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強
一個人的酒宴
那天傍晚剛過,小城突然停電。
找來火柴,“哧”,點亮了一方黑暗,再點燃了蠟燭,呵護著搖曳的燭光來到陽臺。白色的陽臺頓時敞亮了起來。
窗外的月光柔美,恬淡,由上而下柔柔地流瀉。夜空因沒了城市的燈光,顯得特別靜謐,安詳。
和菲說好了今天住廟,因而沒有給我準(zhǔn)備飯菜。有月光與燭光的烘托,心情變得柔軟暖和,不由自主地拿來酒,再找下酒的食品。可經(jīng)常被塞得消化不良的冰箱不知何時變得空空如也,只有一小袋花生,和半包薯條。
好在酒是好酒,是我喜愛的醬香型。搬了個椅子當(dāng)作桌子,擺上小袋花生、半包薯條,一個酒杯。坐在小凳上,左燭光,右月光,端起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頓時,一股細膩的醇香,從口中進入身體,所到之處,能感覺一股綿柔的力量在無限彌漫,在無限擴散,繼而充斥全身的每個角落……
不知為何,淚水此時從眼中不斷的奔涌而出,我也任憑它的奔涌,以至淚流滿面。也許是感激此時的良景美酒,也許是幸福當(dāng)下的奢侈擁有,更可能的是,我為生命獲得了新的證悟。
現(xiàn)在人喝酒,有為應(yīng)酬的,有圖熱鬧的,大多醉翁之意不在酒,因此喝酒的時候,總是以群體的方式大菜的規(guī)格,才可裹酒而飲。
真正喝酒的人,我想應(yīng)是小菜下酒,小口抿酒,讓酒的性情更妥貼地和人肌膚相親。
真正喝酒的人,可以舉杯邀明月喝,可以對影成三人喝,實在不行,只把酒當(dāng)作朋友,只和酒喝酒。
咬咬薯條,嚼嚼花生,幾杯下肚,心情俞加寬松自如,起身遙望天邊一朵朵云的從容,還有天邊那一抹淡淡的微藍,以及藍的那份幽然,想起了前些天,寫的批評“中國神”的小文而引起的紛爭,此時,輕輕便可以抖落。
人與人看似相近,其實是那樣的遙不可及,我和大家一樣信“神”,但我有自己的不同,我對任何事物都保持著獨立的對視姿態(tài),包括神。誰都無法讓我喪失警惕。這也許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并繼續(xù)存在的一個理由吧。
人看世界,有的喜歡微觀,有的著眼宏觀。比方說,微觀的喜歡弄清楚那只螞蟻從那座山的那個地方爬過,宏觀的人卻站在山頂上,愿意分辨哪座山高哪座山低還有山勢的走向。這兩種思想的人,心中都有一片天,只是千萬不要寄希望兩片天能夠重合。
感謝美酒,也感謝明月燭光相伴,讓我們純情相會,讓我懂得生命本該有的不同。今后的日子里,我更多的會以酒為知已,多多給酒敬上一杯自己的明亮。
前世有緣
一有空,心就向往著廟宇里的那間靜室。騎上車,急速地脫離身邊的熱鬧與繁華,奔向那一方澄明。有時想,人的心性,既有向外的涌動,也一定有歸于內(nèi)心的安靜,除非沒有心,除非心徹底散落了。
進得寺院,佛音繚繞,檀香沁心,加上師父們個個慈眉善目,整個身心便輕快了起來,歡喜如蓮花般徐徐開放。這樣的境地,喝著茶,看著書,生命就趨向透明。如此的福氣,我想這是我此生今世修不來的。只能解釋,前世與佛有緣。
這日,從樓上的靜室下來,住持常維師正好做完了早課,我們便在會客室喝茶,談心,論經(jīng),常維師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顯赫的家庭,突然遭遇了一場政治災(zāi)難,這災(zāi)難濁浪排空,蔽日遮天,老父已魂斷其中。兩兒子也必須避難逃亡。逃往哪里,兩兒子商量。他們在老父的兩位好友中選擇:一位他們稱老伯,對他們家一直很友好,倒是老父有一事做得不地道,讓他們間了往來。另一位他們叫老叔,一直受著老父的關(guān)照和幫助,兩家至今來往不斷。大兒子憑感覺想投奔老伯,小兒子反對,老伯是對他們好,可老父傷害了他,而老叔受恩于老父,理應(yīng)幫助他們,他選擇投奔老叔。爭執(zhí)不下,兩人就揚鑣分道,分別去了老伯老叔家。
結(jié)果如何?常維師問我,你猜猜?我反應(yīng)不過來,搖了搖頭。常維師隨即自答,大兒子受到了老伯的舍命保護,小兒子被老叔出賣,最終被殺害了。
這樣的結(jié)果讓我很是感慨,好人就是好人,利益之人終究是靠不住的。
常維師沒有隨言我的人性解讀,而是說了一句讓我更加感慨的話,生命中,有些與自己特定的人,不管你怎樣待他包括有負于他,對你就是好,好得沒商量,比如那位老伯,比如我們的母親──這是前世的緣。
“前世的緣”,這句話,聽過很多,也說過不少,但從沒像今天這么讓我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