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從文學技巧的表現與主題的挖掘方面來看,張愛玲的小說《粉淚》都屬力作,但由于小說中人物不符合當時美國東方主義話語中可同化的華人刻板印象,因此不被主流話語所接納。張愛玲對書中角色的批判,并非是其對霸權話語的迎合,而是她對中國文化的反思,體現了流散作家的能動主體性。
關鍵詞:張愛玲 華人 刻板印象 流散作家
一 引言
《金鎖記》于1943年問世,次年傅雷發(fā)表文章,稱贊《金鎖記》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成就之一,他對小說的結構、節(jié)奏、色彩以及小說人物的心理表現都給予了極高的評價。夏志清稱贊《金鎖記》是“中國從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然而,同一個故事在經歷了時空的轉變后,接受情況卻截然不同。
1955年,張愛玲隨著當時的流散大潮移居美國。到了美國后,張愛玲嫁給了美國劇作家費南多·賴雅,還找了份工作,在柏克萊加州大學中國研究中心擔任了一段時間的高級研究員,以擺脫邊緣化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張愛玲努力通過作品建立與寄居國的聯(lián)系,因此將《金鎖記》改寫成英文小說《粉淚》(Pink Tears),試圖打入美國文學圈。但是,張愛玲把這部作品交給幾家美國出版公司,都無一例外地吃了閉門羹,之后,她將其更名為《北地胭脂》,于1967年在英國出版,中文版本《怨女》也在臺灣發(fā)表。
王德威認為張愛玲之所以改寫《金鎖記》,是因為故事中的“東方色彩、家族傳奇、女性人物”會為張愛玲提供最佳機會,因為這些都是西方讀者所看重的賣點。劉熹也認為故事中“關于中國舊式家庭的描寫,精致又充滿心機的中國女人的勾心斗角,情感的亂倫與親情的扭曲等各種因素,正迎合了西方社會對中國的窺視心態(tài),也迎合了他們對中國的想象”。由此可見,這些論者認為張愛玲有意迎合西方,是一種自我東方化的表現。這種批評的論調與Lisa Lau所說的重演東方主義在內容上是一致的,即東方主義不再僅限于西方對東方人的表述,流散作家也參與其中了。無論是自我東方化還是重演東方主義,都在批判流散作家按照東方主義框架來塑造祖國文化形象,以獲取寄居國的認可。那么,《粉淚》是否體現了張愛玲的自我東方化的傾向?本文通過??碌脑捳Z概念,研究這部以東方為題材的小說為何會遭到美國東方主義話語的排斥,并通過對張愛玲創(chuàng)作立場的分析,揭示全球化時代作家應如何保持自己的主體性。
二 《粉淚》的人性探索
《粉淚》中女主人公銀娣出身貧窮,嫁給了雙目失明、癱瘓在床的姚二爺,飽嘗豪門生活的艱辛,等她終于做了婆婆后,卻反過來控制兒子和媳婦的生活。
與《金鎖記》的濃墨重彩相比,《粉淚》筆調更加含蓄收斂,但人物形象刻畫、心理描寫和意象的運用,都體現出作者高超的文字駕馭能力。寫夏媽禿頂,寥寥幾筆,已是栩栩如生:“亮晶晶的頭頂上抹上些煙煤,也是寫意畫,不是寫實”;而銀娣的外婆在古稀之年算命時還反復問“還有呢?還有呢?”,仿佛到了她這年紀,還另有一個終身結果,老太太的愚昧讓人可氣,但也令人心酸,因為兩個兒子不爭氣,她只能企圖從算命瞎子的嘴里尋求一點慰藉。小說中有多處心理描寫:銀娣對嫁給小劉后生活的想象、在老太太面前的惴惴不安、同小叔子寺里偷情后的恐懼等,這些心理描寫豐富了人物形象,表明了封建大家庭對女性的壓迫。而小說中為數不多的意象運用,也加強了主題的表達。滾水泡過的一朵朵小白菊花,緩緩飛升到碗面,這與干枯的玫瑰泡過酒后重新豐艷起來的形象形成對比,前者象征了女孩子長大后對幸福的小小憧憬,而后者則暗合了銀娣壓抑之后又復蘇的情欲。胭脂在《粉淚》中反復出現,不是喜慶、美麗的象征,而是表現了人心的空洞與荒涼。
