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欣悅
淺淺的月光在書頁上躍動,素紙流轉青梔的淡墨色,目光交縱與寂夜唱和。夢里的大唐,記憶中的隋朝,翻開扉頁,《隋唐演義》之美,驚世的磅礴,永生的難忘。
綾紅倚翠,碧露瓊霜,西風殘陽時,珠簾金鉤院。幽蟬深鎖柔腸,在紗裁的桃花上淺吟低唱;年少不知相思苦的女子輕裝濃妝,在君王前展露風華。墨毫在紅格紙上疾疾走著,編排著一出華貴雍容的夢境,美得賞心悅目,卻荒唐得似乎微微瞥上一眼,便可知那只是一段戲曲的韻律。倦了看客,似倦翻來覆去的陳調(diào)乏曲;悔了主演,似悔不該沉迷當初的濃桃艷李。
可是無論多么易碎而陳乏,它仍是美的,像繡著紅裘美人的古時花屏,驚艷而又靜謐地齊齊展開在白霜落滿的床頭,收攏來僅是一聲淡不可聞的嘆惋,映照心底的迷離。在文字中尋尋覓覓的游人偶聞佳曲,剎那的屏息,待遠望去時,美景仍在,良辰已失。
第二種美亦是在書中邂逅的,美得觸目驚心。刀光劍影是亂世中最美的點綴,如黑子白棋縱橫經(jīng)緯,屏息對峙整裝肅立。如畫江山,是這場棋局的獎品,引得眾多將士前仆后繼。綻放的血花堵住雪亮的刀口,鋒利的寒光砍上敵人的背脊——可描述這段血腥史的文字卻是溫和而不泛濫的。寥寥數(shù)筆勾勒出的戰(zhàn)爭姿態(tài),英雄相逢相惜的煮酒豪情,令匆匆行走的讀書人片刻停滯步伐。明明已經(jīng)錯過,卻仍期盼著下一次的遇見。
遇見美麗,無論時光蹁躚,滄海桑田;無論月色幾度謝,桃花年年開;無論青山化作墨跡,江流舞作絲衣。書中的美已經(jīng)鐫刻在歷史的年輪上,影寫著隋朝的浮華,唐朝的盛宴。從容走過三軍淚盡的尾聲,從暴君到明君,從往昔到今朝,貫穿全文的詩詞短小精悍,如夢如幻,將段段史詩夜明珠似的串聯(lián)。大江東去豪邁無跡,深宮幽怨如訴如泣,昔日壯年今日暮年,無情殘月依舊憑欄。飛逝的是生命,站在原地等待的是時間。
書頁或是倦了,被風吹合著進入沉眠。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如水的月光像霜落在木隙一樣,精致得似乎可拿捏在手中把玩。
看著手邊的《隋唐演義》——原來美一直就在身邊,一景一物一書一畫,不是不曾遇見,而是從不用心去感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