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鴻偉
老撾一直都不是部分疆獨分裂分子的目的地,他們一般是經老撾進入柬埔寨,前往泰國南部的穆斯林聚集區(qū),然后再到達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傳統(tǒng)穆斯林國家。隨后,他們一般不再經云南返回新疆,而是走海路到達巴基斯坦,再從陸路返回新疆。
邊陲云南,因中國的發(fā)展進步越來越充滿活力,并已崛起成為中國通往東南亞及南亞的重要通道。各種人員的匯聚給云南邊境地區(qū)帶來了熱鬧和繁榮,也帶來了各種隱患和不安定因素。
3月1日晚9時20分左右,地處云南省會的昆明火車站發(fā)生了一起致29人遇難、140余人受傷的暴力恐怖事件,引起了國際社會的強烈關注,稱其為“昆明3·01暴力恐怖襲擊案”。有反恐官員表示,暴力分子避開了安保措施嚴密的北京、上海和新疆等地區(qū),挑選了人們沒有防備或者說防備意識沒有那么強的云南下手,這起事件的暴恐性質非常明顯。
“3·01案件”發(fā)生40多個小時后告破,公安部表示該案是以阿不都熱依木·庫爾班為首的“暴力恐怖團伙”所為,該團伙6男2女共8人,現(xiàn)場被擊斃4名、擊傷抓獲1名(女),其余3名已落網,警方在兇案現(xiàn)場還發(fā)現(xiàn)了“東突”恐怖勢力旗幟等證據(jù)。
一直關注“東突”等分裂恐怖分子在云南和與其接壤的鄰國的活動情況的新疆反恐人士向《環(huán)球時報》透露,一些“東突”分子已將云南視為出入國境的“便利通道”。與新疆通往境外通道受高寒、高山等自然條件約束和邊防管控嚴厲略有不同,云南邊防線漫長且形勢復雜,許多邊境地區(qū)存在“一寨兩國”、“一家兩國”和“跨溝出國”等客觀復雜因素,加上一些接壤國家的政府無力控制民族地區(qū),因此部分“東突”分子將云南邊境地區(qū)視為外逃和潛回的“便利通道”。
“理想的外出通道”
很多人預計中國與東南亞國家的關系日益密切后,進出云南省的人員和商貿將大大增加,這條黃金通道的價值也會不斷被提升。但現(xiàn)實的情況是,除了期待中的正面收益,云南邊境也面對著安全越來越復雜的局面。
“由于少數(shù)民族人口較多的云南與緬甸、老撾和越南等國山水相連,又有許多重要的國際通商口岸,國內外都有流動人口匯集到這里。”中緬邊境云南省瑞麗市的一名官員說,“緬甸等國境外人員及各種無國籍人員已達數(shù)十萬人之多,而邊境線上跨境而居、早出晚歸的邊民更是無法準確統(tǒng)計,這些情況給政府人口工作增添了許多問題和困難?!?/p>
云南省西雙版納州一名船運公司的經理表示,隨著2010年中國-東盟自由貿易區(qū)的成立,以及中國與越南、老撾和緬甸各種大小口岸的開放,事實上已經形成了強烈的競爭態(tài)勢,因此各種各樣的人員都在云南邊境出現(xiàn)了。
“以前基本只有邊民和商人、游客往返云南邊境,但是后來情況越來越復雜。且不說那些走私、販毒等非法犯罪人員希望偷越邊境,就連朝鮮等第三國人員也想借道云南出境東南亞,再輾轉前往其他國家?!背D暝阡毓由虾叫械囊幻L說,“這些情況我們屢見不鮮,由于從云南邊境進入東南亞地區(qū)陸路、水路都非常便利,因此一直是理想的外出通道?!?/p>
的確,從云南省的西北部到南部,連接著緬甸、老撾和越南三國,大大小小的口岸、通道及小道不計其數(shù),隨便抬腳就可以走出國門,根本無法把守,“很多外地人甚至不小心出了國都不知道,因為傳統(tǒng)的國與國友好關系使這些地區(qū)如同無邊境線一般”。
“我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邊境上,老人們甚至都分不清自己屬于什么國家,只知道家在哪個村寨,因此不太愿意政府來管我們進出?!敝性竭吘吃颇鲜〗鹌娇h的一名苗族群眾說,“因為有些外地人偷偷出去越南,所以我們也被政府管得很嚴了,這讓我們很不高興: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嘛?!?/p>