這些文學技巧的運用,都服務于作者對主題的挖掘?!斗蹨I》體現了張愛玲對人性的探索,她通過男女間不美滿的情愛展現人生的諸多不如意,揭露了封建宗法制度和男權社會的食人本性,展示人性的自私、冷漠與麻木。姚家這樣一個封建大家庭是一臺吃人的機器,吞噬著姚家三個貌美如花的兒媳婦。老太太在家里享有絕對的權威,她規(guī)矩眾多,從請安問好到梳妝打扮,都有嚴格的要求,兒媳稍有差錯便被嚇得大氣都不敢出。銀娣同小叔子偷情不成,自覺觸犯天條,只好懸梁自盡,幸被救下,但從此“在姚家是個黑人”,等分家自立門戶后,晚上看著玻璃中自己的影子,她覺得自己“像個鬼,也許十六年前她吊死了自己不知道”。這件差點要了銀娣性命的大事對于另一位當事人姚三爺而言,卻毫無影響,他依然花天酒地、吃喝嫖賭。對于姚三爺的墮落,三少奶奶只能忍氣吞聲,還要時時替他在老太太跟前撒謊,沒有任何人用道德、家法來約束過他。這個社會說到底是男人的天下,受迫害的只有女性。
然而,張愛玲并沒有止于對女性的同情,她向我們表明,沒有女性的共謀,封建家族和男權思想對女性的壓迫也不會如此成功。老太太當年壓迫著銀娣,等銀娣當了婆婆之后,她更是變本加厲地欺壓自己的兒媳,由被食者變成了食人者。除了婆媳關系,主子與仆人也構成食與被食的關系:主子對仆人頤指氣使,斥責喝罵;而家中一干仆人也是拜高踩低,對銀娣冷言冷語。在整個“食物鏈”中,人人都自私、冷漠、毫無同情心。每個人都在別人的注視、指點中生活,但每各人又都反過來逼迫他人。沒落的社會中,每個人都在為自己打算,每個人的手都沾著別人的血淚。
張愛玲對封建大家庭毒害人性的批判力度可以媲美魯迅,她以冷靜的筆觸,細細地記錄著這個衰敗的大家庭如何一步一步吞噬著人性,讓人變得殘忍、麻木。張愛玲發(fā)一聲吶喊,警醒世人這種人生的恐怖,正如她描寫銀娣決定嫁入姚府那夜的情景: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一會又被黎明的糞車吵醒……清冷的聲音,聽得出天亮的時候的涼氣,上下一色都是潮濕新鮮的灰色。時而有個伕子發(fā)聲喊,叫醒大家出來倒馬桶,是個野蠻的吠聲,有音無字,在朦朧中聽著特別震耳。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人,所以也忘了怎么說話。雖然滿目荒涼,什么都是他的,大喊一聲,也有一種狂喜。
從“清冷的聲音”聽出“天亮的時候的涼氣”,而灰色則是“潮濕新鮮的”,通感手法的運用,立刻把讀者帶入20世紀上海那清冷的早晨,世人依然在懵懂沉睡,世界倒回了荒蠻時代,伕子的喊聲“有音無字”,但依然震耳;張愛玲以筆發(fā)聲,揭露了人性的黑暗,然而,她的吶喊卻因不符合美國主流話語而受到排斥。
三 《粉淚》的反主流話語敘述
雖然《粉淚》不乏傳統(tǒng)東方主義話語中有關中國的負面刻板印象:女人的小腳、妓院、鴉片和墮落的男性角色,然而,這些并不符合當時美國東方主義主流話語需求。首先,就主題而言,雖然戰(zhàn)后美國涌現了大量有關亞洲的文學作品,但這些作品感興趣的不是亞洲本身,而是美國以及美國與亞洲的關系。然而,《粉淚》的故事與美國沒有任何關系,而且書中所講述的故事發(fā)生在中國解放之前,小說中的國家正處于混亂狀態(tài),因此,《粉淚》并沒有如美國主流話語期待的那樣,反倒暗示了其為民執(zhí)政的必要性。
另外,《粉淚》中的人物形象也不符合美國東方主義當時同化少數民族的話語需求。美國報紙、小說、電臺、電影、美國國務院派出到亞洲的巡講團以及美籍華人自身共同構建話語,把華人塑造成積極、可同化的正面形象,顯示他們都受惠于美國的民主與自由政策,只要努力,就可以同所有美國人一樣獲得成功。然而,《粉淚》中的人物卻與此完全相反。姚二爺無法為銀娣提供庇護,在銀娣眼里,他等同廢物。而姚三爺更糟,他對家庭毫無責任心,不愛妻子,更不愛銀娣,只知尋花問柳,揮金如土,窘迫至極時偷竊騙取家中財物。銀娣的兒子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不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跟著母親吸食鴉片,精神世界一片空白。這些人不求上進,只會揮霍祖業(yè),與美國主流話語所塑造的成功華人形象迥然不同。
