔽“他者”,并占據其言說的輿論份額。
中國當代文學中一直存在著“他者”創(chuàng)作,不管創(chuàng)作群體數量多少,作品的質量好壞,但都是一種確實的存在。這些“他者”創(chuàng)作,或被傳媒機制直接“過濾掉”,或被其壓縮了表述空間。傳媒與政治權力的“合謀”,充當著“防火墻”和“病毒靈”,使其在公共輿論中無法被表達,它的存在看上去就如同空氣中的灰塵。但是,傳媒可以遮蔽一種存在,卻并不能否定一種存在。因此,傳媒語境中的文學史觀照,在發(fā)現了傳媒對于文學控制的巨大事實的同時,其局限性也是十分明顯的。傳媒視野下不被觀照和敘述的文學現象,卻為保守的學院派文學史所津津樂道。
新的社會文化確實存在著轉型,它釋放了傳媒的能量,并塑造了一種消費主義的文化和消費主義的文學。但是,我們也不能不看到,這種轉型只是“某種程度上的”,“某種層次上的”,并不是全面的或徹底的轉型。這只是政治與傳媒權力關系相較于舊時代的“新”,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新型化;同樣,它所塑造的消費主義文化,也不是自由資本主義的消費主義文化,它所塑造的消費主義文學當然也不是自由的消費主義文學。傳媒和消費文化對于文學的影響是深刻的,但也帶有更多的“形式”主義的特征,而不是深度精神的點燃和照亮。1990年代的傳媒語境對于消費文化以及二者合謀下對于文學的塑造,其能力是有限的。
1990年代的中國文學,受到了傳媒和消費主義文化的雙重影響。在劉文輝教授的論述中,我們看到了傳媒語境、消費文化在90年代的轉變,也看到了文學的轉變,但是對待這種轉變的價值判斷卻是矛盾的。
劉著首先認識到了消費主義文化的歷史雙重性。
一方面,媒體化審美和消費主義審美具有文明進化上的歷史進步性。劉著認為,“在20世紀90年代的意識形態(tài)家族中,消費主義意識形態(tài)可謂是這個‘家族’中最具影響力、滲透力的權力‘新貴’?!盵2]141-142盡管它受到政治權力的限制,但卻又有著巨大的反抗性,“它不僅對意識形態(tài)家族內部居于主導地位的國家主流意識形態(tài)產生銷蝕作用,使其一定程度地認同甚至符合消費主義”;“就是素來以崇高、信仰和清潔的精神進行價值守望的知識分子—精英意識形態(tài),也在消費主義的不斷浸淫下,開始逐步撤退自己永不對話的倔強立場,一定程度地與之‘合謀’?!薄白顬閴延^的是消費主義意識形態(tài)大舉入侵中產階級—白領意識形態(tài)和百姓—平民意識形態(tài),最后完全占領了它們的精神地盤,以致前者成為后兩者的主體內容,后兩者成為前者的主要表現形式?!盵2]290這種大規(guī)模的“入侵”的歷史進步性在于,它使得審美大眾化,也使得大眾獲得了參與藝術審美的權力。這是消費主義文化所帶來的審美民主化的成果。本雅明說,消費主義的文化政治策略在于通過“機械復制”釋放了人的自由:“機械復制在世界史上開天辟地第一次把藝術作品從它對儀式的寄生性的依附中解放出來?!盵3]
但是,另一方面,消費主義的經濟化生存作為一種文化政治,也迫使創(chuàng)作主體委屈自己的個性而迎合市場的訴求,可能使得審美脫離傳統的范疇,并使得歷史學家產生失落感。劉著認為,消費主義文化思潮造成了消費主導下的“文學經濟性”,顯然造成了文學的“新附庸性”。[2]317中國當代的消費主義文學作為一個政治場域中的侏儒,由于遠離了政治,注定只能在情節(jié)的復制、內容的煽情和暴力、裝幀設計等方面,或扮成一副清純的天真無邪的樣子,或裝出一副有學問的深沉的姿態(tài),或搔首弄姿以招徠讀者。消費主義文學的龐大的消費群體,證明由傳媒語境所塑造出的消費主義文學在當下的野蠻生命力。這種野蠻的生命力的最大的功能就在于使其讀者(觀眾)和消費者沉迷于外表華美的物質的崇拜。它的“機械復制”只是一種形而下的,并不造就啟蒙意識形態(tài),在很多時候,僅僅不過是一種冠冕堂皇的“盜版”而已。消費主義文學的盛行,在本質上,是馬克思所說的“商品拜物教”,對于國人的精神和靈魂具有致幻和忘卻的作用,最終難逃被一次性消費的命運。消費主義的最大的后現代主義特性,就是對于瞬息生命時間的喜悅性姿態(tài)。沒有精神深度的文學想象,審美性處于敗血癥之中,不管怎樣天花亂墜,都注定是短命的,無法經受時間的淘洗而成為共識性的經典。
對于這種消費主義文化和文學,劉文輝教授有著矛盾心態(tài)和矛盾的價值判斷。一方面,他對此欣喜若狂。這里有一個曾經的媒體人所固有的偏愛,也有其身處新世紀價值更新所作出的理性反應。另一方面,對于這種消費主義的“新意識形態(tài)”和“新民間審美形態(tài)”,他也如王曉明先生在“人文主義論爭”中所表現的那樣,懷有憂心忡忡的心態(tài)。在“20世紀九十年代文學審美倫理的失據與抗爭”一節(jié)中,他的論述甚至是激烈而沉痛的,而這恰恰反應了論者傳統的古典主義的價值心態(tài)。
1990年代是中國傳媒、中國文化和中國文學的“轉型”時代,但是它能夠在多大程度上“轉型”?在讀了劉文輝教授的《傳媒語境與20世紀90年代文學轉型》之后,依然感覺到這是一個令人頗費思量的問題。
[1] 畢光明,姜嵐.純文學的歷史批判[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301.
[2] 劉文輝.傳媒語境與20世紀90年代文學轉向[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3] 〔德〕瓦爾特·本雅明.機械復制時代的藝術品[C]//陸梅林.西方馬克思主義美學文選.桂林:漓江出版社,1988:243-247.
(責任編輯:畢光明)
AReviewofLiuWenhui’sTheMassMediaContextandtheLiteraryTurninthe1990s
FANG Wei-bao
(CollegeofArts,AnhuiNormalUniversity,Wuhu241003,China)
安徽省重點學科建設重大項目
2014-07-13
方維保(1964-),男,安徽肥東人,安徽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文學博士,主要從事中國現當代文學與比較文學研究。
I206.7
A
1674-5310(2014)-08-006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