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茹
摘 要: 本文主要介紹了布拉格學派的功能句法的成就和音位學理論的發(fā)展情況。
關鍵詞: 布拉格學派 功能句法 音位
布拉格學派又稱結構功能語言學派。1928年在海牙第一屆國際語言學會議上,布拉格語言學小組把音位學的觀點公之于世。他們關注語言作為交際手段的功能,認為其結構性符號系統(tǒng)只有通過對具體語境中的語言材料的觀察才能予以描寫,因此布拉格學派放棄了索緒爾對語言及言語的嚴格區(qū)分和共時語言研究的優(yōu)先地位,而試圖采用結構主義原理解釋語言的變化,影響甚大。
1929年,在布拉格第一屆國際古斯拉夫學會上提出的《布拉格語言學小組論綱》,認為語言是具有社會性和功能性的符號體系,從十個方面系統(tǒng)闡述了功能主義的思想和語言學的研究范圍,把音位學作為語言學的一個分支進行研究。同年出版會刊《布拉格語言學會論叢》及雜志《詞和文》,先后參加該學會的國內外學者有五十多人。通觀語言學史,我們能看出布拉格學派的結構和功能觀,來源于索緒爾和庫爾內特對語言進行的共時分析及關于語言系統(tǒng)、語言結構的思想,以及庫爾內特在索緒爾之前就提出的關于語言功能的思想。布拉格學派最主要的觀點是功能語言觀。布拉格學派在用主要精力闡述音位概念的同時,它的成員在語言學的其他領域內,包括風格學、文論等比較邊緣的領域,也作出了貢獻。下面主要介紹該派功能句法的成就和音位學理論的發(fā)展。
1.功能句法
布拉格發(fā)起人之一的馬泰鳩斯認為語言是為一定目的服務的表達手段系統(tǒng);對語言過去階段進行研究時,必須注意語言功能系統(tǒng)觀。他的主要論有《布拉格語言學小組論綱》(Тезисы Пражского лингвистического кружка)、《關于創(chuàng)立結構語法理論》和《系統(tǒng)語法分析》(О системном грамматическом анализе)。在功能句法(functional sentence perspective簡稱FSP)方面,馬泰鳩斯提出了實際切分法,他根據(jù)詞語在句子中的不同交際功能,把句子切分為“敘述發(fā)點”(即已知的信息)和“敘述核心”(即新的信息),因為說話一般總是從已知的信息過渡到新的信息。這種實際切分法能夠揭示連貫性話語的內部規(guī)律,有助于提高對語言的理解和表達能力。如:
Мы ушли/ в тень ,но и в тени/было душно.
敘述出發(fā)點 敘述核心 敘述出發(fā)點 敘述核心
Пусть он/ошибся,но эту ошибку/можно исправить.
敘述出發(fā)點 敘述核心 敘述出發(fā)點 敘述核心
這個術語就是后來的主位和述位。敘述出發(fā)點相對于主位,敘述核心相對于述位。馬泰鳩斯認為主位可以由多個成分組成,如果主位包含多個成分,其中較強的成分是其中心成分,而其他的則是伴隨成分。述位同理也有中心成分。兩個成分之間常常以多種方式交織在一起。這一理論被后來的Jan Firbas繼承和發(fā)展。Firbas把馬泰鳩斯的主位——述位思想進行了發(fā)展,并提出了“交際動態(tài)”的概念(communicative dynamism),簡稱CD,根據(jù)交際動態(tài)值,對主位和述位的劃分更詳細,根據(jù)交際動態(tài)值的高低,可以大致排列如下:正主位——主位——正過渡——過渡——述位——正述位。如:
They should have to buy us a toy.