銀娣本人也不符合美國東方主義話語中關于華人女性的描述。二戰(zhàn)結束后,那些曾在大蕭條和戰(zhàn)爭時期工作的女性被鼓勵回歸家庭生活,將工作機會留給退伍軍人。一些好萊塢電影建議美國婦女以溫柔的亞洲女性為榜樣。華人對“三從四德”的宣傳契合了當時所倡導的美國女性形象。因此,《舊金山紀事報》等大眾傳媒稱贊說,儒家思想對女性的要求,實為女性應擁有的理想品質。
按照“三從四德”的標準,女性應該唯唯諾諾、對男性唯命是從,當然還要有婦德。而銀娣卻完全不符合這些標準。銀娣幼年喪父,跟著哥哥嫂嫂生活,本應聽從兄嫂對婚姻大事的安排,但她卻要自己拿主意?;楹?,銀娣并不尊敬丈夫,更沒有視丈夫如天。姚二爺雙目失明,銀娣對他只有厭惡,全無愛戀與同情。銀娣能當著姚二爺的面,不動聲色地把姚二爺喜愛的佛珠夾碎,還騙姚二爺說自己在夾核桃,問他要不要來點。雖然婚前受騙,不知道姚二爺是個癱子,但如此這樣對待姚二爺也是很殘忍的。姚二爺只能整日呆在那應有盡有的精致大床上,所以他的白鞋底永遠是潔凈如新的。銀娣痛恨這種生活,這樣的炫白和潔凈象征著他們的婚姻缺乏激情。因此,當英俊的小叔子姚三爺勾引銀娣的時候,她輕易上鉤了,僅僅挨姚三爺站著就讓她如癡如醉,后來更是冒著隨時被發(fā)現的危險在寺里與姚三爺偷情。
愛的缺乏以及在大家族的自卑感最終將銀娣從受害者變?yōu)槭┍┱?。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流連煙花柳巷,銀娣勸說兒子和她一起在家吸食鴉片,讓兒媳婦像傭人一樣勞作。更有甚者,銀娣嘲笑兒媳婦生得太丑,哄著兒子講他們夫妻的房事細節(jié),并宣揚給親戚們聽。銀娣任由兒媳婦重病臥床,不聞不問,還安排女傭給兒子做填房延續(xù)香火??傊?,銀娣過于強勢,非但沒有從兄、從夫、從子,反而在很多時候處于支配地位,銀娣的種種做法都不符合美國冷戰(zhàn)初期主流話語所需要的溫柔亞洲女性形象。
因此,無論從哪方面看,《粉淚》都不符合冷戰(zhàn)初期的美國東方主義話語的要求,張愛玲的投稿到處碰壁,其中克諾普夫(Knopf)出版社回復的言辭最為尖刻,稱《粉淚》與他們出版的幾部微妙的日本小說不同,書中的人物都很令人反感。雖然沒有提及日本小說的名稱,但是我們可以從“微妙”這個詞可以推測出這些小說符合美國對日本的異域想象。然而,《粉淚》卻摧毀了美國人對異域化東方的浪漫期待。張愛玲認真探索了封建家庭中的男男女女是如何墮落的。祖輩留下的特權與財富讓男人們衣食無憂,游手好閑,最終坐吃山空,在新舊社會的過渡時期,他們深感失落。對于女性而言,在性別等級秩序中的弱勢地位并不僅僅使她們成為人們同情的對象。盡管她們自己也是受害者,但是她們卻等著翻身傷害他人。張愛玲創(chuàng)作《粉淚》時意在批判,因此小說中沒有值得謳歌的角色,所有的人都工于算計,冷漠無情。富人永遠在追尋物質上更大的安逸,卻從不知道幸福的真諦是什么,窮人也非良善之輩,他們自私、貪婪,或者麻木。例如,銀娣的哥哥嫂子并不體諒銀娣在姚家的苦楚,只想著怎么能從她身上撈取好處;藥房的小劉雖然喜歡銀娣,但在她大婚回門的那天,也只是像其他所有人一樣,面帶著麻木的微笑,無動于衷地旁觀看熱鬧。整部小說沒有高尚可言,只有荒蕪與空虛,如同銀娣的新家一樣。
??侣暦Q,只有那些獲得權力機構支持或者與主流話語一致的言說,才會被視為真實有效的言說,可以被接納出版,從而參與話語的流通。出版社、圖書館、學校和政府機構禁止傳播他們認為是虛假的言說,同時著力提高有利于加強主流話語言說的地位。因此,為了獲得認可,作家往往不得不屈從于主流話語。盡管張愛玲意識到自己的寫作不是當時美國社會中流行的類型,卻也不愿做出妥協(xié)。當時的《戰(zhàn)時新娘法》與《外籍未婚夫妻法》促成六千多美國人迎娶了中國新娘,她明白美國讀者更容易認同這類反映中國婦女與美國男子愛情的作品,因為他們可以把自己想象成拯救受壓迫女性的英勇戰(zhàn)士。雖然張愛玲清醒地意識到這種趨勢,但她還是非常固執(zhí),拒絕這樣的寫作模式。在談到美國出版商對東方小說的期待時,張愛玲說:“他們所喜歡的往往正是我想拆穿的?!?/p>
