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 維 國 張 竹 云

(1．廣州大學法學院， 廣東廣州 510006；2. 廣州大學公民與政治教育學院， 廣東廣州 510006)

案例教學：法學本科教學的生命*

邵 維 國1張 竹 云2

(1．廣州大學法學院， 廣東廣州 510006；2. 廣州大學公民與政治教育學院， 廣東廣州 510006)

推行案例教學是國家本科教學改革政策的要求。案例教學是最符合法律認知規(guī)律的教學方法。英美法系國家和大陸法系國家都把案例教學作為法學教育重要形式。中國的法學院校應當充分借鑒外國案例教學的成熟經(jīng)驗，并根據(jù)自身教學條件和學生情況開創(chuàng)案例教學的新模式。這種模式應當以調(diào)動學生解決案例的興趣、培養(yǎng)學生解決案例的能力、促使學生自主學習與案例解決相關的法學基本知識為導向，要以精選教學案例、編寫案例教程為基礎條件，以發(fā)揮學生集體協(xié)作精神為評價機制。

社會治理； 案例教學； 教學改革政策； 外國經(jīng)驗； 新模式

一、我國本科教學改革政策和法律認知規(guī)律都要求推進案例教學

2012年3月21日教育部印發(fā)的《高等教育專題規(guī)劃》(教高〔2012〕5號文件)第三條第(一)項第3段規(guī)定：“要重視學生在學習中的主體地位，注重學思結合，倡導啟發(fā)式、探究式、討論式、參與式教學?！睂τ诜▽W本科教學而言，進行案例教學是貫徹“啟發(fā)式、探究式、討論式、參與式”教學的重要形式。第一，案例教學是一種啟發(fā)式教學。和傳統(tǒng)的“滿堂灌”教學法相比，案例教學注重啟發(fā)學生的分析問題與解決問題的思路。教師在授課過程中，時刻以解決案例的方式向學生提出問題，使學生開動腦筋，保持高度活躍的思維。教師用啟發(fā)式、提問式教學方法，回應學生所提出的案例解決方案。第二，案例教學是一種參與式教學。在案例教學過程中，學生必須事先閱讀與案例相關的法律知識和基礎理論，把自己的思維置于案例的情境里，參與到案例解決方案的探討中，其主動性和積極性都得到了極大的發(fā)揮。第三，案例教學是一種討論式教學。在案例教學過程中，教師可以就案例闡明自己的觀點，學生也可以就案例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學生和學生之間、學生和老師之間均可自由討論、辯論，充分陳述自己的觀點和理由。

案例教學是最符合法律認知規(guī)律的教學方法。法律本來就是將生活中發(fā)生的真實案例通過歸納、整理，上升為一般性規(guī)定的東西。法學理論也來源于對生活案例的總結，或者說是對生活案例的類型化。法律調(diào)整就是從具體案例上升為類型指導的過程。自然的、具體的、不定型的生活案例，只有經(jīng)過立法者的定型后，才能上升為法律規(guī)定。立法者將生活案例上升為法律規(guī)定的過程，實際就是一種抽象和概括的過程。立法的抽象和概括過程具有如下特點：(1)它舍掉生活行為個案的某些外部環(huán)節(jié)、非本質特點、差異，而抽取出其共同的東西。(2)它在思維中將生活行為個案的不同方面隔離開來、剝離開來，將所要著重研究的那一方面抽取出來，而將其他方面暫時地舍棄掉。(3)它將生活行為個案的現(xiàn)實復雜關系“簡化”為邏輯上的關系，著重研究這種簡化了的關系的變動情況及其制約條件。這就是法律產(chǎn)生的邏輯進程。根據(jù)這樣的邏輯進程，人們對于抽象、概括的法律規(guī)定的講授、學習，只有將它(該法律規(guī)定)還原到生活案例的情境中，才能真正地理解它，才能清楚地解釋它，才能學習到它的本來面目和實質內(nèi)涵。既然立法是由具體到抽象的過程，那么學習法律就必須是一個由抽象到具體的展現(xiàn)過程，必須將一條條抽象的法律規(guī)定，展現(xiàn)為它的來自面目——生活案例。法律的教學活動必須遵循這一規(guī)律，必須采取“把法律還原為生活案例”的教學方法。

