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文清 龐立民 （河北省梆子劇院 050000）

美國女作家瑪莎·諾曼的劇本《晚安啦媽媽》，真的是一部上好的劇本。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晚安啦，媽媽”，卻要花兩個小時才說出口？一對血濃于水的親母女，在一個固定不變的場景中進行的家常對話，卻是生與死的較量，是人與人之間不同的人生閱歷和復雜的內(nèi)心抗爭。每當分析一遍劇本，就被劇中杰茜的“勇敢”自殺而心慟；被媽媽的“不舍棄”而潸然。也正是分析這個戲，讓人們能夠重新審視怎樣與孩子溝通、理解，也通過舞臺上兩個活生生的人，該怎樣對待生活，向觀眾闡述生存與死亡的哲理。所以，“活著吧！”哪怕是為了年邁的父母、最愛的戀人、憧憬中未知的將來……“活著吧！”，生活本來就有風有雨，但風雨過后肯定是彩霞滿天。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p>

《晚安啦媽媽》劇情很簡單：美國南方某村鎮(zhèn)一對母女，相依為命。女兒杰茜被丈夫拋棄，兒子也淪為少年犯成為不法之徒，她本身還有遺傳的癲癇病。杰茜沒工作，沒朋友，連親哥哥道森都對她避之三舍。

在一個最普通的夜晚，杰茜對母親說她要自殺了，就在今晚的九點鐘。母親驚愕、悲痛，用盡方式阻攔。最終，九點整的鐘聲響起，杰茜用爸爸遺留的舊手槍自殺了。

舞臺上，或者說是世界上只留下了一位無可奈何的母親。

《晚安啦媽媽》是一出具有濃郁美國鄉(xiāng)村氣息的獨幕劇。依照美國女作家瑪莎·諾曼對劇本的提示：舞臺上廚房與起居室的桌上的鬧鐘應該是自始至終行走著，要讓觀眾看見，并且臺上的鐘與觀眾手上的表時間相一致。面對編劇的要求，可以想象出觀眾與劇中角色一起在經(jīng)歷這場生與死的角斗。

正如美國著名劇評家弗蘭克·利切說：《晚安啦媽媽》并非是單純寫自殺的戲，它寫的是當代的生活，以及是它已賦予或未賦予的這種生活的價值。先看一下劇中女兒杰茜的心理歷程。

杰茜現(xiàn)年40歲，已步入中年，生活頗不如意。5歲時的一次騎馬墜地的經(jīng)歷，使她早早離開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一切都被母親所掌控，因為她從馬上摔下來——抽風了。可憐的杰茜毫不知情，她遺傳了爸爸的癲癇。她不能到學校正常上課、鍛煉，她只能在媽媽的視線中過完了她的天真近似孤獨到頂?shù)耐辍?/p>

成年后的杰茜，跟爸爸一樣自閉沉默無語。她總隨著爸爸去河邊看釣魚。直到有一天，母親把一個卷發(fā)的能干木匠賽希爾領(lǐng)進家來，她有了丈夫，還生下了兒子里基。

該死的癲癇病一直眷顧著她，丈夫看到了她如同吐著白沫的狗般的病態(tài)，拋棄了她并愛上了別人。兒子里基偷竊搶劫令她更加心煩。杰茜努力地與病痛、命運所抗爭，但一切顯得那么蒼白無力。正像杰茜自殺前對母親說：“媽媽，我知道您討厭坐又熱又吵又顛的公交車，世上您最想擺脫這種現(xiàn)狀；而我呢，想下就下，因為我再坐50年，到達的還是原來的地方。因此，我什么時候想下就下了，只要坐夠了那就是到站了……媽媽，就讓我安心的去吧！”可憐的杰茜在生命最后一刻，終于找到了尊嚴。她不能決定自己的出生，但她可以采用自己選擇的的方式終止生命。其實，杰茜是勇敢的。

“母親的硬朗是精神上的。”

塞爾瑪60歲，她身體很硬朗。15歲那年她嫁給了杰茜的爸爸。幾十年的夫妻卻冷淡如冰。塞爾瑪直到丈夫去世都沒問出這是為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愛還是不愛這個善于用煙斗通條做動物的男人。她只知道，身邊有兩個像忽明忽暗燈泡似的抽風父女，她還有一對來家里就掠奪財物的兒子和兒媳。塞爾瑪沒有自哀自嘆，她把一切默默壓在了心底。同時，在她的內(nèi)心也樹立起了一道高高的籬笆，封閉自己，阻隔與人溝通情感。

45年的煎熬，使塞爾瑪不幸福、不快樂，但她還是頑強地活著，養(yǎng)育兒女，操心丈夫，找點自己消遣光陰的小樂子，比如編織手工品，找艾格尼絲閑聊。

直到杰茜說要自殺，塞爾瑪震驚了。她想不明白杰茜為什么要自殺？當然，她對于杰茜是疼愛的，天下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寶貝？她從杰茜5歲起就隱瞞了癲癇病的實情，甚至連丈夫都沒告訴，以至于那個自閉的男人一直怪她沒看護好女兒。就像塞爾瑪對杰茜說：“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要告訴你的病情，就得要告訴你父親的病情，你是遺傳了他的病，對不起！”塞爾瑪用自己獨特的對女兒的愛，來詮釋著母親的偉大和堅忍。

直到杰茜說自殺，就是今晚的9點整。塞爾瑪感覺到了杰茜并非突發(fā)奇想。從杰茜買子彈、找毛巾、安排后事等細節(jié)，讓媽媽感到憤怒。就像臺詞里的：“你怎麼敢！怎么敢！你以為你想什么時候走就什么時候走？就像你在這兒看電視似地？不行！你不能走！寶貝兒！”

塞爾瑪心里在滴血，她多么希望杰茜能像她那樣活下去。她哀求杰茜等她死了再做打算，興許外孫里基也就出獄了，結(jié)婚了，還生了孩子來看杰茜……

直到杰茜肯定了必須自殺，塞爾瑪無能為力了。她從對杰茜的驚訝、哄求、發(fā)火、威脅，到對女兒終于敞開了心扉。她承認了不愛杰茜的父親；隱瞞了杰茜的病情；曾看到女婿賽希爾與艾格尼絲的女兒在工具房里偷情；曾經(jīng)嫉妒過丈夫?qū)ε畠旱奶蹛?。最終，她還是理解了杰茜的選擇，雖然不舍。她用自己的一生向杰茜展示了人還是要活著，未來還是有奔頭，過生活要抗爭、努力、積極……但人與人不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杰茜還是如愿的在夜里9點自殺了。

劇本中提示到：塞爾瑪在槍響以后，堅強地站起來，在屋里徘徊著徘徊著……直到她按照杰茜安排的那樣，給道森打電話，給警察打電話，給艾格尼絲打電話……最后，刷起那只熱巧克力鍋。

正如作者瑪莎·諾曼說“塞爾瑪?shù)挠怖逝c其說是在身體上，不如說是在精神上?！比麪柆斶x擇了等待外孫里基出獄，雖然還有漫長的15年。她對生活還抱有希望，她還想在雨后的地里再上些海棠花……畢竟，塞爾瑪干了她想干的事，她實現(xiàn)了她的生命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