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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糊鐘神太禍人

      2014-06-05 20:26:57遠在
      飛魔幻A 2014年5期
      關(guān)鍵詞:郡主鐘樓

      遠在

      四月十八楊柳招,正是大昱朝一朝放榜殿封的日子。舉子們大晚上的沐浴更衣,寅時就被逮進了宮里。那一夜真是難得的風清月朗,我靠著鐘樓窗口乘涼,送舉子入宮的車馬經(jīng)過鐘樓前的青石官路,發(fā)出一連串嗒嗒的清脆聲。

      適逢五更告罄,鐘夫打著哈欠落了擊子,雄渾鐘聲響徹京城。一個青衣書生挑起簾子握著拳頭堵住唇輕輕咳了兩聲,末了自然而然向鐘樓上一看。我倚在樓邊忘記了躲閃,正瞅見那雙眼睛是亦笑亦嗔的丹鳳,端得美貌。書生清淡一笑松手放下了車簾,我卻握著樓沿覺得腿一軟,正趕上四處用紅繩子打結(jié)玩的月老騎著一枝月下芍藥從空中經(jīng)過,忙喚住他:“你可識得剛才那位少年郎君?”

      月老笑瞇瞇的:“新榜探花馮清逸嗎?多少閨中少女在桂樹下系鴛鴦牌求我賜姻緣呢。”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突然大驚失色,“小鐘,你莫不是開竅了吧?”

      我很委婉地紅了紅臉:“只是覺得面善?!痹吕仙锨耙荒槗鷳n:“你是有些年頭的鐘神,奉旨守這鐘樓,半步也離不得,報時佑安驅(qū)邪,別生得那些旁的想法,免得是非?!?/p>

      老家伙神仙做久了,說話倒頗準了幾分。

      是非出在殿封三日后。新科三甲登鐘樓敲鐘明志,意在清明廉政,惠及天下。按著慣例,新科三甲要撫摸鐘身,為天下社稷祈福佑安后親手敲擊。狀元榜眼依次敲過后,一身靛藍官服的馮清逸也走上前,薄如蟬翼的烏紗沿上綴著一顆澄明貓眼,越發(fā)襯得他眉清目秀、英姿勃發(fā)。

      緊要關(guān)頭,我竟害起羞來。馮清逸的手剛碰到鐘擊上的紅綢,我就面紅耳赤地化作一陣青煙哧溜地跳樓而逃了。

      我在一家餛飩攤前蹲了足足一個時辰,才消磨完這陣臉紅腦熱。卻突然清醒過來,我居然逃了,我居然抗旨從鐘樓上跑了。這要是讓誰在玉帝前面參我一本,可不是要玩死我嗎!

      正擔憂著,聽旁邊桌上的兩個客人八卦,其中一個說:“今年有些奇怪啊。新科三甲上鐘樓敲鐘祈福,怎么才響了兩聲?。俊?/p>

      鐘神都跑了,那口鐘還能響嗎?正腹誹著,我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匆忙站起身來,卻看見那一行舉子俱從鐘樓上下來。馮清逸走在最后,臉上看不出悲喜,步履卻有些踉蹌。他剛踩上青磚地,就被樓下的官差摘了帽纓扣下來。

      月老在我身邊冒出來,帶著莫測高深的表情:“三甲敲鐘,本就是為社稷祈福佑安。敲鐘不響,皇帝老兒還以為科舉有弊,連神明都瞅不下去了。你這一跑倒輕巧,好好的新科探花讓你給坑了。”

      我死乞白賴地求懇月老幫我守一晚鐘樓,好讓我去牢獄中探探馮清逸。他磨磨嘰嘰的總算同意,卻千叮嚀萬囑咐讓我萬萬在敲啟明鐘前回來,免得鐘再敲不響,引出別的亂子。

      牢獄尚算得上干凈,馮清逸倚墻而坐,手閑閑搭在膝蓋上抬頭看著窗外一輪明月。

      我本只打算偷偷看看他,卻不妨他突然回頭,喚住想要溜的我:“姑娘?”