云南邊境的情況就是如此特殊,而且由于歷史原因造成跨境民族眾多。為了便于這些邊民的走親訪友,對岸國的政府都不得不睜只眼、閉著眼,更多時候只能勸導邊民從正規(guī)口岸出入境,但是工作效果并不理想。
一名從中朝邊境來到云南邊境的東北游客對當?shù)氐那闆r大為驚奇:“換成在中朝邊境,邊民敢這樣隨意進出,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抓、被開槍射擊了,還是云南邊境的情況友好啊?!?/p>
云南邊境的特殊,還不僅僅在于跨境民族與進出通道的眾多,更涉及周邊屢禁不止的毒品問題。眾所周知,從緬甸、老撾和泰國等東南亞國家進入云南省的毒品販賣通道一直存在,而這些毒品中的一部分最終被販賣到了包括新疆在內的西北地區(qū),在攜帶、運輸毒品的違法犯罪人員中,也屢屢發(fā)現(xiàn)部分維族犯罪分子參與。
“大約從20世紀末開始,在與緬甸接壤的瑞麗、景洪等邊境地區(qū),隨時可以看見維族人的身影?!遍L期與境外有往來的云南邊境人士透露,有維族人經常告訴金三角的合作者,他們販毒所賺的錢不完全是用于自己消費,相當一部分還必須捐獻給分裂組織,“作為搞政治活動的經費”。
因為毒品巨大利益的驅動,部分維族犯罪分子參與其中,他們與云南境外各種制造、販賣毒品的利益集團自然產生了聯(lián)系,甚至逐步形成了長期、穩(wěn)定的合作關系。
“今后對打擊極端分裂勢力,中國不僅要加強自身的防衛(wèi),更要加強與緬甸、泰國等東南亞國家的合作力度,支持它們打擊內部的分裂勢力,做到情報共享,共同鏟除窩藏在不同國家的分裂勢力?!遍L期出入云南邊境的商務人士東子說,“從地緣上看,實際上緬甸和泰國是處在對付分裂勢力斗爭的前沿,而中國云南是后方。中國支持這兩個國家打擊內部的分裂勢力,實際上也是在鞏固自身國內的安全?!?/p>
金三角的“秘密訓練營”
“雖然一直都看到關于疆獨分裂分子的報道,甚至都有些麻木了,但聽到昆明火車站有那么多人被砍殺還是非常吃驚?!比瘥愂械囊幻倘吮硎?,“尤其殺人的手段這么殘忍,遇難的都是無辜民眾?!?/p>
3月3日,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秦剛在例行記者會上強調,對于嚴重暴力恐怖分子,不管他是誰,屬于哪個組織,與誰有牽連,暴恐行為發(fā)生在何時、何地,中國政府都將依法予以嚴厲打擊。endprint
3月4日,正在北京參加全國人大會議的云南省委書記秦光榮披露了“昆明3·01案件”的調查進展:總人數(shù)為8人的涉案團伙已全部落網或被擊斃,他們原先是想出境參加“圣戰(zhàn)”,到了廣東發(fā)現(xiàn)出不去,只好重新返回云南,到了位于中越邊境的紅河州;他們在紅河的計劃是,如果跑不出去就在紅河和昆明火車站或汽車站發(fā)動“圣戰(zhàn)”。
秦光榮還表示,這次突發(fā)事件的教訓一是反恐意識不強,情報信息工作有一些問題;另外,鐵路系統(tǒng)的保衛(wèi)體制也有問題。
而《環(huán)球時報》引述外媒報道稱,8名襲擊者是為了出境到老撾“尋求避難”。不過,這樣的說辭遭到了一名云南邊境人士的反駁:“如果這些人真要去老撾,最方便的地方不是紅河州邊境,而是西雙版納州或者普洱市的邊境,尤其從西雙版納州進入老撾后的交通條件最好,其他地方都是交通不便的高山叢林。而且,老撾也不可能是他們的長期藏身之處?!?/p>
2012年中,經過大量情報調查后,緬甸政府在金三角腹地的大其力市搗毀了一個秘密“軍事訓練營”,首度發(fā)現(xiàn)了一些疆獨分裂分子在其中參與訓練。由此,一些金三角的勢力人物提供地點、武器等,幫助疆獨分裂分子在緬甸境內訓練作戰(zhàn)人員的傳言被證實,但緬甸方面并沒有對此進行大范圍宣揚。
中國一直希望加強同東南亞鄰國的關系。而在東南亞許多地區(qū),貧困落后、政治不穩(wěn)定及強烈的地方民族主義使其成為暴力活動的溫床,這警示中國政府必須采取政治和經濟措施加以防范。
