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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批評家首先必須是人”(上)

      2014-04-29 19:56:10李德南周明全
      西部作家 2014年4期
      關(guān)鍵詞:評論家批評家文學批評

      李德南 周明全

      以前讀書,讀到“立身先須謹慎,文章且須放蕩”這一名句,一度非常喜歡,深以為這是為人為文的理想境界。后來卻又發(fā)現(xiàn),正因為它過于理想,所以不易抵達,難以追慕。雖說文品和人品并非總是一致,但一個人的性情,多少會投射到文章中。比方說,謹慎的人其實很難容許自己在文章里“放蕩”,即使讀者覺得好玩,身為作者也不太能接受,甚至會覺得那不是自己的文章,起碼不是最好的狀態(tài)。

      同理,一個鋒芒四射、思維活躍的人,到了寫文章時,其實也很難中規(guī)中矩,更向往的是天馬行空式的創(chuàng)造。周明全顯然屬于后者。平時與他在網(wǎng)上聊天,通電話,或是讀他的文章,均能感受他思維的敏捷,還有從里到外散發(fā)著激情。這兩年,他寫了許多重要的批評文章,新鮮活潑、汪洋恣肆的文字受到不少著名的前輩批評家肯定,所策劃的《“80后”批評家文叢》等也成為一代批評家整體崛起的重要標志。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工作的意義想必會越加顯現(xiàn),有如水落而石出。

      一、“明全搞文學批評是被劉濤拉下水的”

      李德南:明全兄,今年在各種場合,時常有文學圈里的朋友跟我談起你,更有人把你稱為批評界的“黑駿馬”。你早年所學的專業(yè)是繪畫,后來曾寫過散文、隨筆,2012年后卻開始轉(zhuǎn)向文學評論。按理說,寫作隨筆和散文更能揮灑才情,也更能體現(xiàn)寫作者的主體性,緣何轉(zhuǎn)向文學批評?這里面有哪些重要的契機?

      周明全:2011年年底,社里派我到清華大學進修,和青年評論家劉濤成了同學,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喝酒談書,玩殺人游戲。劉濤讀書趣向廣泛,文章寫得飄逸靈動,對我觸動頗大?;氐嚼ッ骱?,我隨即從散文隨筆中抽身,開始了文學批評寫作。一次,在酒桌上,著名學者摩羅聽了我的轉(zhuǎn)向后說,“明全搞文學批評是你(劉濤)拉下水的啊”。但我搞文學批評,和其他“80后”批評家不一樣,其他人是因為慣性,本科、碩士、博士都是搞這個的,而我轉(zhuǎn)向文學批評,一是鼓勵自己多讀書,二來是想通過寫,讓自己沒有章法的閱讀串在一起,形成自己的知識體系。

      這些年坎坷的生活經(jīng)歷,的確是讓我積攢了不少寫作的素材,可能我還真適合寫小說或散文隨筆,那樣,更適合我天馬行空的生活和思維習慣。大二時,我油印了自己的小說、散文集子,當時給我作序的作家趙敏就寫道:周明全已經(jīng)進入了小說之門。但正如你所說,才氣這東西,是靠不住的,三十多歲如果還不加強閱讀,不會思考,淺白地將自己的經(jīng)歷或閱史當作寫作素材,即便一時能引起關(guān)注又能怎樣?

      李德南:看來每個人的路,都是選擇與“被選擇”的雙重結(jié)合。對于文學評論來說,來路豐富也許不是壞事吧,因為批評家所要面對的是非常多樣甚至是駁雜的文學世界。批評家對作家筆下所講述的生活也有所接觸,對作家筆下所寫的社群也有相應的交往,對于人物內(nèi)心世界的一起一伏也有共鳴,在從事批評時,就容易心靈神會,從而給出相對到位的判斷。從事文學批評是讀書的好方式,因為批評能帶動人思考,并且如你所說的,需要“深耕文本”,熟悉作品的方方面面,剔除許多第一感受中不合理的成分。還有一個方面,我想也是非常重要的,就是視野的問題。一個批評家,除了有豐富的人生閱歷,還需要一些知識方面的準備。知識結(jié)構(gòu)會影響到批評家看問題的角度和視野。在《隱藏的鋒芒》中,你曾介紹自己是“繪畫專業(yè),文字職業(yè)”。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詩(文)畫本是同源,無法截然區(qū)分,但現(xiàn)代以來,各種領(lǐng)域的專業(yè)劃分都進一步細化了。懂繪畫之道的,未必懂文章之道;懂文章之道的,也可能對繪畫無甚心得。以往的專業(yè)訓練對你現(xiàn)在從事文學批評有幫助吧?