      我轉(zhuǎn)過身來,訕笑著拍拍竹籃子:“我是來給哥哥送牢飯的,不想摸錯了路,對不住對不住?!闭f完瞅了瞅外面的天色,只好接著扯謊,“白日我做工沒法來,只好給牢頭塞了銀子,嘿嘿。”

      他像是輕易就信了我的托詞,清淺一笑:“你給你哥哥送完飯后能過來陪我聊聊天嗎?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聊過天了?!?/p>

      我本應(yīng)該趁機溜回鐘樓的,結(jié)果出去裝模作樣溜達了一圈又鬼使神差地回來。甚至還經(jīng)過睡熟的牢頭邊上,從灶上順了一碗熱燙的米粥遞給馮清逸,臉微微紅了紅:“煮得稍微多了些,你喝著暖暖身子?!?/p>

      他接過粥碗微笑:“我一看見姑娘,便覺得親切?!彼昧艘粋€讓人想入非非的開頭,卻不接茬順下去,反而換了話題,“姑娘的哥哥,是因為什么進來的?”

      我琢磨了一下,編了一個戲文里的故事給他聽:“我哥哥本有個未過門的嫂嫂,端得美貌,被黃員外的干兒子瞅上了,強娶了去。哥哥氣不過,打斷了黃員外干兒子的腿,倒被賴上了一樁無頭公案,要我哥哥償命。爹爹被氣死了,我賣了全部家財救下哥哥一命,牢獄之災(zāi)卻還是免不了。我只得白天做工,晚上給哥哥送飯?!?/p>

      我本擔心故事太俗套,不料馮清逸卻全然信了,他露出慘淡笑容:“不想吏治已經(jīng)腐朽如斯,視黎民如草芥,公道何在!正義何在!”

      他看向我,眼神中盡是郁痛:“我十年寒窗苦讀,原本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夠整頓官場,清明吏治,將畢生所學用于天下黎民。但哪想如今……如今……竟是蒼天容不得世道清明嗎?”他說激動了,提手就要摔碗。

      我惦記著這碗還要擱回牢頭灶上,忙伸手去搶。手觸到他冰涼的手指,兩個人都是一愣。碗掉在稻草上,我忙低頭去看,發(fā)現(xiàn)沒碎這才松了口氣。然而抬頭卻看見馮清逸握上我的指尖,神情有些恍惚:“方才我說看著姑娘親切,并非是妄言。”

      我說出的話便有些磕巴:“三日……前,殿封那個晚上,我在鐘樓上,原與你有……一面之緣?!?/p>

      連著一個月,我夜夜都去牢里探望“哥哥”,陪馮清逸說話解悶。他見識多,談吐也風趣。我恐他覺得獄中憋悶,便搜刮些野聞游記帶給他。他大都讀過,隨手翻翻不過以解苦悶,晚間我來的時候,便挑有趣的段子講給我聽。

      那日他提及一種喚作青蚨的小蟲,說是將母子分開后總會飛到一處。將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銅錢上,買東西時花出母錢或者子錢,銅錢尚會飛回來,輪回不盡。

      他見我聽得認真,便笑著說:“這一折倒是說出了世間萬物皆有情,旁的驚異之處,倒也不必盡信?!?/p>

      “倒也不算稀奇。”我有些不服氣,“早年間王母娘娘妝匣里還裝過一對妙物,一鐘一鼓的玩什,即便拿得再遠,敲擊一個另一個便也會響起來,不也算是神妙?”

      他撲哧笑出來,伸出修長手指在我額上輕輕一彈:“王母娘娘的事情,你也知道得清楚?”

      我自然知道,早年間天下大旱,戰(zhàn)禍四起,妖孽橫行。天子設(shè)神壇,守齋戒,求蒼天憐憫。王母便將一對鐘鼓賜予京師,鎮(zhèn)守中原,驅(qū)邪佑安。于是京城沿著一條青石官路在南北兩隅各修了一樓供奉,北頭欽安樓便是我待著的鐘樓。南首本還有個振安樓,奉著那面巨鼓??上г缭谝话倌昵?,降了天雷將好端端的一個振安樓燒得渣都不剩。那時節(jié)我醉心潛修,對于其中由頭不甚了解,只依稀知道是那守鼓的小仙犯了天條。畢竟是出自同門,心里多少有些戚戚之感,便越發(fā)束著自己,不敢越雷池半步。若不是因著馮清逸……