“目前不僅云南邊防、公安的工作思路需要改變,就是整個云南省,對待少數(shù)民族和宗教勢力的認識和工作方法都需要改進?!睎|子如此說道。他表示,不能總是忌諱于觸動一些邊境少數(shù)民族和宗教勢力,把錢都花在骨子里想搞分裂的某些宗教頭目身上,而對認同國家統(tǒng)一的基層少數(shù)民族同胞花的錢很少,“這樣長期下去,就會使個別人認為,經常鬧一鬧,反而會有大把錢來花”。
東子認為,僅靠中國自己,無法解決潛藏在鄰國的分裂勢力窩點和秘密訓練基地,所以需要多國聯(lián)動,情報共享,并組織統(tǒng)一的打擊力量。
“昆明的這次慘案,如果從整個東南亞、南亞和西亞角度來看,實際上也不是孤立的?!睎|子表示,云南省正是分裂勢力從緬甸沿海向中國蔓延的一個方向,同時泰國南部的分裂勢力也空前活躍,并有自己的武裝力量,目的就是在泰國南部實現(xiàn)獨立,泰緬中的各種分裂力量最終會結合在一起。
他建議,應該將中緬老泰在湄公河上的“四國聯(lián)合執(zhí)法隊伍”升格為“湄公河組織”,以應對多國均面臨的日益嚴峻的恐怖分裂活動。具體就是從目前的打擊販毒、跨國犯罪、河道安全的主要工作內容中,再加入反恐;而在執(zhí)法區(qū)域上,也從目前單純的湄公河護航轉換到四國邊境聯(lián)合反恐合作。
外部的接應者
雖然云南省分別與緬老越三個國家接壤,并且與泰國有湄公河相通,但以往熟悉情況的人更多會選擇緬甸“偷渡出境”,因為緬北和金三角地區(qū)的情況更為復雜,管理更為無序。
“無論是中緬邊境緬甸一側,還是湄公河沿岸和金三角地區(qū),除緬甸政府軍外,其他少數(shù)民族武裝組織多且繁雜:克欽獨立軍、佤邦聯(lián)合軍、撣邦南部軍、勐拉同盟軍及各種關系復雜的民團武裝數(shù)不勝數(shù)。它們的勢力犬牙交錯,因此外界根本無法弄清楚全部情況?!笔煜ぞ挶鄙贁?shù)民族武裝情況的云南民間學者石安達說,“由于這些武裝力量各有地盤,因此都能夠做成一些事情,而想從云南出境都必須依靠他們一方或者多方?!?/p>
現(xiàn)實情況是,緬北和金三角地區(qū)各種利益復雜交匯,多方力量盤根錯節(jié),既有地方勢力的爭斗,也有國家之間的博奕,“他們成天你爭我奪,但最終各自還是會形成一定的勢力割據(jù)”。
一名緬北人士介紹,這些地區(qū)的各種武裝勢力都如狼似虎,對自己的勢力范圍非常在乎,平時都高度警惕,彼此間一般都不敢隨便進入別人的地盤活動,陌生人要想進入必須預先得到允許,否則兇多吉少。
“如果外面沒有人接應,人生地不熟的疆獨分子即使出了云南邊境,在異國他鄉(xiāng)也會寸步難行,因為每一股勢力都需要疏通?!鄙鲜鼍挶比耸空f,“表面上邊境地區(qū)管理松懈,但是想要進一步深入腹地,或者借道通過也沒有那么簡單,更別說長期居留?!?/p>
這名緬北人士還表示,問題首先還在于中國內部,違法犯罪分子在中國層層檢查下都能自由行動,顯示出活動能力非同小可,相比之下,境外的防范力量更是力不從心了。
東子表示,中老邊境的老撾一側處于不設防狀態(tài)。2009年“新疆7·5慘案”之前,從中老邊境地區(qū)跑出去的疆獨分裂分子不少,原因是老撾的磨丁經濟特區(qū)(黃金城)緊靠云南邊境,且老撾政府基本不管,所以不僅黃賭毒橫行,也漸漸成為疆獨分裂勢力的一個接應窩點;7·5慘案之后,特別是黃金城賭場被中國出手搗毀后,這條通道就沒那么暢通了,但并不意味著通道已完全斷絕。
“但老撾一直都不是分裂分子的目的地,他們一般是經老撾進入柬埔寨、泰國南部,然后再到達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等傳統(tǒng)穆斯林國家?!睎|子說,“隨后這些分裂分子一般不再經云南返回新疆,而是走海路到達巴基斯坦,再從陸路返回新疆?!?/p>
他認為,只要云南境外還有戰(zhàn)亂,沒有有效的政府行政管理——不管是少數(shù)民族地方政府的有效行政管理,還是緬甸、老撾政府的有效行政管理,那么云南邊境成為分裂分子外逃通道的情況就難以避免。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