二、法律教育發(fā)達國家或地區(qū)都將案例教學作為法律教學的主要形式

美國內(nèi)戰(zhàn)之后，哈佛法學院首創(chuàng)的案例教學法得到推廣，甚至成了美國法律教育的代名詞。案例教學法的創(chuàng)始人蘭德爾教授認為法律是一門科學，而科學意味著實用性，案例教學的目的在于培養(yǎng)學生像律師一樣進行思考的能力。學生借助于對案例的分析來尋找各種法律原則，訓練法律思維，獲得分析和綜合能力。[1]美國的案例教學模式主要訓練學生識別爭議的精確要點及順利解決爭議的能力。這種方式首先要求學生在面對爭論時，能夠通過篩選判例找出切合案例的法律規(guī)則，然后以此為切入點，為有利于己方的解決方案據(jù)理力爭。美國的判例教學法是與學徒制、講授制教學法進行了長時間的競爭并最終取得勝利的，是與從個案中尋找法律規(guī)則這一普通法體制取得優(yōu)勢地位分不開的。[2]

在“遵循先例”的普通法背景下，英國的法律教育更是注重案例教學。在英國，幾乎任何一門課程中最經(jīng)典的案例都會在課堂上進行分析。為了讓學生們熟悉典型案例，各科教師還經(jīng)常布置案例分析作業(yè)。學生們要在課外充分閱讀、研究案例，上課時他們走上講臺來講述自己對于案例解決的觀點和思路。其他學生可以提問，最后再由老師進行講評。英國大學的案例分析課一般是小班上課(不超過20人)，每 5人為一組。上課時學生圍成圈。教師總結上次學習或者討論的內(nèi)容和技能，然后當場向每小組下發(fā)書面案例材料(多數(shù)為法院的真實案例)和相關的問題等，然后在小組內(nèi)進行討論分析，每位學生均須發(fā)表自己的觀點，教師有時給予必要的指導。然后，每小組選出本組代表進行小組總結性的發(fā)言，教師在黑板上記錄每組分析的事實問題、法律問題、有無責任、理由、辯護結論和依據(jù)等。教師針對每組結論進行分析和評價。這種案例分析課程不僅培養(yǎng)了學生的團隊精神，而且更重要的是可以將學習的法律知識和技能應用到具體案例中，培養(yǎng)學生分析問題的能力。[3]

在澳洲大學的法學院，案例研討也是教學的基本形式之一。例如在西悉尼大學麥卡瑟分校法學院，法律學士學位的培養(yǎng)為全日制學習，包含有 24 門持續(xù)一學期的課程。其中 16門核心課。核心課每周 4 學時，原則上是這樣分配的：1學時講授，2學時討論，1學時技能指導。討論課內(nèi)容基本上是案例研討。這樣算來，案例討論課占總學時的1/2。在講授課中，教師也是不斷地用案例來解釋知識點。

香港地區(qū)的大學法學院普遍采取 “2+1”課堂教學法。所謂“2+1”課堂教學方法，就是每門課都安排每周上3學時，其中2學時采取講授方式，1學時采取分組討論方式。在講授過程中，教師主要講授爭議性問題、實踐中常常發(fā)生的法律問題，并不是按一個學科的體系來講授。大量本課程體系內(nèi)的知識留給學生自學；在1學時的討論課上，學生被分成8—10個小組，每組4—5人，每組都指定組長一名。討論的內(nèi)容是剛剛講授完的知識，一般是針對一些與講授內(nèi)容高度相關的案例進行討論。

大陸法系國家的法學高等教育也是將案例討論作為最基本的教學方式。例如，在德國法學本科教育中，學生所修課程類型包括：課堂講授、 練習課、專題研討課三部分。承擔課堂講授一般由教授承擔，授課注重理論性和系統(tǒng)性，旨在向學生全面?zhèn)魇诜▽W基礎知識，比較注重對抽象理論進行解釋。法學教材也注重對抽象的概念和原理進行解釋和分類。學生聽完教授的某門課程后，期末時并不需要考試。練習課是必須通過考試拿學分的課。練習課主要是“案例分析”，考試方式包括閉卷考試和擬定論文兩個方面。閉卷考試進行 3次，擬定論文進行 2 次。閉卷考試的時間通常為 3 小時，內(nèi)容為“案例分析”。論文則可拿回家去寫，為期 3 周時間。學生只要通過一次閉卷考試和一次論文，即可取得這門課程的學分。通常情況下，閉卷考試的及格率為 1/ 3。研討課一般選擇某個專題進行討論，主要面向高年級學生開設。學生須在參加研討課之前的較長時間內(nèi)擇定題目并撰寫論文，然后在研討課開始之前提交論文，并向參加研討課的同學分發(fā)。上研討課時，由學生宣講論文，介紹自己的觀點和論證思路，并進行論證，然后在教授的主持下由其他同學發(fā)表意見， 進行評論和批評，展開討論。教授實際扮演主持人的角色。[4]