正主位 正過渡 過渡 主位 述位
從信息的負荷量而言,它的交際動態(tài)值(即CD值)是逐漸升高的。所謂的“正”相對于“非正”而言,動態(tài)值更高。在相對于更簡單的句子中,會出現(xiàn)正主位和主位合為一體,正過渡和過渡的合一,正述位和述位的合一。如“I hate you.”一句可以解釋為:主位——過渡——述位,也可以解釋為:正主位——正過渡——正述位。Firbas提出了影響FSP的四個因素:線性排列,語義,上下文,語調。
Firbas認為,所謂的線性排列是指在沒有干擾的條件下,隨著句子位置由左往右移動,右邊的意義越來越重要,動態(tài)值越來越高。但是語義、上下文和語調卻是干擾句子線性排列的重要因素。如:
Я ушла в аптеку.(我去了藥房。)(下劃線為重讀的標記)
Я ушла в аптеку.(我去了藥房。)
Я ушла в аптеку.(我去了藥房。)
當重讀在不同的位置時,強調的重點就不同,因此這個CD值會隨之改變,重點可以是句子中的任一成分。這個線性排列在重音位置會發(fā)生變化,重音部分可以表達說者對所說的感情色彩,其CD值最高。
上下文的作用是先行的、優(yōu)先的。如果在上下文中有了已知,那么句子中已知的CD值就低,不管該詞所處的位置。如:в тени было душно.這個句子中上文已知Мы ушли в тень,那么в тени作為已知的信息,不管它的語義和意義如何,它的CD值都是最低的。可以看出在一般情況下,這些FSP的影響因素的優(yōu)先順序:上下文>語調>線性排列的。
在不依賴語境的條件下,有一些類型的語義是不受線性制約的。如:Девушка появилась в комнате.(一個姑娘出現(xiàn)在房子里。)當上下文沒有出現(xiàn)Девушка(一個姑娘)的時候,這些動詞表示的是主語的出現(xiàn)或存在,則這時主語的CD值是最高的,動詞和副詞都是依賴于主語的次要,為了描述主語而依賴存在,因此相對的CD值要低些。
在此基礎上,捷克學者達內施繼承了布拉格學派,并提出了主位——述位推進的五類型:
①簡單線性主位推進型,其模式如下:
T■→R■
?鄔
T■(=R■)?邛R■
?鄔
T■ (=R■)?邛R■endprint
如: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和尚。
②連接主位推進模式,模式為:T■?邛R■
?鄔
T■(=R■)?邛R■
?鄔
T■(=R■)?邛R■
如:瞧,我的故鄉(xiāng)!你秀色可餐,你養(yǎng)育父老鄉(xiāng)親。(這里“你”就是R■,起連接不同述位的作用。)
③派生主位推進型,模式為:
T
?鄔 ?鄔 ?鄔
T■→R■ T■→R■ T■→R■
如:他感到了生活的美好,做起活來,強勁有力;學習起來,你追我趕。他的臉上總是充滿笑容,他的心情總是春光明媚。(他的臉上和他的心情,是“他”派生出的。)
④分裂述位推進型,模式為:T→R(=R■′ + R■″)
?鄔 ?鄔
T■′→R■′ T■″→R■″
⑤跳躍主位推進,模式為: T■→R■
?鄔
T■→R■
?鄔…?邛
如:沿著荷塘,是一條曲折的小煤屑路。這是一條幽僻的小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寂寞。荷塘四面,長著許多樹,蓊蓊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一些楊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樹。(《荷塘月色》小路和荷塘,交叉出現(xiàn),呈跳躍形式。)
從以上簡介我們可以看出,布拉格學派基本功能句法觀的傳統(tǒng)傳承,從最初的馬泰鳩斯的“前一句的表述核心即為后一句的表述出發(fā)點”的結構排列,到后來的Firbas的交際動態(tài)CD值理論,以及達內施的主述位模式的劃分。筆者認為,如果從CD值的高低排列句子,那么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一步步發(fā)展,我們又可以說整個文章中句子的排列是波浪形的。在第一句中的述位CD值高,但在第二句中成為主位,即成為已知,CD值就會降低,會引出新的CD值更高的述位,然后這個新的述位在下一句中又成為已知,CD值又會降低,依次反復重復升高降低的過程,因此整個文章的推進是以波浪式進行的,這種波浪模式更能體現(xiàn)信息的推進。句子信息和文章信息的推進就像電勢差,只有高低差別才會形成流動,同樣,句子和文章的組織也是這個道理。達內施的推進模式就解決了Firbas線性排列的單調性,并且很形象,便于理解。可以說這一理論的歷史線索從馬泰鳩斯——Firbas——達內施,不斷得到了完善。
2.音位學理論的研究
音位理論概念是20世紀的上半世紀才提出的,因此是比較新的語言學領域,特別是由布拉格學派闡述的音位理論在語言學史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被沿用至今。“音位”這個概念,最先是由在俄國教書的庫爾內特提出的,后來的特魯別茨柯伊和雅柯布遜發(fā)展并完善了這一理論。庫爾內特區(qū)別出“語音”(звук)和“音位”(фонема),提出了音位和語音交替理論。他將語音交替根據(jù)產(chǎn)生的原因分成四類:
①變異交替,又稱現(xiàn)代語音交替,是受生理發(fā)音條件制約而產(chǎn)生的分化。這種交替在同源詞素和非同源詞素中都會發(fā)生。如баба和бабе中[а]和[а■]等。
②相關交替,又稱心理語音交替,這種交替跟形態(tài)區(qū)別或語義區(qū)別相聯(lián)系,如мог-у和мож-ешь中的[г]和[ж]。(這是由同一個動詞原形мочь變位而來的,在這一過程中發(fā)生了音變。)
③傳統(tǒng)音變,又稱古代語音交替,這種交替從古斯拉夫語時期開始,成為世代相傳的習慣,如нос-ить和ноша的[с]和[ш]。
④轉接交替,這種交替是從親屬語言借用大量詞素后產(chǎn)生的,又分為全借和半借。
雅柯布遜和特魯別茨柯伊開創(chuàng)的結構主義的核心思想之一就是音系相關關系,是在庫爾內特語音研究的基礎上進行的。特魯別茨柯伊一生致力創(chuàng)作的《音位學理論》,以及雅柯布遜的《論俄語音位的發(fā)展及其與斯拉夫語言的比較》和《語音分析初探——區(qū)別性特征及相互關系》,是布拉格語言學派的音系學的經(jīng)典之作,是理論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他們用索緒爾的理論闡述音位概念。語音屬于言語,音位屬于言語。在研究由相互聯(lián)系的成分組成的語言系統(tǒng)時,布拉格學派并不是把音位看做一組語音,而是將其看成復雜的、通過語音體現(xiàn)的語音系統(tǒng)單位。布拉格學派認為每一個音位由若干不同的區(qū)別性或相關性特征組成。特魯別茨柯伊在《音位學原理》中說:“音位就是在一種語言中彼此對立而又能區(qū)別意義的語音特征。音位之所以能區(qū)別詞,在于它本身具有區(qū)別性特征和非區(qū)別性特征。區(qū)別性特征形成音位的對立。”特魯別茨柯伊從語言系統(tǒng)的角度出發(fā),從對立的兩個相關成分的邏輯關系的角度,以及根據(jù)辨義范圍的大小,對音位進行了詳細的分類,常提到的有以下四種對立:
①偶項性對立,指在某一語言體系中獨具某一特征的一對相關成分的對立,如/t/-/d/的齒塞音。
②正負性對立,指在某一特征上兩個成分處于此有彼無的對立關系,如鼻音/非鼻音。
③成比性對立,指其所處的對立關系也適用于同一語言體系中其他一些對立成分。
④可中和對立,指在一定語音位置上可以失效的對立關系,如俄語中濁音在詞尾清化的規(guī)則。
特魯別茨柯伊第一次確定了音位學體系,音位學中的概念都是他首創(chuàng)的。雅柯布遜音位學理論的進一步發(fā)展,也是一個從簡單到全面的認識過程,他在《俄語動詞結構》中提出:“音系相關關系的根本特征是組成一個相關對的兩個成員并非對等,一個成員具有某標記,而另一成員則沒有,前者是有標記的,后者無標記?!毖趴虏歼d定義音素是最小的,不可再分成分——區(qū)別性特征。開始他認為同一對立中的兩要素是對稱的,如英語中/p/和/b/,/t/和/d/是成對出現(xiàn)的。然而在希臘語的塞音系統(tǒng)中,則呈現(xiàn)出三元對立:
/p/ /t/ /k/
/ph/ /b/ /th/ /d/ /kh/ /g/
古希臘語的塞音系統(tǒng)中不僅有清濁對立,而且有送氣與否的對立。他慢慢發(fā)現(xiàn)音系學中的相互關系就像索緒所認為的每一個音素都與音系系統(tǒng)的他因素對立而形成網(wǎng)絡,有對稱系列的區(qū)別性特征,也有不對稱系列。也就是說,在這個網(wǎng)絡系統(tǒng)中存在交點,而且交點不僅僅是兩條線的,可能是多個相交而成的點。如/b/,/p/同是塞音和雙唇音,不同的是濁音和清音的差別。為了窮盡這種音素的差別,雅柯布遜在《語音分析初探——區(qū)別性特征及相互關系》中,根據(jù)語音中對立分析法,從物理和生理角度確定區(qū)別性特征,區(qū)分出了12種音位特征,可解釋世界上一切語言的音位系統(tǒng)。當然,語音變化涉及現(xiàn)存區(qū)別特征組范圍以外的語音,就會產(chǎn)生不同的語音系統(tǒng)。例如,在由四個前元音和四個后元音組成的八元音系統(tǒng)里,由于兩個后元音合并,元音就失去了兩者的對立,就會形成帶有四個前元音和三個后元音的不對稱系統(tǒng)。雅柯布遜曾追溯拉脫維亞新音位的產(chǎn)生過程:/k/和/g/在前元音/i/或/e/前邊時,產(chǎn)生音位變體/ts/和/dz/,在/ai/單元音化為/i/以后,/ts/和/dz/就成了跟/k/和/g/對立的新音位。
雅柯布遜在《兒童語言、失語癥和語音普遍現(xiàn)象》中指出如下規(guī)律:在世界上的各種語言中,最早普遍存在的語音區(qū)別,兒童最先習得,而失語癥患者最后喪失;反之,一些不太普遍的語音,兒童習得較晚,失語癥患者喪失最早。他把語言的結構看做生物驅動的層級。居于層級中央的因素分布廣,構成每種語言的基礎,成為核心音;將在層級靠近邊緣的語音稱為邊緣音,分布范圍相對狹窄。得出結論:核心音>邊緣音>罕見音。依次順利音素習得難度增大,失去語言的難度減少。
這是布拉格學派在功能句法和音位方面的一些研究成果,本文不僅簡單介紹了這兩方面的研究成果,還從歷時的角度把布拉格學派這兩方面的成果的傳承性貫穿起來。這些成果在現(xiàn)今的語言學中還很活躍,并將影響以后的理論取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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