      心思一轉(zhuǎn),便覺出馮清逸的指節(jié)若有若無地觸著我的發(fā)絲,眼神卻像平白燃起的一點星火,一下燎燙了我。我跳起身來,慌得險些連竹籃都打翻了,只倉皇收拾了東西,說一句我明天再來看你,便撒丫子跑了。

      待得我羞喜難勝地講給月老聽了,他卻一翻白眼:“別瞎費勁了,姻緣簿子都在我手里掌著呢,沒你們倆那一筆?!?/p>

      我沒理會那茬,趴到窗口上:“我要救他出來?!?/p>

      月老慌不迭地湊到我面前:“連著一個月夜夜去探監(jiān)就算了,還打算把他撈出來。你就一個小地仙,帶上個把人連溜門撬鎖的本事都沒有。就算你能救出他來,他也是罪名在身,你還能帶著他浪跡天涯?”

      月老說的實情,我正糾結(jié)的時候,聽見鐘樓下面的青磚官道上傳來鑼聲:“秦王千歲移駕,四方回避。”

      我猛地一拍腦袋,我怎么忘了那個丫頭。秦王千金月郡主,那可是當朝皇上的親侄女,我的老熟人。

      那一年她才六歲,跟家仆到集市上玩,一時調(diào)皮爬到了鐘樓上來。鐘樓的梯子又高又陡,小姑娘有膽子上來沒膽子下去,在樓里哭了半宿。直到我一覺睡飽,醒過來被她哭得腦仁疼,只好現(xiàn)身抱她下去。并且千叮嚀萬囑咐,姐姐是神仙,不能告訴別人行蹤。自那以后,小丫頭隔三岔五就跑來找我玩。我因為歲月難挨,便也常常出來陪她說話聊天。她嫁人后我們便不常來往,只聽說她出嫁一年駙馬就死了,如今寡居在王府,頗有幾分可憐。

      夜探郡主香閨,許久沒見說話倒也親熱。探明來意后,那丫頭微微一笑:“我倒是有法子救他,只怕神仙姐姐不舍得。”

      我心中咯噔一下,強調(diào)道:“可要全須全尾地救出來!”

      她撲哧一聲:“想哪里去了,我鬧著父王說要嫁那馮清逸,大婚當日當著皇上百官再登鐘樓敲鐘,便也得了。你說那馮清逸長得俊俏,我也不虧,只要姐姐自個兒不心疼?!?/p>

      我掐住掌心,擠出一個笑:“這是個好辦法,我跟他也不是那層關(guān)系。”

      既然做了這樣的決定,本不應(yīng)再去見馮清逸。但念及做事還是要有頭有尾,我便又出現(xiàn)在獄中。他似乎很高興,看見我站在獄欄前微笑:“鐘姑娘,你來了?我本怕前日無狀,你不愿再見我?!?/p>

      我有些沒精打采,只能伴著他說話。他亦告訴我,他昔日的同窗好友連同京里為官的恩師,聯(lián)名向圣上上書,力證馮清逸的人品清白。我明白定是月郡主托人使了力,不然的話這些人要冒出來早冒出來了。月郡主說話算話,救的不僅是馮清逸,還有他原本的錦繡前程。

      我正出神,卻發(fā)覺馮清逸已經(jīng)看了我很久。他撫上欄桿,指尖微微擦過我的指尖:“鐘姑娘,若我出去了,你愿不愿意嫁給我?”

      他在牢房里關(guān)了一個月,本來清瘦的身子骨更加瘦削。登樓時高扎的發(fā)髻此刻垂下來散了滿肩,一雙丹鳳卻映著滿滿的懇切誠摯。他低聲說:“我是真心的,先前我前途未卜,不敢妄言求親。今后由我來照顧你,你的兄長我也同你一起侍奉。”

      恍惚間似乎有誰也曾這么跟我說過:“我是真心的,只盼你有一日能夠懂得?!?/p>

      我被那雙眼睛盯著,油然升起一股不知今世是何世的恍惚之感,只覺得心中慢慢塞著的都是酸澀郁痛。面前這個人讓我做什么我都會答應(yīng),只要有他相伴便是甘之若飴。月老說姻緣一事也講究因果,我定然在何時欠過他。眼睫一斂落下淚來,一個含糊的好字卻已經(jīng)吐出口來。