      周明全:有一些幫助吧。繪畫的初級階段,面對一組靜物,需要畫上十天半個月的,每一個時段的光影效果都是不一樣的,而且,觀察靜物的視角不一樣,也會形成不一樣的畫面效果。我性子急躁,但繪畫起步階段的訓練,也磨掉了許多急躁的壞毛病,這使得我在面對一部作品時,能花更多的時間進行文本細讀,還能在細讀中抓住些細微的東西,而文學的美,更多的是隱藏在細部之中的。同時,我在讀文本時,總會不停地置換自己閱讀的視角,這也讓我更容易進入本文。其實,藝術(shù)的東西,很多本質(zhì)上是相通的,繪畫上講的留白,在小說中也大量地使用,繪畫上的意境營造,也被不少小說家所使用,懂繪畫之道,對寫作,尤其是“中國小說”的寫作,幫助肯定很大,同理,對理解、解讀“中國小說”幫助也是很大的,可惜,當年我卻本能排斥那所學校,以至于大學幾年,對繪畫仍然停留在門外漢的水準。

      李德南:你說的這些,我非常認同。中國古代的不少文論,還有西方的“新批評”等文論,其實都非常強調(diào)細讀,需要以“細看”、“品味”作為前提。在讀你的作品時,我也覺得你特別善于“看”,善于抓取文章中最關(guān)鍵的部分。《批判·寬容·懺悔》這篇文章給我的印象很深,在里面,你似乎有意要以莫言的《蛙》為例來反觀中國當代文學的創(chuàng)作境界,批判、寬容與懺悔這三個角度的選取極有見地,有效地把握住了莫言思想中相對辯證的部分。在論證莫言在《蛙》中有意對計劃生育實施的非人性行為展開批判時,你還詳細分析了小說里三個充滿血腥的追捕場景,認為正是這“三個追捕畫面的白描式書寫,將計劃生育過程中的冷血和殘酷傳達得淋漓盡致?!?/p>

      你曾經(jīng)在報社工作,現(xiàn)在供職于云南人民出版社。這種經(jīng)歷是否讓你獲得了不一樣的批評視角?獨特的職業(yè)身份對你從事批評是造成了限制,還是提供了自由?

      周明全:其實做記者的人,總想抵達真相,總想挖掘出點出乎意料的奇聞來,而文學批評,本質(zhì)上和記者對真相的渴求是一樣的,那就是應該撥開作者寫作上的“陰謀”,盡量抵達文本最本質(zhì)的地方。對文本背后真相的探尋,是每一個批評家都應該去努力干的事。做出版后,有機會和更多的作者接觸交流,在交談中,面對我的作者只知道我是編輯,所以什么都愿意和我侃,包括家庭啦、婚姻啦、事業(yè)啦,以及如何構(gòu)思小說、如何寫等等,這就讓我比一般的評論家更容易理解作家的寫作,進而更容易理解他們的作品。另外,做編輯,編一本書,總是要經(jīng)過很多次的校對、審稿,這也無意間培養(yǎng)了我文本細讀能力。

      青年評論家張元珂在《“80后”批評家群形成過程中的“北館南社”事件》一文中寫道:“周明全出生于1980年10月,地道的云南人,繪畫專業(yè),先是供職于一所地方院校,之后輾轉(zhuǎn)到報社,最后落腳至出版業(yè)。這就注定了他有多個身份:一直從事散文、隨筆創(chuàng)作,他是作家;謀職于報刊,他是媒體人;現(xiàn)在就職于出版社,他是出版人;2012年以來又從事文學批評,且取得了不錯的成績,他又是批評家。這么多身份集于一起,必然造就了一個豐富而多元的人格體系。繪畫贈予他以感性的認知意識,以涵養(yǎng)人性的人文情懷,以發(fā)現(xiàn)美、表現(xiàn)美的能力;作家身份使他能夠藝術(shù)化地理解、介入、穿透現(xiàn)實生活,并構(gòu)建自己的精神世界;媒體人身份讓他深諳信息社會的運行邏輯,加深了其對社會各個階層的理解;出版人身份拉近了他和文化市場的距離,使其能夠精準地把握住當下文化發(fā)展脈搏;批評家身份讓他和當代中國文壇動態(tài)密切相容,使其在批評實踐中加深了對自我和社會的認知?!?/p>