《粉淚》并非是張愛玲自我東方化的表現,而是她對祖國文化的自我反思。張愛玲的根深植于中國文化,因此無法對其弊病保持沉默,正如她借《雷峰塔》中的人物所說:“我們愛國,所以見不得它不夠好不夠強。”就像新文化運動的知識分子一樣,張愛玲看到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問題,所以在作品中加以揭露。然而,與那些知識分子不同的是,張愛玲缺乏他們那種樂觀精神,她明白西方文化不會創(chuàng)造奇跡。因此,寫《金鎖記》時,張愛玲安排少女長安主動退學,縮進與鴉片相伴的日子。當張愛玲跨越時間和空間的差異,創(chuàng)作《粉淚》時,她表明西方不是英勇的戰(zhàn)士,無法拯救“女性化”的中國:外面的世界在西方的影響下日益變化,而銀娣卻一切遵循“老規(guī)矩”——所謂“優(yōu)越的”西方文化并不能改變什么。
張愛玲堅持揭露人性的黑暗以及中國封建家庭的腐敗,而美國國內形勢卻需要樹立華人的進步形象。未能在美國出版的《粉淚》就是張愛玲在冷戰(zhàn)早期拒絕迎合美國東方主義話語的佐證,而不是她自我東方化的表現。張愛玲拒絕加入生產美國所需要的知識行列,保留了獨立知識分子的自我反思精神。
四 結語
冷戰(zhàn)初期,美國東方主義話語中華人以積極的形象出現,這種現象可以用霍米·巴巴有關刻板印象的論述加以解釋?;裘住ぐ桶驼J為,殖民話語有關刻板印象的表述充滿模棱兩可性,殖民者時而說黑人野蠻,時而又說黑人是“最聽話最體面的仆人”;說黑人縱欲無度,卻又說黑人像孩子一樣天真。華人形象在美國東方主義話語中同樣具有矛盾性。19世紀后半期經濟衰退時,美國人認為中國人搶占了白人的工作機會,所以說中國人落后、冷漠。但是幾十年之后,當需要展示美國多元文化的優(yōu)勢以贏得亞洲人心時,這一負面刻板印象在美國東方主義論述中則變成了可以同化的積極形象。
《粉淚》的出版商對中國人的真正形象并不感興趣,他們關心的是如何在真理政權許可的范圍內運作,《粉淚》不在此范圍,所以依然不能得以出版,盡管無論從文學技巧的表現還是主題挖掘方面來看,《粉淚》都屬力作。雖然冷戰(zhàn)初期美國東方主義話語需要賦予中國文化以異域浪漫色彩,張愛玲卻拒絕向主流話語妥協(xié),保留了流散作家的能動主體性。因此,評價流散作家時,應該意識到東方主義話語中關于東方人刻板印象構建的模棱兩可性。東方主義話語中,東方人并不總是落后的野蠻人;相反,他們可能會以積極的形象出現。然而,這種積極形象通常是被操作以表現西方的優(yōu)越性。不應該一看到小說中有本文化的負面描寫,就不加思考地將流散作家貼上“自我東方化”的標簽。另外,全球化時代,霸權運作依然需要話語的支持,流散作家只有使自己的寫作超越帝國對東方的想象樊籬,才能保持自己的能動主體性,不以西方寄居社會為普世標準來衡量東方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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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張愛玲:《怨女》,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199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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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周芬伶:《艷異——張愛玲與中國文學》,中國華僑出版社,2003年版。
(喬幪,寧夏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