在法國的法學本科教學中，講授課、輔導課、討論課是教學的基本形式。講授課一般在幾百人的階梯教室進行，以教師講授為主，無指定課本，但開學之初教師會列出參考書目，學生如有疑問，可以在課堂上隨時舉手或以便條形式提出，也可以在課間或課后與老師單獨交流、討論。講授課的教師一般由具有一定年資、威望的教授擔任。授課內(nèi)容以概念、原理、理論為主。但多穿插經(jīng)典案例和最新案例。輔導課則采用小班制，一般在20人左右，任課教師通常為年輕教師、在讀的博士生或校外聘請的法律實務工作者，如律師、公證人、法官等，輔導課以案例教學為主，夾雜實例分析。輔導課的教師經(jīng)常鼓勵學生大膽發(fā)言，提出不同的看法、觀點，供大家討論。輔導課的學生則必須課前認真準備，課堂上積極發(fā)言。學生在輔導課堂上表現(xiàn)通常占期末成績的 30%。單純從取得學分，完成學業(yè)的角度來考慮，學生也要在課前認真做好準備。[5]

通過上述舉例可知，案例研討課是各主要法律教育發(fā)達國家或地區(qū)向學生傳授法學原理、講授法學基本知識的所采取的主要形式。在上述國家的法學教育中，講授課在一門課的教學中所占用的學時并不多，一般占1/3左右，也不需要考試。學生要想拿到該門課的學分，必須花大力氣參加案例研討課或輔導課。案例研討課或輔導課要考試，是該門課學習任務的最核心部分。

三、借鑒外國案例教學經(jīng)驗開創(chuàng)案例教學新模式

當前，我國的高等教育政策要求高校要著重培養(yǎng)學生的實踐動手能力、創(chuàng)新能力和知識應用能力。對于法律學科的教學而言，進行案例教學，調(diào)動學生解決案例的興趣、培養(yǎng)學生解決案例的能力，是培養(yǎng)學生具備前述三種能力的重要途徑。進行案例教學，必須充分借鑒外國的先進經(jīng)驗，必須結合我國高校法學教育的實際情況，設計出適合我國高校實際的案例教學新模式。

1.根據(jù)教學內(nèi)容精選并編排案例

進行案例教學，教師首先必須精心選擇具有典型性、代表性、能充分闡釋教學知識點的案例。案例數(shù)學雖然可以引發(fā)學生聽課的興趣，但這并不是主要目的。案例教學的主要目的在于通過案例分析使學生更好地理解和掌握法學的一般原理、原則，提高學生運用法律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6]所以，根據(jù)教學知識點來精選案例是進行案例教學的前提和基礎。

選擇教學案例，應當堅持如下幾個原則：第一，盡量選擇近期判決生效的真實案例。對這樣的案例進行討論可以使教學更加貼近現(xiàn)實生活，能引導學生及時關注司法實踐中的新問題，能增加學生用法律知識解決現(xiàn)實問題的自信心和興趣。第二，盡量選擇典型和疑難案例。所謂案例的典型性，就是此案例的解決方案與課程的知識點具有緊密的聯(lián)系性。所謂案例的疑難性，就是此案例的解決方案不是唯一的，可能存在不同的、甚至對立的觀點，而且這些觀點對于解決此案例都具有合理性。討論這樣的案例，能拓展學生思維路徑。第三，要根據(jù)課程知識點的體系來編排案例。這樣能使老師根據(jù)教學進度來方便地使用這些案例，充分配合理論教學。第四，要多角度地選擇案例。要根據(jù)闡釋某一知識點的需要，從多個角度來選擇案例。一般一個知識點、一個法律制度、一個法律原則要選擇3-5個左右的案例。學生從不同角度來運用同一法律知識來解決這些案例，可以增強學生對此法律知識的深入理解，能從不同角度、不同層次培養(yǎng)學生運用法律知識去分析、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第五，要將本門課程的教學案例編輯成冊。能公開出版最好，印成內(nèi)部資料也可以。這樣可使學生一冊在手即可遍覽本門課程的所有教學案例。