      他臉上涌上喜悅,將我的手握在手中,予手心中印上輕輕一吻。

      不日,皇帝頒下恩旨,重開金殿點頭名三甲進行殿試,信口點了欽安鐘樓作為題目。馮清逸在金殿上展卷研墨,當庭書寫,以一首小賦做楔,洋洋灑灑論及天下升平,頗有登高煮酒的名士風姿。

      彼時狀元有些露怯,榜眼握筆顫抖,文辭不通,筆墨難圓,竟真正抓住了一個科考舞弊的。皇上御筆一揮,將榜眼下了獄,狀元降為榜眼,將馮清逸點為頭名。并在金殿上,金口玉言將月郡主賜給馮清逸為妻。

      皇帝膝下沒有女兒,自打就疼愛月郡主。月郡主雖然寡居,但已然年輕貌美,這賜婚著實是皇家的深澤厚恩。馮清逸跪在殿上,聞言猛地抬頭,卻被身旁宦官悄悄扯住袍袖,將一樣東西在袖底沖他輕輕一招。

      那是我探獄時,曾帶給他的一本閑散游記。其中種種趣聞,我們都一起在月下幻想討論過。青皮封面上還有我圖好玩畫上的小小鈴鐺,馮清逸眼睛中掠過喜意,俯下身子謝過皇帝恩典,允了這樁親事。

      我早已將這本書冊贈給了月郡主。我雖不敢相信他對我情重如此,但他若真要抗旨不遵,重新投到那大獄去,也就全然浪費了我的心意。

      皇家婚榜貼滿京師的時候,我窩在欽安樓里整日神思倦倦。月老放心不下,便常來找我敘話:“我雖然怕你跟那小子癡纏下去,但看如今這情形,還不如當初癡纏下去。你素來是跳脫的心性,今兒又是怎么想明白了,說撒手就撒手?!?/p>

      我仰倒在地,哈哈笑出聲來:“月老啊月老,做神仙真不快活啊。就說你,牽了這么多年的紅線,何曾給自己娶一門美嬌娘啊?!?/p>

      月老胡子一翹,氣得騎上那朵紅撲撲的花走了。我笑著笑著就覺得眼角有淚,一股子酸澀堵上心口,索性哇哇大哭起來。

      月老說得對,我原本不是這樣窩囊的性子。那日馮清逸握著我的手說要娶我,我便動了心覺了意。雖然覺得這樣有些過河拆橋,我卻依然去見了月郡主,厚著臉皮想問問她,能不能救出馮清逸再把他讓給我。

      月郡主籠著珠簾沖我勾起嘴角:“姐姐做神仙久了,處事便也天真,你當那些為他作證的人真是憑空冒出來的嗎?”

      我自知理虧,卻實在不忍負了馮清逸,說道:“我只當你不喜歡他,也無所謂嫁不嫁他?!?/p>

      月郡主側(cè)過臉,神色莫名浮上哀戚,半晌卻冒出一句:“誰說我不喜歡?”

      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馮清逸長得極其肖似月郡主已經(jīng)過世的郡馬。打從一開始,她便不打算放手。馮清逸入京趕考的時候,王府就已經(jīng)求過親,可惜被馮清逸拒絕了。那個時候他心中裝著的都是社稷黎民蒼生,做了皇家的男人,于仕途一道卻是基本無望了。

      郡主說,你是神仙,不死不老,如何能夠陪他暮暮朝朝呢?

      原是這個理。我蒼白著臉從懷里掏出游記冊子:“若他想要抗婚,便拿這個給他看?!?/p>

      既然是李代桃僵,便要代得漂亮。

      大昱的民俗,新婚夫婦成親前不得見面,但在新婚前夜卻也有隔著一扇紙窗說上幾句貼心話的規(guī)矩。郡主登樓來請我,我扶著樓沿:“你裝作嗓子疼心口疼,這兒疼那兒疼,糊弄過去就好了。只要進了洞房,便是你的人,跑不了了。”

      郡主噙著笑意:“你倒是豁達,可我卻怕節(jié)外生枝。再說,你就不想再最后見他一面?!?/p>

      我終究還是過去了。我在窗邊的榻上縮手縮腳地坐好,看著紙窗上映出的影子越來越清晰,心仿佛都能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抬手撫上窗欞,像要推開來,卻終究還是按捺住了。一把熟悉的清越聲音響起:“鐘姑娘……”頓了頓又喚,“郡主?”