      當然,元珂兄是高估了我經(jīng)歷對我的鍛造和影響,這是對我厚愛有加所致,我寧愿將之看做是對我的期待吧,元珂兄所判斷,雖有不及,但我心向往之。

      李德南:元珂兄的這篇文章我看了,很多問題談得非常到位,也很有見地。老村有篇文章是寫你,叫《80后,快該輪到我們欣賞他們了!》,里面曾經(jīng)這樣談到你的寫作經(jīng)歷:“云南年輕的批評家周明全,也是80后的,年齡和我兒子相仿。認識他,是許多年前的事了,在網(wǎng)上。那時的他,還是個文學青年。大學剛畢業(yè),工作不順,愛情沒著落,獨身一人在昆明城里打拼,喝酒上網(wǎng),有著太多的無處發(fā)泄的蓬蓬勃勃的青春欲望。他在自己的博客里寫詩,表達自己的愛欲,真實而袒露,句句刺刀見紅,讓你感受到一股發(fā)自生命深處的才氣和豪情?!鄙頌榕u家,你如何看待自己在這一階段的寫作?這種“句句刺刀見紅”的寫作經(jīng)歷對你從事文學批評什么影響嗎?

      周明全:三十多歲前的我,正是老村在文章中說的哪個樣子,有太多無處宣泄的情緒壓迫著自己,時常有種窒息的感覺。喝酒、打架、追女孩,可以說,那陣子我無惡不作。我的同事,小說家阿聞就時常說,我身上充滿了匪氣,那段時間,我留了很長的頭發(fā),隨時滿嘴酒氣,以至于在大街上去上公廁,看守公廁的老太太都不向我收費,以為我是街上的小混混。正如老村說,那段日子,我?guī)缀鯇⒆约旱恼麄€狀態(tài)都通過隨筆記錄下來了,而且寫得很真實,因為我寫文章不是為了發(fā)表,主要是宣泄。這段經(jīng)歷和我對這段經(jīng)歷的書寫,使得我能坦然直面自己,同時,也訓練了我的語言表達能力。能直面自己靈魂的人,能自我揭短的人,在面對作家和作品時,自然就能客觀地說出來自己的感受,不太容易受這樣那樣的影響。當然,這段經(jīng)歷對我格外重要,現(xiàn)在,我身邊有不少人在結(jié)婚生子后,卻忙著去愛別的女人,把家庭搞得雞飛狗跳;一把年紀了,還和些小青年混在酒吧,動不動就打架,而對于我,這些都是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經(jīng)歷過,感知過,就夠了,沒必要再重演,這也讓我更樂意將所有時間都用在呵護4歲的寶貝女兒身上以及閱讀上。對家庭充滿愛心,有和諧的家庭,做事才沒有回顧之憂,這或許是在繁重的行政工作之余,還能安靜地讀書寫作的重要保障吧。

      李德南:對家庭有責任感,有做事的平臺,又有自己的精神事業(yè)和興趣,這是很好的狀態(tài)啊。這讓我想起一件事,記得和劉濤在商討在《創(chuàng)作與評論》雜志開設(shè)“對話70后”這個欄目時,雜志社的編輯很興奮,急著要出,只給了十多天時間準備第一期的稿件。當時我們都想著找你“救場”,因為你對很多事情的參與興趣比其他人要高許多,更有活力,做事速度很快。我想,你之所以在短短兩三年時間里寫這么多的批評文章,也跟個性和熱情有關(guān)吧。去年,由你策劃的《“80后”批評家文叢》在出版后廣受贊譽,為“80后”批評家提供了集體出場、集體發(fā)聲的平臺,也成為“‘80后批評家”集體崛起的重要標志之一。為什么會想到策劃這套文叢?接下來還有哪些具體的計劃?