2.設計好課堂案例教學的方法和步驟

應當圍繞增強學生在課堂教學中的主體性來設計案例教學的方法和步驟。學生在課堂教學中的主體性主要包括自主選擇、自主學習、自主應用等。當學生能自主地用自我學習到的法律知識來自主提出對真實案例的解決方案時，學生就會不斷產(chǎn)生學習興趣甚至愛好，而這種興趣和愛好又能進一步促進他自我選擇、自我學習和自我應用。以此為出發(fā)點，開展案例教學可遵循如下方法和步驟：

第一步，適當安排課堂人數(shù)。開展案例教學的課堂學生數(shù)量不宜過大，一般一個課堂保持40人左右。

第二步，上課前老師要把學生分成小組，一般5-7人為一組，指定組長。一般分成6個小組左右為宜。

第三步，老師要把與每節(jié)課講授知識點對應的案例提前一至二周布置給學生。一般布置10個左右案例為宜。學生必須在上課前以小組為單位集體討論案例。學生必須提前預習上課將要講授的法學理論和法學知識的相關內(nèi)容，要提前討論出案例的解決方案。每個案例的解決方案都是小組集體智慧的結晶。

第四步，老師上課時要用1/2左右的課時來概括性講授教學大綱要求的主要知識點。應當主要講授該知識能解決何種實際問題、該知識應當如何應用、該知識解決實際問題的主要路徑等。對于該知識的沿革、理論根據(jù)、本質等抽象的問題盡量不講或少講，留給學生自學。

第五步，老師隨機讓任何一個小組的任何一名學生上講臺來回答前提布置的任何一個案例的解決方案。該學生回答的案例解決方案必須是代表本小組的意見。老師根據(jù)學生回答的案例解決方案的情況給該小組打分，可將打的分數(shù)和打分的要點公布在黑板上，接受學生監(jiān)督。此分數(shù)是對小組每位同學的打分，是計算平時成績的根據(jù)。這種“連帶責任式”考核，可以培養(yǎng)學生的團隊合作精神。要加大平時成績占本門課程成績的比重，一般應當占30%至50%。

第六步，讓同學們對于該同學講述的案例解決方案提出問題。學生也可以就相關案例的解決方案向老師提出問題，老師可以簡要回答。

第七步，幾個小組的代表回答完案例解決方案后，老師根據(jù)課堂時間最后作簡要講解。老師此時應當主要講解學生在案例討論過程中所呈現(xiàn)出的一般性問題，對于學生普遍不理解的知識點要重點講授。

以上案例教學模式能讓學生在反復應用的過程中來掌握法律知識和法律原則。它不是讓學生死記硬背具體的法律條文，而是讓學生通過自我學習、集體研究大量案例的方式來掌握法律的精神和原則。在上課之前，學生必須認真鉆研老師下發(fā)的案例匯編，查閱相關的理論知識和司法解釋等資料。在課堂上，學生可以展示個人的表達能力和解決案例能力以及邏輯思維能力。這樣的案例討論，既可以增加學生學習知識的積極性和主動性，也可以提高學生上課的主體性。學生把教學課堂當成了展示自我才能的舞臺。

以上案例教學模式必須以編寫好案例教材為重要前提。為了達到以上教學目標，卓有成效地開展案例教學，我們廣州大學法學院編輯了這樣一套案例研討教材。希望這套教材的出版及以上述案例教學模式的開展，能夠開創(chuàng)案例教學的新模式，使教學質量不斷提高，能對培養(yǎng)“應用型、復合型法律職業(yè)人才”起到探路的作用。

[1]韓慧．論美國法律教育的職業(yè)化取向[J].當代教育科學， 2008(13).

[2][美]詹姆斯·馬克塞納.美國的法學院是否可以做為日本法學教育的模式[J].法學教育研究,2012(3).

[3]張勝利.英國法學本科教育和律師職業(yè)教育對我們的啟示——以英國西英格蘭大學(UWE)法學院為例[J].天津法學，2011(2).

[4]肖德芳.德國“雙軌制”法學教育改革的啟示[J].宜賓學院學報,2006(9).

[5]張莉.道器一體，學以致用——法國法學高等教育模式研究[J].中國法學教育研究,2010(1).

[6]張麗英.英國的法律職業(yè)與法學教育及其借鑒[J].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學報,2007(6).

(責任編輯 光 翟)

廣東省高等教育教學改革項目“地方高校實施‘卓越法律人才教育培養(yǎng)計劃’研究與實踐” (項目編號：20123080)。

2013-12-08

邵維國，男，吉林白山人，廣州大學法學院教授，法學博士。 張竹云，女，吉林集安人，廣州大學公民與政治教育學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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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1696(2014)04-008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