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孫宇晨+整理/劉丹青
我(去年)過年去我姥姥家拜年,把名片拿出來,“啥?都當上老總了?”她說,“做人啊,要踏實?!?/p>
她覺得我這個公司和200萬投資都是編的,為了掩飾我畢業(yè)了還沒有找到“正式工作”的尷尬。
我讀北大的時候,學生是不可以因為創(chuàng)業(yè)輟學的,創(chuàng)業(yè)甚至不列入大學畢業(yè)生的去向范疇。老師會覺得,你故意找茬吧?你怎么不找工作呢?學校都有硬性指標,一定要有多人工作,多少人就業(yè),多少人保研,創(chuàng)業(yè)屬于“未就業(yè)人群”。
所以父母、姥姥那一代,“正式工作”捆綁的東西特別多,你不是正式工作都恨不得拖出去斃了。我爺爺當時單位落實不了正式編制,折騰了很久,我也理解他們那一代對這種事情的擔憂。那一代人思想真的很落后,對生活的理解只來自青年和壯年的生活經驗,再往下就不積累了,他不能保持一個更新的節(jié)奏。
可是“正式工作”是什么?我看來就是,規(guī)則已經寫得一清二楚,年輕人進去只有學習和執(zhí)行的份兒。進去你只能熬年頭,因為規(guī)則已經制定完了,該怎么做都有規(guī)矩的,你不符合這個規(guī)矩就要趕緊學習,低頭,你也就是一個執(zhí)行的人,創(chuàng)造力完全扼殺了,這樣的行業(yè)里只有對和錯的分別,沒有探討的份兒了。你甚至不能問。
個性的東西完全被扼殺了,空間也沒有了,你只能接受,不能懷疑了。
我追求個性,我想我們這一代都是這樣,一個東西不好,我們一定會說它爛的,“CAO你大爺,走吧你!”根本不會想我還要對這個東西留什么情面,互聯網時代不都是用腳投票嗎,不好的東西,人家都懶得罵你,直接就走。可傳統(tǒng)的要求是,你不得不忍受很多東西,我爸爸會說你怎么能這樣呢?“你要提出改進意見”“你不禮貌了”……給你一堆雷人的理由,再扣上一個素質的大帽子,要求你對這個“爛”保持一種忍受。
為什么不能Open點呢?有次我去桂林吃米粉,桂林人告訴我,我的吃法是錯的,一定要先吃干粉再喝湯,我們把湯倒進粉里吃是不對的。我一聽就火了,靠,老子管你怎么吃?先吃干粉再喝湯是為了維持某種傳統(tǒng),“桂林人都這么吃”,其實是沒什么理由的。上一代人想法很奇怪,總要維護這個那個傳統(tǒng),連米線的吃法都是規(guī)定死的。
一旦你不這么干,想干點兒自己的事兒,人家就要說你“叛逆”“反叛”。其實個性化的表達,人人喜歡,只是70后、80后被壓抑了,90后才剛剛有一點兒變成正常人,這不叫反叛,這只是正常而已。
90后是互聯網原住民了,我5歲上學的時候就可以上機了,雖然不能上網,但是已經可以玩兒游戲,97、98年開始上網了,玩過的網絡游戲不下三位數;90后的童年是豐富多采的,和70后80后還不一樣。那時動畫片發(fā)行體制非常老舊的,也就那一兩部,愛看不看,有時我甚至覺得,那一代人很可憐,他們的童年情懷是被“強奸”出來的,看到藍精靈,“好流淚哦”“好童年哦”,可是你除了看藍精靈,難道在當時還能看到別的嗎?還有選擇嗎?愛,是建立在選擇上的,如果沒有選擇,那就是強奸。
我不喜歡這個。
那些被動的東西,我非常不喜歡。我不看電視,因為只要你不看,你的精神生活就可以一夜之間脫離控制了。電視是主動推送型,互聯網是索取型,完全兩碼事兒,思維、想法,整個兒完全不一樣。我們出生在互聯網時代,對事情規(guī)則的理解是互聯網式的。
