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 飛

“條件太苦了，一旦我不在那干了，萬一沒有人過去替班怎么辦？島上居民的用油就沒了保障。”

凌晨4點，寂靜的大黑山島還在沉睡之中。此時，一座小院里亮起的微光打破了這一抹黑暗。“吱—”，小院的門被輕輕地推開了，從里面走出一個身穿加油服的漢子，他打著手電筒，向碼頭邊的加油室走去。

初春的大黑山島，凌晨的溫度接近零攝氏度，但他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這一溫度。他打開加油室的門，做好了一切準備，碼頭邊停泊的漁船陸續(xù)亮起了點點漁火，漁船扯著“突突”的嗓門開始朝加油室方向駛來。寒暄幾句后，這位漢子依次給準備出海的漁船加油。

他，就是山東煙臺石油分公司長島第四加油站站長王忠英。

□ 王忠英夫婦與記者揮手送別。宋飛 攝

“太遭罪了，快別干了，回長島再找個活吧”

長島大大小小33個島嶼中，只有10個島嶼有常住人口。為解決島上漁民生產(chǎn)、生活用油難題，山東煙臺石油公司在南長山島、大黑山島、砣磯島、大欽島、南隍城島、北隍城島設置了6座加油站。因為出入島嶼困難，海島加油站多為夫妻站。島上員工長期喝著苦咸水，吃不上新鮮蔬菜和肉蛋，住在碼頭邊上的加油站內，一年四季鋪蓋都是濕濕的，有的人一待就是十幾年。長島第四加油站員工王忠英、于雙香就是其中的一對夫婦。

到大黑山島交通十分不便，從蓬萊到大黑山島每天只有下午一班船，如果錯過了上船的時間，只能等第二天的船才能登島。遇上大風等惡劣天氣，船隨時就會停航，等天氣好了才能上船。從船上遠遠眺望大黑山，云霧繚繞，景色十分迷人，仿佛人間仙境。但一踏上島，就會馬上體會到環(huán)境的惡劣。這里的夏天潮濕、悶熱，只要人一活動，渾身就黏糊糊的。島上的蚊子多，一旦被叮咬，就會迅速起個大包，奇癢無比。

“夏天還算好點兒，最難熬的是冬天，屋里四周墻上都結滿了冰，遇上大風天，經(jīng)常一個大浪接著一個大浪地涌進院里。”王忠英說。

□ 王忠英夫婦拖著長而沉重的油管準備給漁民加油。宋飛 攝

“一到冬天，刺骨的寒風吹到臉上就跟刀割一樣。由于經(jīng)常要到海邊加油，我們家忠英的臉和耳朵都凍破了?！庇陔p香心疼地看著丈夫說道。

有一年冬天回長島老家，王忠英的母親看到兒子滿臉凍瘡，心疼地說：“太遭罪了，快別干了，回長島另外再找個活干吧?！?/p>

王忠英卻說：“條件太苦了，一旦我不在那干了，萬一沒有人過去替班怎么辦？島上居民的用油就沒了保障?！?/p>

在大黑山島的碼頭上，這個不起眼的加油站已佇立了十幾年。與人們常見的加油站不同的是，這里沒有巨型的罩棚，只有一個小院、一間小油庫、幾間瓦房、一條300米長的輸油管線、一間設在碼頭邊上的加油室，這便是長島第四加油站的全部家當。

推開加油站的院門，小院里的5間平房既是加油站的辦公室，也是王忠英和于雙香的家。由于這里經(jīng)常停水，為了存水，屋里大桶小桶擺了一地。

于雙香說：“這已經(jīng)相當不錯了，在島上，我這房子也算是五星級了。”

“如果前幾年你們來，我都不好意思讓你們進屋。房頂漏，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每次刮風下雨我就趕緊上房頂用塑料布蓋房子。冬天沒太陽時，屋里冷得要命；夏天太陽出來一曬，屋里又潮又悶?！蓖踔矣⒄f。

為給島上500戶漁民提供生產(chǎn)、生活所必需的柴油，架起油品“生命線”，王忠英夫妻倆一直堅守著。

“最艱難的那段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這不，前幾年煙臺石油公司撥款為俺們加油站蓋了5間房，還重新鋪設了輸油管。現(xiàn)在，島上誰見我都說，老王，這回你可闊了！”王忠英笑著說。