      周明全:2013年,我曾寫過一篇叫《頑強而生的“80后”批評家》的文章,在文中,我專門用了一個很長的章節(jié)“‘80后批評家‘浮出的阻力重重”來詳細談了“80后”批評家面臨的艱難處境。我認為,目前評論界的話語權(quán)基本還是把持在“50后”、“60后”和極少部分“70后”批評家手中,“80后”很難分享受話語權(quán)。老一輩評論家目前仍然是各主要評論刊物的重要作者,另外,目前批評刊物,也不太愿意刊發(fā)尚未成熟的“80后”批評家的文章。當然,像《南方文壇》《創(chuàng)作與評論》《百家評論》《西湖》這樣,力推“80后”批評家的刊物也有,但畢竟還是少數(shù)??锸切氯双@得社會認識、認可的一個主要平臺,但這一平臺,目前自身存在了不少問題。在生存的壓力下,目前不少理論刊物走上“以刊養(yǎng)刊”的路子,大多增設(shè)增刊,主要以收費刊登文章為主。出版自己的學術(shù)專著,亦是“80后”批評家“浮出”的一個重要渠道。但目前,出版社已經(jīng)改制轉(zhuǎn)企,作為企業(yè),出版社也面臨巨大的生存壓力,大多不愿意出版尚未有大名的“80后”批評家的著作。

      從我供職的云南人民出版社來講,一直有著培育文學批評新人的傳統(tǒng),上世紀90年代,策劃出版的《博士思想文叢》產(chǎn)生過相當大的影響,作者先后有當年也是文學批評新人的陳曉明、孟繁華、程光煒、曠新年等,這批優(yōu)秀的學者現(xiàn)今已經(jīng)成為中國文學批評的中堅力量。有意思的是,《博士思想文叢》部分作者也是這套《“80后”批評家文叢》的年輕批評家的導師,比如《“80后”批評家文叢》中的兩位佼佼者楊慶祥、黃平即是程光煒教授的得意門生。兩人同為程教授2006級的博士生,現(xiàn)已成為北京、上海較受關(guān)注的青年學人?,F(xiàn)任社長劉大偉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他很重視對文化價值的挖掘和對新人的培養(yǎng),當然,他對我的工作也格外支持,能推出這套書,也主要是在他的鼓勵和支持促成的。我們策劃推出這套書,就是想依靠整體推介的形式,集中推出“80后”批評家,以此引起學界、社會更廣泛的關(guān)注,助推“80后”批評家的成長,繁榮新世紀的文學批評事業(yè)。

      李德南:這一傳統(tǒng)非常好,希望能繼續(xù)延續(xù),尤其是等慶祥、黃平和金理諸位兄臺以后成博導了,他們的學生照樣入選,那又將是一段佳話吧。

      二、“批評家首先得是人而不是鬼”

      李德南:我們還是接著聊批評的話題吧?!额B強而生的“80后”批評家》等長文主要是介紹同代批評家的狀況,受到陳思和、宋家宏、王干等知名批評家的高度肯定。另外,你還在《大家》、《西部作家》、《都市》等雜志持續(xù)推出“80后”批評家的綜論和訪談。這么系統(tǒng)的研究,在國內(nèi)實屬首次。是什么原因使得你愿意投入大量的時間與精力來做這方面的研究?

      周明全:我自己也是“80后”,在成長中,遇到了很多問題,我想,我遇到的問題,更多和當下有關(guān),我的問題,應該和同代人有相似之處。我想通過對他們的研究和對話,尋找答案。也許,有一天,“80后”該怎么辦這樣宏大的主題,將在我的對話中,逐漸清晰。另外,前輩批評家中,諸多忌諱以及擔心拉不開距離容易造成的偏頗,使得很少有人專門評介同時代的批評家。但我的理解是,以同時代的同道者身份,對“80后”批評家作明晰的相對完整的個案分析是很有必要的。“80后”批評家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是一個沒有引起太多關(guān)注的群體,我的方式是通過對“80后”批評家進行綜論和訪談,讓他們積極地發(fā)聲,也讓社會更加關(guān)注他們。