我這樣說可能絕對,但我一直覺得,連婚姻都要考慮一個用戶體驗,婚該離就離,我不認為離婚率高的國家夫妻就不恩愛,離婚率低的就好。能離就離,用戶體驗不行,就得離。
有時我覺得學校都應該像個公司一樣,給學生提供學習這款產品,如果學生體驗不好,校長應該反思,而不是“學生不守規(guī)矩了”。我們社會的很多東西都不太考慮用戶體驗,比如學校那種石板路,一塊一塊石頭鋪在草坪上,中間有間隔,長著草的那種,走那種路,真是“一格娘炮,兩格扯蛋”。你一塊一塊地走,像個娘炮,可兩個格子的走,根本夠不著啊,連這點東西都不會考慮人的感受的。
我覺得互聯網思維講起來好像有點兒×絲,但我覺得真正的規(guī)則就該這樣,就是迅速迭代,根據反饋馬上更新,沒有什么架子,不存在我用奔馳給你送餐就是裝,就不行,一切都可以,用戶會做出選擇。
90后創(chuàng)業(yè),也有人做餐館,做實業(yè),但我覺得不一樣的是,他們在試著用一種互聯網的思維,采取互聯網的公司的組織架構,運轉模式,做產品的一整套模式,所以其實也有一套互聯網公司的ISO的東西,只要有了這套東西,你甚至可以用互聯網思維收垃圾。
我喜歡這行,很多東西剛誕生,怎么玩兒,怎么搞,全都是open的。如果我找到了一個領域,我就可以自己制定規(guī)則。
而且我很贊成陳歐(聚美優(yōu)品聯合創(chuàng)始人之一)有一句話,互聯網創(chuàng)業(yè),絕對不是為了保護什么所謂創(chuàng)始人的小自尊,或者為了創(chuàng)始人的小夢想,這東西都是不符合互聯網思維的。什么“創(chuàng)業(yè)就是對夢想九死一生的堅持”,我覺得這個真扯淡,如果你的夢想都到了九死一生的程度,你就干脆放棄它算了。真正為用戶著想的企業(yè)才能真正崛起。
我合伙人跟我講過一個道理,當時一個做分享的公司,原本是做論壇的,可他發(fā)現大家不愛發(fā)帖,反而瘋狂的貼照片,于是他就自動轉型了。你創(chuàng)業(yè),做一個東西、一項服務,不是為了堅持自尊而跟用戶做斗爭,而是用戶享受到了更好的東西,用戶明白了這一點,你采取什么手段他是不 care的。
我們創(chuàng)業(yè)可能跟80后不太一樣,他們更大程度上想創(chuàng)實業(yè),不喜歡互聯網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他們對創(chuàng)業(yè)的理解,多少還有點兒“我要跟人合伙,湊點兒錢”的意思,可90后不會這樣想,互聯網有一個好處,失敗的代價沒有以前那么高了。
而且,90后的父母條件很好,我們也受過完整的教育,不是迫于生存壓力出來創(chuàng)業(yè)的,退路也很多,退一萬步講,我的企業(yè)砸了,沒有任何人愿意來跟我創(chuàng)業(yè)了,我再回賓夕法尼亞大學讀一個博士也是可以的。
這真的不是“你輟了學就一無是處”的時代了。
比如我自己開公司,招聘新人我只看你的編程能力,業(yè)務能力,跟學歷半毛錢關系沒有,我也不會考慮房子、戶口的問題——當然人家給我一個戶口我也不至于不要。但我絕不會為了一個傻×戶口,放棄很多東西,比如五年呆在一個傻單位。
我覺得我們這一代創(chuàng)業(yè)者,能真正從錢的角度,來理解錢了。大學時我在北大讀書,整天學的都是,馬克思認為有錢就是罪孽,因為你是通過剝削工人獲得的,資本家雙手沾滿鮮血,寫的跟恐怖小說一樣。
享受的東西,消費的東西,從我們這一代開始變得不可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