      我眼睛一酸,低低應(yīng)道:“是我?!?/p>

      天上輕輕打了個響,竟似乎是要落雨。他卻像是并未覺察,指尖撫上窗紙上我的輪廓:“竟然真的是你。若然早知道是你,我便不會拒絕了。若然早知道是你,縱使一輩子被圈在你的身邊,做個足不出戶的郡馬又有何妨呢?”

      他語氣好生奇怪,明明說著纏綿悱惻的話,卻帶著少許凄涼、少許自嘲。我有些不安:“先時是我瞞著你,你別怪我。”

      “我不怪你?!彼中?,“是我自己糊涂。京師除了月郡主,有哪個姑娘會在月夜登鐘樓賞月,又有哪個姑娘能夠出入牢獄仿入無人之境,又有哪個姑娘,隨便張張口就能把我席卷到科考舞弊的疑云之中,將我的命運拿捏在手里。”

      天上一個驚雷打下,大雨滂沱。我驚呼:“我沒有!”

      我心中又慌又亂,想要推開窗戶,卻被他在那一邊扣住窗閂,聲音冷且寂:“還是別見面的好,見面的話我也會糊涂,你也會糊涂?!?/p>

      窗閂砰地一下彈開,施了法術(shù)的手匆匆推上窗戶,馮清逸站在遠方雨幕中,衣裳盡濕,發(fā)髻散亂,襯得清瘦的身軀越發(fā)憔悴。一雙丹鳳眼瞅著我,像是蘊著千言萬語,有驚疑,有憤恨,亦有想念。末了將這些情緒全部斂下,轉(zhuǎn)身出了王府。

      我在街角追上他,撲過去牢牢懷住他的腰身:“我沒有害過你,我這么喜歡你。”

      他身體僵直,半晌轉(zhuǎn)過來緊緊抱著我,聲音凄楚:“我只想知道,那些寬慰軟語是不是真的?那些言笑時光是不是真的?你陷害我,只是為了得到我?”

      他長長的發(fā)絲觸到我的臉上,冰涼。我猛然驚覺,我并不是“我”,而是“月郡主”,登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半晌眼淚滑落:“你別恨我?!?/p>

      他松開手,跌跌撞撞倒退兩步:“你回去吧,我會娶你的?!?/p>

      “神仙姐姐,你莫要怪我?!痹驴ぶ鞯穆曇糨p且軟,“那日你不來求我,我也要救他出來,本來就是我害他進去的。那日他敲鐘不響,本也沒什么大事,是我讓人借題發(fā)揮在圣上面前遞了參他的折子。”

      我苦笑:“東窗事發(fā),你把我喚來又有何用?”

      月郡主撐著一把朱紅紙傘亭亭站立,萬千水珠從傘緣滑下,落到地上悄然不見:“他對你有情,今晚一敘,明日他定會成親的?!彼D了頓,“我一定要嫁給他。”

      那一夜,我在京師的街頭淋著雨四處晃悠。在煙雨中,我依稀看見一個瘦削公子站在樓前,冒著雨癡癡守候。不知是哪家小姐,這般有福氣。正思忖著,聽見他清薄的聲音消散在雨中:“你讓我來了,我便來了,你可愿意下來見我了?”

      有咯咯的笑聲在樓上響起:“我只那么隨口一說,你怎么就當真?趕快回去吧,別誤了更次?!?/p>

      他笑笑:“既然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我再多等些時候也無妨?!?/p>

      這是哪家的姑娘把人家的癡心當成驢肝肺?我抬頭向樓上望去,不料大大一怔。那赫然入目的,竟然是我自個兒的臉。我顫抖著透過茫茫雨絲,將視線向那等待的公子望去,直到那五官變得清晰——馮清逸。

      心里猛地一陣慌亂,天上卻突地劈了響雷,重重紫電自天上打落,將馮清逸生生打了一個趔趄。樓上的我面露急躁之色:“怎么這么死心眼,趕快回去!”