      李德南:現(xiàn)在很多人討厭做個案分析,也瞧不起做個案分析,認為缺少技術(shù)含量,其實不是的。很多結(jié)論,必須在經(jīng)過仔細的研究和審慎的思考以后,才能成立,不那么容易被推倒。像“80后”作家和批評家其實也是如此,我這兩年,多是做作家的個案解讀,“批評的批評”方面的文章寫得不多。我覺得同代批評家里面,有很多其實已經(jīng)有自己的學術(shù)理路,或是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己的研究特點。你的這一系列研究,我覺得很有意義。就像很多人一度不認可“80后”文學研究,覺得這充其量只是文化研究的話題,顯然不是。除了關(guān)注“80后”批評家,你還為張燕玲、王干和張莉等批評家寫過綜論。他們的批評文字最吸引你的是什么?除了他們,你還欣賞哪些批評家?

      周明全:我是非專業(yè)出身且是半路出家搞文學批評的,沒有名師的指導和可供借鑒的理論資源,所以當時,我就找了些評論類的書來讀,我的目的是想求取真經(jīng),以便自己也能成佛。

      《南方文壇》我訂閱了幾年,很是喜歡,就把張燕玲的所有書,包括評論集和散文集都找來拜讀。我在出版社做編輯,大的方面來講,和張老師的工作性質(zhì)也有幾分相似,這是我當初讀她書的動機。張燕玲倡導的“有難度的批評”、“同情之理解”等批評理念以及敢于直面作家、作品的品德都是我仰慕的。另外,張老師通過刊物,扶持文學新人的舉措,深深影響了我。我此后之所以選擇做《“80后”批評家文叢》,也是受張老師之影響。我一直覺得,《南方文壇》是當代培養(yǎng)評論家的搖籃,而張燕玲老師則是“文學批評的保姆”,不僅活躍在一線的諸多評論家備受她及她主導的刊物的恩澤,就連我這種剛起步的新人,也備受《南方文壇》的傾心關(guān)照。

      王干和張莉的評論都很鮮活,少了理論術(shù)語,多了感性的理解,讀著貼心,又能長見識。我不太喜歡哪些故作高深的文學評論,動不動就后現(xiàn)代主義,解構(gòu)主義,一大堆主義,從頭至尾都是巴赫金說,別林斯基說,唯獨沒有什么說。這樣的文章,對文學史的研究梳理可能還有點價值,但對具體的文體,我個人認為是沒有任何價值的。王干和張莉就像魚,漫游在文學的海洋里,甚是自由,對我影響很大。

      我喜歡的批評家很多,最喜歡是陳思和老師,其次還有李敬澤、南帆、程光煒、吳義勤、張新穎、郜元寶、黃發(fā)有等,年輕一代的,我比較喜歡金理、楊慶祥、何同彬、黃平,還有德南兄,你們的書,我?guī)缀醵颊襾碚J真學習了,受到的啟發(fā)不小。

      李德南:讀你的評論文章時,我一再想起現(xiàn)象學的座右銘:“回到事物本身”。胡塞爾和海德格爾等現(xiàn)象學家都反對固有的教條和傳統(tǒng)的成見。為了能夠做到這一點,他們都反對把思想史、哲學史乃至一切領(lǐng)域中現(xiàn)成的信仰或知識觀念作為理所當然的出發(fā)點。他們反對各種各樣的“主義”,反對各種各樣的學說,認為哲學、物理學和數(shù)學這樣的劃分都有太多不合理的預設(shè),需要重新進行現(xiàn)象學的奠基?,F(xiàn)在的文學批評很重視理論,理論當然可以為認識文學、解讀作品提供視角,但理論也可能成為解讀作品的障礙。在《評論首先應充滿虔誠》(《大家》雜志2014年第2期)這篇文章中,你曾經(jīng)談到:“一個優(yōu)秀的評論家應該有相應的獨立鑒賞力,誰的作品都可以看,都可以評,‘讀進去是前提,讀出子午卯酉進而或批或評,才能無愧于評論家的‘大號?!蔽矣X得你確實很善于“讀進去”,有自己很新鮮的感受和深入的認識。能否談談你讀作品的經(jīng)驗與心得?如何才能“讀進去”且給出靠譜的論斷?

