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
從法律理論上講,警察圈套的使用需要有一定的規(guī)制條件,并非所有的案件里都能使用。
外表冷艷的吳志貞身上散發(fā)著熟女的魅力,這對于男人來說是一種致命的誘惑,對于與她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警官張自力來說更是如此。五年前,吳志貞的丈夫梁志軍被警方認定死于一樁離奇碎尸案,當時警官張自力破案后擊斃了持槍拒捕的兇手。五年后,又發(fā)生了類似的連環(huán)案件,并且這些死者都曾與吳志貞相戀,心結未了的張自力主動接近吳志貞,卻漸漸愛上了這個女人,兩個遭遇重大生活挫折的人逐漸從惺惺相惜到相愛,隨著更加親密的接觸,張自力發(fā)現(xiàn)了五年前的真相……
這是大陸導演刁亦男執(zhí)導的《白日焰火》的劇情,電影最近獲得第64屆柏林電影節(jié)最佳影片金熊獎和最佳男演員銀熊獎。
警察與嫌疑人的愛情、黑白兩界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性和暴力,歷來是導演們鐘情的素材,拍出來的電影也是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能夠像刁亦男這樣從獨特角度來演繹,并最終斬獲大獎的,倒也不多。拍攝者個人獨特的視角和感受是機器無法替代的,也是表現(xiàn)力最重要的部分?!栋兹昭婊稹防锏男叹綍r總身著便服,看上去吊兒郎當,對嫌疑對象威脅恐嚇,并非百戰(zhàn)百勝智勇雙全,個人生活中充滿著太多的辛酸和無奈,但是也正是這些“冷寫實”的手法,讓刁亦男獲獎。
在司法實踐中,警察為了破案需要而偽裝身份接近嫌疑人,或直接打入犯罪集團,是常用的偵查手段,這稱之為“警察圈套”,也有叫“臥底”、“特情”或“倒鉤”。香港電影《無間道》講的就是“警察圈套”的故事。從法律理論上講,警察圈套的使用需要有一定的規(guī)制條件,并非所有的案件里都能使用,簡單地說,警察圈套的使用是為了偵破案件,且不能造成誘人犯罪的結果,如果他人犯罪是由于警察故意設套造成的,就可以成為律師進行無罪辯護的理由。
張自力為了揭開事實真相,冒了雙重的風險去做臥底,一是置自家的性命安危于殺人犯的視野里,二是因了真相的發(fā)現(xiàn)而毀滅自己的愛情。警察愛上嫌疑人,本來就是不該發(fā)生的,但愛情的到來卻并不能以張自力的意志為轉移。有時候愛情就是只五彩斑斕的飛蛾,明知光明就是毀滅,但還是宿命地撲上去。案件偵破了,張自力的愛情世界也坍塌了,悲催的警察早已被職業(yè)的冷漠和絕情所歷練,他無淚可流,只能在空曠的舞場里演繹一段金蛇狂舞,用扭動的身體來訴說這個職業(yè)帶給他的幸福與悲哀。
吳志貞作為悲劇的終極代表人,同時具有雙重的象征意義——弱女子在男權社會里的無奈和無助,物質(zhì)化社會對生存意義的標簽化界定,這雙重的象征加上她的冷艷美貌,造成了毀滅性的后果,看似最底層最柔弱的,卻是破壞力最大的,幾乎所有追她喜歡她愛她的男人都搭上了性命或者毀滅的愛情。自古紅顏多薄命,自古紅顏多禍水,刁亦男用了幾條男人的性命和張自力的愛情毀滅,來陪襯吳志貞無法挽回的死亡結局。
電影結尾,吳志貞帶著警察去進行犯罪現(xiàn)場指認,這個場景也是非常寫實的,因為這是刑事案件偵查的一個采證程序。筆者以前在閱看刑事案件材料中的現(xiàn)場指認筆錄時,并沒有太多的感受,當看到電影這一段時,才突然意識到,這是多么有震撼性的場景。人的記憶是有選擇性的,往往會記住自己想記的、快樂的幸福的經(jīng)歷,而對于自己不愿記住的、可怕的悲慘的經(jīng)歷,卻寧愿選擇性失憶。讓吳志貞去重新回顧她自己的殺人經(jīng)歷,告訴警察她是在哪里殺的人,如何動的手,對她來說該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有時候,殺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讓你回憶殺人。
張自力依靠警察圈套,套住了殺人的吳志貞,同時也套住了自己的愛情。眼看著心愛的人被帶上警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白日里借著酒勁,放出漫天的焰火,這焰火里,釋放著他無法再來的愛情,也釋放著刁亦男詮釋的愛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