      他面色蒼白,發(fā)髻散亂,卻強撐著抬起頭露出一抹笑:“你既然關(guān)心我,興許再等得片刻就懂得我對你的情?!?/p>

      天空雷團滾動,巨大的驚雷氤氳著嘶吼在頭頂徘徊,像是瞄準了就要劈下來。另一個我蒼白著臉:“這是天罰,快走——”

      話音未落,那雷就不可阻擋地劈了下來。我拼命吶喊,卻死活發(fā)不出聲音,更是靠近不得,只眼睜睜看著馮清逸露出一個淺淡的笑。

      雷聲隆隆響起,直到萬物歸白,虛空中響起自己微弱的聲音:“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何為了我……”

      隱隱聽見月老的聲音:“你情竅未開,多想無益,反而會壞了修行墮入魔道,不如喝了這忘川水,到該想起的時候自會響起。”

      我剛想喊一聲不,卻覺得腦袋一疼,諸事不覺了。直到東方天空擦起微白,月老把我從街頭揪起來,我才驚覺自己在振安樓的舊址前暈了過去。月老氣急敗壞:“還不趕快回去!馬上就要敲五更了。”

      誤了更次,被天庭知道可是大事。我匆忙掠回欽安樓,卻奈何神仙淋了一晚上的雨也難免頭疼腳軟,趕回欽安樓的時候,扛著紅綢擊鐘的鐘夫正對著口啞鐘發(fā)呆。月老匿了身形在我鐘身上一踹,這才發(fā)出聲響。鐘夫如夢初醒,只當方才是自己發(fā)愣,又補了四個擊子,回去補覺去了。

      月老呼出一口氣:“晚了少許,若你走運的話,興許能不被發(fā)現(xiàn)?!?/p>

      下了一夜的雨,外面騰起一層清晨的薄霧。沿著青磚官道向南邊望去,霧氣掩映間,竟讓我看見昔年振安樓的幻影。我覺得心里猛然一空,話卻已經(jīng)問出了口:“月老,你還記得振安樓當年是怎么燒的嗎?”好好的一座鼓樓被平地旱雷燒成那般,定然是天罰。月老曾經(jīng)說過,姻緣之事也講究因果。昔年我只知道是那守鼓樓的小仙擅離職守被罰,卻從未深究過是因為什么緣故,原來……

      月老不搭話,我便抬頭看他,冷不防撞見他似有些憐憫的目光。他隨即轉(zhuǎn)開話題:“今天晚上馮清逸就要成親了,你當真舍得?”

      月老說,在他的姻緣冊子上,馮清逸和月郡主并無緣分,若然成婚也只能是一對怨偶。但我心里明白,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即便前世有瓜葛,但今世仙凡有別,我一日離不了這鐘樓,便一日不可能和馮清逸在一起,那還不如現(xiàn)在放手。

      大昱的規(guī)矩是夜婚,整個鐘樓前的官道被照得燈火通明。馮清逸終究信守承諾出現(xiàn)在婚禮上,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青階官路上,身后是喜氣洋洋的大紅花轎。我知道,那里頭坐著千嬌百媚的月郡主,即將成為與他馮清逸相守一生的人。

      行儀在欽安樓前停下,月郡主一襲霞帔走下馬車。他走過去握上她的手指,帶著一點游離與一點甘愿。邁上樓階的時候,月郡主因為戴著蓋頭看不清路,略有趔趄,馮清逸伸手將她扶穩(wěn)了。

      月郡主盤算得沒錯,縱是有潑天的仇恨也總抵不過舉案齊眉的溫柔。

      新婚夫婦在鐘身前站定,馮清逸拿起紅綢擊子,便要敲鐘。我藏在鐘身里,不住給自己打氣,可千萬要爭氣一點,不要一個忍不住現(xiàn)了身,徒增困擾。

      我盤算得好,但夜空中突然劈下一連串的紫色驚雷,在地上擦出一連串的火花。我只覺得心口一陣鉆心的疼痛,不自覺地從鐘里跌出來現(xiàn)了身。

      馮清逸只一愣,撲過來將我攬在懷里,神情驚疑不定:“怎么會是你?”