      周明全:我這人很笨,讀書方法也很笨拙,一本書,別人讀一遍就能侃侃而談,而我卻要讀三遍。我一般第一遍讀很快,把自己感興趣的紅筆勾畫出來,第二遍讀得很慢,并在書本上做大量批注,若我想寫評論,把第二遍讀時做的批注稍做整理,文章的提綱就出來,第三遍,我會像第一遍一樣,很快速地讀完,來佐證自己的提綱是否準確。另外,在讀學術(shù)書籍時,我會找相關(guān)的書籍來,合并閱讀,交叉閱讀,逐一解決掉自己閱讀時的疑問。

      在中國的文學史里,在它封鎖嚴密的文化背景中,幾乎所有偉大的作品,不管是《金瓶梅》還是《紅樓夢》,背后其實都隱藏著作者的一個巨大“陰謀”。他們的寫作,無不發(fā)端于作者對黑暗專制的巨大仇恨。他們將作品當作浸漬了毒汁的利劍,像是修煉了多年的刺客,藏在心舍里,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造它、調(diào)養(yǎng)它,拋頭露面時,都無一例外地要瞄準當時社會的最大罪惡魔頭。只有認識到這點,并從本質(zhì)上著手,才能給出相對靠譜的評論,若只是被表面的東西遮掩,那么,你就永遠無法抵達文本最核心的地方。

      李德南:張元珂在談到你的文學批評時,曾說到你的批評資源來自中國古典的傳統(tǒng)文論,認為孔子的“興觀群怨”說、孟子的“知人論世”說、莊子的“言意”說、王昌齡的“意境”說,等等,皆成了你從事文學批評所借鑒的理論資源。這一判斷,我覺得非常到位。這也讓我想起哈佛大學王德威的一個觀點,他說現(xiàn)在很多海外的批評家多是學習西方理論,對中國許多重要的文學批評資源是不熟悉的,而在現(xiàn)代語境中賡續(xù)傳統(tǒng)的文學批評資源,其實非常有必要——西方文論并非天然就高人一等。也正因如此,他也在嘗試做類似的工作,比如從抒情傳統(tǒng)的角度來觀察二十世紀中國文學。你對中國古典小說和古典文論有興趣,想必以后還會有不一樣的話語表情,值得期待。我接著想問的一個問題是:最近幾年,文學批評很受詬病。你是否覺得中國當代文學批評真的像許多人所描述的那么不堪?中國當代文學批評存在哪些問題?

      周明全:文學批評可能是近年來最受冷落的一種文體。作家對評論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讀者對評論更是不聞不問,漠不關(guān)心,好像評論成了只有評論家自己熱衷的事情,與誰都不親和。我想,其根子還是出在評論家身上——作品理論術(shù)語太多,對于大多數(shù)讀者而言,生硬僵化,缺乏趣味性和可讀性。而對作家而言,大多數(shù)評論家又功利性太強,眼光唯上,只盯名家,一窩蜂地盯在某幾位作家和某幾部作品上。這就使得評論一方面失去了廣大的讀者基礎(chǔ),另一方面對作家又失去了發(fā)現(xiàn)、指導的作用,而那些真正需要關(guān)注的作家和作品又深埋在“底層”無人問津。這些是當下文學批評的基本面,當然,有擔當、有骨氣的批評家也大有人在,比如我剛才提到的那些批評家。只是,有擔當、有良知的批評家太少,而無德的批評家太多,所以,批評界給人的直觀感覺就是亂麻麻的?!?0后”批評家這個群體整體素養(yǎng)不錯,若這個群體不要受當下批評界太多的影響,對自己負責,對文學負責,那么,文學批評界當下這種不容樂觀的局面的改善還是很有希望的。

      目前,評論界界總喜歡動輒就西方,甚至俄羅斯,這樣那樣的理論術(shù)語,一般的讀者,甚至稍微專業(yè)的讀者,對他們所操持的理論術(shù)語都不是太清楚,其實,我認為,我們現(xiàn)在滿嘴的“西學”不少也是別人老祖宗的東西,對別人老祖宗的東西熟亂于心,卻對中國自己的傳統(tǒng)不知道、不熟悉,這是很可悲的。我近年吧大量時間花費在傳統(tǒng)里,就是想從傳統(tǒng)中找到一些有益當下的東西來,用劉濤的話來說,就是以古觀今。

