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雅明麗 清逸傳神

彭建

任熏（1835-1893年），字舜琴、阜長，浙江蕭山人。“海上畫派”代表人物之一，與兄任熊、侄任預、族侄任頤被后人合稱“海上四任”。善畫人物、山水、花卉、禽鳥，亦長于園林設計。其人物畫取法陳洪綬，亦受到其兄任熊、族叔任淇影響，所繪人物能自創(chuàng)新格，除仕女畫外，多奇軀偉貌，神態(tài)肅穆，面部夸張，須髯細密，衣紋飄逸。尤其晚年大作，人物高古，繪圖運筆有如行草，氣勢沉雄，設色妍雅，別開生面。此外，亦工花鳥畫，取景布局，亦富奇趣。任熏傳世佳作多藏于全國各地博物館，現從中擷取兩幅佳品，以窺一斑。

《高士圖》扇面（圖1），縱11.1厘米，橫50.5厘米，金箋設色，武漢博物館藏。扇面右上題識“蕭山任阜長寫于琴谷”。鈐“任熏”白文印。扇面布局巧妙新穎，尺幅之間情態(tài)畢顯。扇面右側繪數株蒼然虬勁之古樹，枝條紅葉披拂，不遠處橫設一行石質欄桿；畫面正中古樹下立有一寬袍博帶的中年雅士，容貌清癯，顴骨突出，短髭須髯，神態(tài)肅穆，眺視遠方，身旁一小童豐頤闊耳，雙手捧物侍立一旁；左側上方，作者匠心獨運繪半截松枝斜伸畫面，松針密匝濃郁，生機盎然。

畫法上工筆、寫意交揉，人物用細筆勾勒，衣褶紋理流暢，線條圓勁柔和，精致優(yōu)雅；古樹、雕欄多以水墨渲染，濃淡相宜。整個畫面疏密相間，人物清奇高逸，意境蕭瑟清遠，敷色古樸淡雅。由于任熏擅長在大小不同的畫面上創(chuàng)作出情韻深遠的作品，故其能在極小的折扇上開拓出廣闊、妙趣盎然的畫面意境。此幅扇面筆隨意轉，運筆如同書法中行草，有行云流水之感，高士形貌奇?zhèn)?，卓逸不群，帶有鮮明的性格神態(tài)特征，加上秋色景致烘托，色澤清艷分明，使整個畫面韻味悠長，清逸傳神，從中可見陳洪綬對其深刻的影響。

《天女散花圖》（圖2），縱161厘米，橫40.7厘米，紙本設色，故宮博物院藏。畫右下題識“阜長任熏”。鈐“任熏印”白文印章。畫面為云蒸霞蔚之中，一位頭挽圓髻、面容豐滿、雍容優(yōu)雅的仙女于云端中拋灑鮮花的情景?！疤炫⒒ā北臼欠鸾坦适?，《維摩經·觀眾生品》曰：“時維摩詰室有一天女，見諸大人聞所說法，便現其身。即以天華散諸菩薩、大弟子上，華至諸菩薩即皆墮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墮。一切弟子神力去華，不能令去?！弊髡邔⒎鸾讨刑炫蜗笕谌胫袊鴤鹘y仕女特色，仙女無論容顏舉止、服飾裝綴還是神情姿態(tài)都絲毫無異域特征。畫中仙女修眉細眼，纖指細長，裙裾飄逸，佩帶結飾，神態(tài)雍容祥和，親切溫馨，宛如人間貴婦。

在構圖上，作者著重突出人物主體地位，于狹長的尺幅內營造出云霧飄渺、衣袂飄逸的仙界意境。畫中仙女頭頂瑞彩、腳踏繚繞祥云，給人以憑虛馭風、舉重若輕之感。筆法上諳熟老練，工筆白描相揉，人物臉形輪廓、服飾衣褶以及云彩、花朵景色勾勒細膩流暢，線條遒勁圓韌，沉著明快，一氣呵成。畫面注重色彩效果，重彩敷色，很好地將紅、黃、橙、綠、黑、白等對比鮮明的色彩調和，烏黑的髻發(fā)、淡綠的披紗、橙黃的裙裾、鮮紅的結飾、橙色的浮云，加上黃綠白相間的花卉，幻生出五彩繽紛的世界，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力，亦使整幅圖畫色澤絢麗明艷，清新可喜，而絕無柔媚習氣，于鮮麗中透出優(yōu)雅閑適、高貴馥郁的清逸格調。

從1840年鴉片戰(zhàn)爭開始，清王朝逐漸走下坡路，隨著政治的衰敗，以怡情養(yǎng)性為尚的傳統士大夫畫逐漸衰微。同時，在新開辟的通商口岸上海等地，包括任氏兄弟，越來越多的畫家聚居于此。城市商業(yè)經濟的發(fā)達，西風東漸帶來的藝術思想的變化，使傳統的繪畫開始出現變革，涌現出了以“海上四任”為代表的近代海上畫派。應該說，任熏屬于“海上畫派”的早期畫家，“四任”中年紀也稍長，他逝世于甲午戰(zhàn)爭前一年，享年不到60歲，生活階段正是近代中國逐步淪為半殖民、半封建社會的過渡時期。繪畫體現人物品性，任熏的繪畫也體現出了過渡特點，一方面他繼承傳統畫風，像扇面高士、仙女形象仍襲傳統畫科題目，筆法多承襲陳洪綬勁潤一路；一方面又推陳出新，如高士形象的奇?zhèn)ジ咭?，神女的閑雅飄逸均不流于俗套，尤其敷彩用色，明麗優(yōu)雅，明顯受西洋油畫風格影響。由于任熏繪畫功底深厚，畫藝全面，對各種題材都有涉及，且多能自抒新貌，不拘一格，因此對近代“海上畫派”的創(chuàng)作、發(fā)展及流播產生了積極的作用與影響。（責編：李禹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