      月郡主蒼白著一張臉將蓋頭抓在手里,方說了一句:“你為何不守約?”又一串紫色驚雷劈下來,方才還是清朗無云的夜空瞬間烏云密布,鴉色沉沉。瞻禮的百姓都四散逃開,我強壓住心口的疼,努力去推馮清逸的手:“快走,這是天罰!”

      想來,我擅離職守的事情還是被上頭知道了。

      那旱雷本就是來劈我的,許是惦記著不傷凡人性命,適才倒還收斂些。馮清逸卻只抱著我不撒手,一個雷打下來擦到他的手掌,不曉得是因著疼痛還是慌張,他將我抱得越發(fā)緊,只大聲喊著:“這究竟是怎么了?”

      我見他依舊抱得死緊,終究是下定了決心,抬起頭來忍痛露出一抹笑:“我只是樓里佑護這口鐘的小仙。先時是我不好,偷溜出去,害你敲不響鐘,毀你前程,自然應(yīng)該還給你一個。你老老實實地回去娶你的月郡主,再也別來這鐘樓了?!?/p>

      我拼盡最后的術(shù)力將馮清逸和郡主送出鐘樓。馮清逸跌在青石官路上,爬起來踉蹌了幾步,又沖進來救我,卻是撞在一堵無形屏障上,橫豎進不了鐘樓。

      月老騎著芍藥花趕到,卻也只是圍著欽安樓打轉(zhuǎn),半分也靠近不得。馮清逸正扶著無形屏障,眼光哀戚,嘴里像是還在喊著什么,我卻聽不清楚。我撫著額頭喚著月老:“把他給我弄走。小孩子家家的看不得血腥場面?!?/p>

      這天罰,可不是說來耍的。昔日好端端的一個振安樓被燒得渣都不剩,今日我是落不了好了。

      驚雷砸在樓外的青石階上,濺出一串火花。送親的人早已經(jīng)四散躲開,連新娘子都不知哪里去了,只剩下平時一貫清雋閑適的馮清逸,在樓外聲嘶力竭地喚著我。此情此景,真是讓人腸斷。

      我含淚沖他一笑,只覺得從脊梁骨上躥出來一陣疼痛。我直直地栽在了地上,眼前是一片昏花,只覺得疼,入骨鉆心的疼。還沒緩過神來,就看見外面帶著紫色的驚雷又一連串地滾下來。我擦擦嘴角的血沫,也不由得暗罵道,這是拿我當狐貍精劈呢。

      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接續(xù)挨下,不知道什么時候我被一個人攬在懷里。抬起頭來正看見馮清逸抱著我,他一貫整齊的發(fā)髻散開,長發(fā)散了滿肩。不知為何他連手指頭都發(fā)著抖,還不及觸到我的嘴角,就已經(jīng)抬頭沖著天空喊道:“錯的是我,一百來年前錯的是我,一百來年后錯的還是我。是我招惹的她,沖我來就是。”

      傻小哥。我腦中暈暈乎乎,心里卻不由得欣慰,果然是他。

      “看來百年前的雷倒沒把你劈傻?!痹吕虾鋈荒碇?,嘻嘻笑起來。本是陰沉的天空,雷住云消。我呼出一口氣,卻看見月老手中握著的芍藥花紅光一現(xiàn),我登時就悟了,努力撐住身子:“月老,是你織出的如夢境?干嗎搞出這勞什子來劈我?!”

      如夢境,是月老的拿手好戲,為男男女女勾勾搭搭制造出合適的幻境,彼此醒來還只當是大夢一場。卻沒想到,這如夢境也是可以玩死人的。我剛要站起身來發(fā)火,卻看見月光一閃,照耀著我腳踝上的一根紅繩,順延看去,另一頭正拴在馮清逸的手腕上。

      我撫額嘆息:“你為老不尊貪玩我理解,但是紅繩也是好死不死拿來系的嗎?我們倆注定有緣無分,你這瞎折騰什么呢?”