      李德南:我對批評界的感受也很復雜,批評界有許多值得尊敬、有承擔的、非常有個人見識的批評家,就整個群體而言,又有許多問題。讓我比較警惕的是,有的批評家既不誠,也不真;待己與待人的尺度也不一樣。當然這也不單是批評界的問題,而是中國整個社會的問題。好像大家都習慣了生活在幾套不同的話語里面,公開場合所講的,跟飯桌上所講的不一樣,到了兩人獨自面對時,又不一樣。坦率說,我覺得這種現(xiàn)狀很難改變,因為涉及面太廣,如果中國人不能變得更有信仰,有更多的精神追求,那么批評界也很難有大的改變。但我覺得,批評家,也包括廣義的知識分子,對此應該承擔更多的責任,從自己做起,多一些警惕,多一些自我反思,該發(fā)聲時發(fā)聲,該沉默時沉默。帶著假面說假話而不知恥,這種精神貧血很可怕。

      這里再談一個跟批評有關(guān)的問題吧。關(guān)于批評,有許多人做過不同的分類,蒂博代認為批評可以分為讀者批評、學院批評和大師批評這三種。讀者批評是普通讀者對作品的看法,在法國多出現(xiàn)在各種沙龍場合;學院批評是學院批評家的批評;大師批評則出自文學大師之手。陳思和教授則強調(diào)學院批評和媒體批評的差別。你如何理解批評的分野,個人的批評又大體屬于哪一種?在你眼中,理想的文學批評應該是怎樣的?一個優(yōu)秀的批評家應該具備哪些能力,堅守哪些職責?

      周明全:作為半路出家搞評論的人,說實話,我不太關(guān)心批評的劃分。在我眼里,只有好的文學批評和差的文學批評之分。我給你講個事,一次,我和《春城晚報》的文化主編姚霏在北京參加《乾隆的骨頭》的新書座談會,我們至少早到了一個小時,我們倆坐在休息區(qū)抽煙,參加研討會的幾位很有名的批評家陸續(xù)到來,其中有兩位在批評界影響很大的批評家,簽到領(lǐng)了紅包后,就去找禮儀小姐要書,兩個人都在那炫耀說,自己剛到那參加了什么研討會,忙得要命,《乾隆的骨頭》么還沒看。就坐我對面看,大概就只看了半小時吧,但在會上,滔滔不絕,講《乾隆的骨頭》如何好,更有一位,把我嚇呆了,他竟然說,看了《乾隆的骨頭》,西方文學就不用看了,別說我,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連作者都嚇得伸出了舌頭。

      所以,我覺得,評論家,首先必須是一個正常的人,這個要求似乎太低,但問題是,現(xiàn)在不少評論家就是鬼。其次,必須有良知,有骨頭,不是像我見到的哪兩位評論家,1000塊的紅包,就見什么“骨頭”都啃,連狗都不如。再次,批評家更應該直面現(xiàn)實。其他的才是專業(yè)素養(yǎng)、閱讀等。一個評論家,若連人都不是,連起碼的骨氣都沒有,你即便有多少知識,閱讀了多少書,都是白搭,寫啥說啥,都只能是鬼話。

      責任編輯:鄧迪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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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樂評論家的“內(nèi)功”修煉——論八項追求
      中國音樂(2022年3期)2022-06-10 06:28:36
      倡導一種生命理想——論謝有順的文學批評及其文學批評觀
      著名詩人、評論家
      鴨綠江(2021年29期)2021-02-28 05:44:26
      新銳批評家
      文藝論壇(2020年3期)2020-12-24 09:53:50
      著名詩人、評論家 吳思敬
      鴨綠江(2020年29期)2020-11-15 07:05:52
      今日批評家
      詩林(2019年6期)2019-11-08 01:51:34
      評論家楊占平
      火花(2019年8期)2019-08-28 08:45:06
      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自成體系的文學批評
      回族文學批評的審視與反思——以石舒清《清水里的刀子》文學批評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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