最大的遺憾：父親去世，自己沒在身邊

工作上的辛苦和自然環(huán)境的惡劣，王忠英夫婦都能克服，最讓他們難以忍受的則是寂寞，以及長時間無法與親人見面。

十幾年前，王忠英夫婦來到大黑山島上，為了不影響兒子的學業(yè)，只好讓住在長島的婆婆照顧兒子在長島上學。夫婦倆只有趁著回長島開會的機會回家看兒子一眼。

“每次回長島開會，我都特別緊張，匆匆看看父母和孩子，連逛街的時間都沒有。不敢多待呀，萬一變天不通航，就回不了大黑山島了?！庇陔p香心里惦記著丈夫，怕他吃不上飯。

夫妻倆每天也無法離開加油站。逢年過節(jié)，就算沒有顧客過來加油，他們也必須守在加油站。站里有油庫，萬一誰抽個煙，放個鞭炮，怕不安全。一到過節(jié)的時候，島上的移動公司、郵局等職工就會放假回長島老家過節(jié)?！霸趰u上最害怕的就是過節(jié)，父母和兒子都不在身邊，一聽到島上的居民放鞭炮，我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于雙香說道。

王忠英的父親患有腦血栓，每次發(fā)病住院時，為了不耽誤工作，王忠英也只能利用開會的機會回去探望老父親。父親去世的那天晚上，由于沒有回長島的船，王忠英只能干著急卻束手無策。老父親去世時因為沒見著大兒子，遲遲不肯閉上眼睛。每每談起這件事，王忠英都會默默地流淚。

“把自己當成地地道道的大黑山人”

長島第四加油站主要為漁船加油，加油設備全部安置在碼頭邊上的一個加油室里，小院距加油站有300多米。出海捕撈的漁民大多在凌晨出海、深夜回港，王忠英和于雙香就得早上三四點和深夜十一二點起床為漁民加油。而白天，給拖拉機、農機加油的漁民也是絡繹不絕，有時候吃著飯也要放下碗筷跑到碼頭邊去加油，一天下來，不知要來回跑多少趟。有一次，王忠英半夜在碼頭上忙活，一名漁民跑到院里找他加油。敲了好幾次門也沒聽見回應，著急出海的漁民急得把門插銷都拽掉了。一想到居民用油時焦急的眼神，王忠英便又堅定了留在大黑山島的決心。

在保證島上居民用油的同時，王忠英還積極地做大銷量。遇到有經(jīng)過大黑山島或者在大黑山島周圍作業(yè)的船只時，他就會主動上船，為客戶介紹中國石化質優(yōu)量足的油品，贏得了不少的客戶。

偶爾閑下來的時候，王忠英夫婦還會幫助島上的居民干些力所能及的農活，增進彼此間的感情。島上的居民也喜歡到他倆的站里加油。

“我已經(jīng)把自己當成一個地地道道的大黑山人了。”王忠英笑著說。

“海島夫妻站”：社會效益遠大于經(jīng)濟效益

除了工作的艱辛和精神上的寂寞，加油站的經(jīng)營還面臨不小的經(jīng)濟壓力。

說起經(jīng)營，王忠英有些愧疚：“我們總想給公司減少點負擔，但島上柴油銷量越來越少，我們一直虧本?！彼嬖V記者，加油站每年銷售200多噸柴油，毛利還不夠夫妻倆的工資、保險，更別提加油站運轉的雜費、油船靠港費等費用了。

“剛進島時，島上有80多條船。如今漁業(yè)資源越來越少，許多漁民干脆把漁船賣了，現(xiàn)在就剩下21條船了。而島上的拖拉機、機動車大概也就100多輛，加一箱油，許多車能用兩三個月。我們加油站一年的柴油銷量，還不如島外一個陸地加油站一個月的加油量呢?！蓖踔矣⒄f。

王站長的話得到了陪同記者進島采訪的長島石油公司經(jīng)理林士強的證實。

“大黑山島加油站僅提供柴油，柴油毛利較低，每噸僅為300元左右，整個加油站的毛利潤僅在4.5萬元左右?！绷质繌娬f，“然而島上每年油品運輸比陸地上要多花近4萬元運費，人工成本每年為10萬元左右，運油船靠港雜費每年近萬元，再加上加油站一年下來的設施維修保養(yǎng)費用，一個加油站每年要虧損10萬元左右。加油量越大，虧損越嚴重。”

林士強告訴記者，煙臺長島石油公司共有6座加油站，全年銷售總量4000余噸，相當于島外陸地1座中型加油站的年銷量。“如果僅僅從企業(yè)經(jīng)濟效益來考慮，公司根本沒有必要在長島設立加油站，但‘海島夫妻站’存在的社會效益遠大于經(jīng)濟效益。有燃油保障，島上的生產(chǎn)、生活才能正常運轉，當?shù)氐陌傩詹拍苡邪捕ǜ蛔愕纳睢薄?/p>

“只要島上的居民需要，我就會一直堅持下去。”王忠英堅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