      一旁的馮清逸卻猛地攬緊了我的腰肢:“那是你不記得了,這紅繩早在兩百年前就系上了?!?/p>

      這么一說,我似乎是有點印象。早年間幾個閑散神仙逛到這里,非要打賭這振安樓到欽安樓的青階有多長,可惜彼此手中都沒有量具。當時好像就是月老,興致勃勃地拿出了什么東西,說我來我來?,F(xiàn)下想想,他拿出的可不就是紅繩嗎?

      這一驚,委實可驚呆了我。我怔怔地瞅著月老:“你當初……”

      月老做了個打結(jié)的手勢,依舊是笑瞇瞇的:“繩子的一頭拴在你的鐘擊上,一頭拴在小馮的鼓架上,你倆是我親手撮合的姻緣。雖然當時是無心,我橫豎要負責到底。我拴紅繩不過十年后,有一次閑散神仙的增補編制的茶話會,你和小馮都奉旨去了。他對你一見鐘情,念念難忘。可你這丫頭修行懶,情竇也開得晚,人家向你告白,你隨口訂下鐘樓之約就渾無感覺地回到了欽安樓。倒是馮小子為了見你,抗旨出樓遭了天罰。而且被貶時死活沒喝忘川水,所以一直保留著一些先前的記憶。如今你再碰到他,總算是開了竅。你欠他這么大一筆情債,不還總是不好?!?/p>

      馮清逸要握住我的手,我卻躲了躲,啞著嗓子:“我騙了你,又傷過你,你竟不怪我嗎?”

      他好看的丹鳳眼斂著難言的傷心:“前塵往事我都忘掉,咱們誰又更對不住誰呢?”

      他這話說得我心里怪難過的。我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卻又生生縮回來:“對不起你的是我,你遭天罰還不是因為我?!蔽疑ぷ友酆龅匾欢拢箘呸哿宿鄄耪f出話來,“只是咱們這個樣子,終究沒有好下場,與其以后傷心,倒不如現(xiàn)在一拍兩散?!?/p>

      我知道月老兜囊里藏著可以剪斷紅繩的慧劍,一邊劈手過去奪,一邊眼中也不禁落下淚來。饒是嘴頭上再瀟灑,心里卻還是舍不得。

      月老年紀大了,身子板卻是越發(fā)柔軟靈活。他輕輕一晃躲過了我的手,這才大聲喊出來:“使不得,已經(jīng)有旨意,脫了你的仙籍?!?/p>

      我只覺得身子一軟,慌忙站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著他。月老總算不敢再賣關(guān)子,說道:“先頭上面已經(jīng)有旨意,你這小仙當?shù)锰皇匾?guī)矩,理當降罰??墒谴箨懦@些年很是太平,前頭已經(jīng)燒了一座振安樓,總還要給京城留個欽安樓當作地標,不然也太不成體統(tǒng)。只能意思意思,脫了你的仙籍算罷?!?/p>

      我恍在夢中,直到一雙手觸到我的眼角:“這不是高興的事嗎,你怎么哭成這樣?”

      我抱住他的腰身:“你不也哭了,干嗎說我。”

      自此以后,我便惱上了月老。敢情一出讓人柔腸百結(jié)的苦情戲碼,全是為了滿足他日益增長的精神文明需求而設(shè)立獨家小劇場。從此以后我見他一次,便要找他算一回賬。直到那老頭扶著腰身氣喘吁吁:“死丫頭你能不這么以怨報德嗎?我那不是看小馮記不起來前世,又怕他當真娶了月郡主,這才編出一個戲碼讓他觸景生情嗎!”

      馮清逸在旁邊倒是當了真,正色道:“月老說得是,清逸在此先行謝過?!?/p>

      我在他腰上輕輕一掐:“你心眼這么實在,說什么信什么?!鞭D(zhuǎn)眼瞅向月老,“你究竟跟月郡主說了什么,讓她心甘情愿退了親事?”

      月老捻捻胡子,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也沒什么,不過是透露了一點天機。姻緣簿子上,她和郡馬前緣未了,不過是要再等上十六年。這年頭,老妻少夫倒也蠻流行的?!?/p>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難怪前些日子,這丫頭來找我討些駐顏的法子?!?/p>

      馮清逸卻伸手攬過我的肩膀:“現(xiàn)下咱們都不用去守樓了,你想去哪里?”

      我仰臉一笑:“天南地北,四海八荒,你走到哪里我跟到哪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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