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君
(中國藝術(shù)研究院研究生院 北京 100027)
《山丹丹開花紅艷艷》是文革中創(chuàng)作的一首革命歌曲,這首革命歌曲是1972年發(fā)表在人民日報上《陜甘寧革命民歌選》之中的一首,也是《陜甘寧革命民歌五首》1.1972年這五首革命民歌首次刊登在人民日報上,名稱為《陜甘寧邊區(qū)革命民歌選》,后來的出版物把名稱改為《陜甘寧邊區(qū)革命民歌五首》。中改編創(chuàng)作力度最大,流傳范圍最廣的一首歌曲,
在1971年,由周恩來提示,中央組織人力來編寫了幾首陜北民歌作為革命歌曲來慶祝中國共產(chǎn)黨誕生50周年,隨后《陜甘寧邊區(qū)革命民歌五首》就誕生了,筆者此篇文章所講即是《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的誕生始末。
這首革命民歌由劉烽和李若冰提議,劉烽作曲,徐鎖,關(guān)鶴巖,劉烽,馮福寬集體作詞。整首歌曲描述了中央紅軍到達陜北的喜慶場面,在紅軍未到達陜北根據(jù)地的時候,陜北已是一片混亂的局面,當時的形式十分的復雜,可以說是“內(nèi)憂外患”。國民黨軍隊瘋狂的圍剿,紅軍損失慘重,大量人員傷亡。在黨的內(nèi)部,一大批的領(lǐng)導干部因為“左”傾被捕,這時紅軍的處境已是相當?shù)奈kU,正在這困難重重的時候,中央紅軍到陜北,經(jīng)過艱苦的直羅鎮(zhèn)戰(zhàn)役,打退了國軍瘋狂的第三次圍剿?!渡降さら_花紅艷艷》即是描寫了這樣的一個歷史事件。
根據(jù)筆者對劉烽老師的采訪,當時李若冰提議:像中央紅軍到陜北這樣的在腦子里十分清晰而且印象深刻的大事并沒有寫進去,于是就找劉烽商量要改編創(chuàng)作一首關(guān)于中央紅軍到陜北的歌,而劉烽覺得陜北民歌里最為典型的信天游并沒有,于是兩人一拍即合提出要用陜北民歌中最典型的信天游來創(chuàng)造一首關(guān)于中央紅軍到陜北的歌曲,這個提議得到創(chuàng)作小組的認可,于是大家一起磋商,徐鎖在這時開了個頭,就把《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的第一句哼了出來“一道道山一道道水,咱們中央紅軍到陜北”,他的這個提議也是得到了大家的認同,大家異口同聲的覺得這個頭起的很好。不僅非常符合信天游的特征,用了信天游中常用的比興的手法,而且一開始就描述中央紅軍經(jīng)過千山萬水才到達進陜北這樣的歷史事件,這一句就什么都涵蓋了。在對劉烽老師的采訪中他自己說道:“當徐鎖說出第一句后,我自然想到“一桿桿紅旗一桿桿槍,咱們革命隊伍勢力壯”,之所以能夠說出來不僅是因為早年的時候鬧革命整天唱的陜北民歌里面有這樣的句子,最主要的是我年輕的時候有過一個畫家的朋友,他畫油畫,有一幅畫畫的就是有山、水、黨旗、槍支,所以在徐鎖一說完第一句時我內(nèi)心的畫面就出來了,于是就自然的接上了,當時感覺這是一幅很美好的畫面?!?中央紅軍是經(jīng)過了萬水千山才到達陜北根據(jù)地,對于這樣的情形還用了具有陜北語言特色的日常用語,這樣的畫面讓人內(nèi)心感覺很親切,也很激動,自然得到了大家的高度的認可。受了上一句的啟發(fā),劉烽想到當時的創(chuàng)編小組為了深入創(chuàng)編,更好的完成工作,曾經(jīng)找過勞動英雄楊步浩進行過一些交談,看看有沒有用到的材料,而當時印入他腦海中的畫面有很多,但是讓他印象最為深刻的是楊步浩說的當時大家迎接中央紅軍的時候熱情高漲,所以才想到了“千家萬戶把門開,快把咱親人迎進來”這句,還有當時的老百姓都拿出油饃饃油糕(油饃饃即是由白面或豆面雜糧和在一起在油中炸過的中間有孔的一種具有陜北特色的食物,那個時候普通的老百姓家里一般都是吃不上這些,只有到了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才可能吃一點),所以劉烽才有了“熱騰騰的油糕油饃饃”這句,然后接了句“滾滾的米酒捧給親人喝”。但是當時大家覺得這句還得再改一改,把“油饃饃”這三個字去掉,劉烽當時還不同意時因為他對油饃饃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在那時油饃饃在平常還是很少吃的,特別是以前的時候非常窮,能吃上油饃饃的時候還特別少,所以很懷念,但最后還是改成了“擺上桌”。在采訪中筆者能夠體會到劉烽老師還是對油饃饃特別懷念。后來的時候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編詞,下一句的時候本來是“手把親人熱炕上坐”,但是大家又覺得“手把”得這個詞不恰當,最后還會用了“圍定”(這句歌詞出自賀敬之《回延安》里的詩句)。當時創(chuàng)作小組都在齊心協(xié)力的搞創(chuàng)編,但是還是會遇到很多困難。因為這是第一次這樣搞創(chuàng)編,所以在這時大家就感覺編不下去了。還是馮福寬接了下一句“知心話飛出新窩窩”,這一段才結(jié)束了。當時馮福寬說完這句后大家覺得很好,終于可以接上了,還給馮福寬鼓了掌。一個上午想了這些,雖然不多,但是劉烽說還是開了個好頭。中午大家去吃了飯,接下來的任務就交給了徐鎖,徐鎖接下了這個任務。隨后徐鎖是拿來了五段歌詞。其中有四段是講的“知心話”。但是在這個創(chuàng)編過程中劉烽老師卻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據(jù)劉烽回憶說:“當時知心話飛出心窩窩,知心話很多,我們這一代人對黨和革命的感情都很深,那個時候,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人民鬧革命,我那時候在延安,年齡還很小,但是當時給的觸動還是很大的,所以在當時創(chuàng)編的時候,覺得什么話都想說,但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想說的太多了,當時就在思考這兒到底是用什么才能表達出內(nèi)心的這種感情,想了好久,但是都覺得不夠好,那怎么辦?看著徐鎖的四句段詞,也開始了思考,決定把這四段詞都去掉,徐鎖的這四段詞放在這反而顯得整個音樂都非常冗長,不如都刪掉,當時就刪掉了,后來還和徐鎖因為此事?lián)砹幜艘粫?,后來當徐鎖聽到我改編后的音樂,他也默認了,后來的時候他才和我說當時聽到這個地方用這樣的音樂表現(xiàn)手法上非常好,去掉那四段詞挺好的,沒有反而比有的音樂感覺更好,于是徐鎖的四段歌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間奏的音樂恰巧表達出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音樂效果。”對于這一段,筆者在采訪劉烽老師時,他自己也說對于這段音樂的創(chuàng)作還是比較滿意的。還有徐鎖寫最后的一段歌詞(即當時拿來的第五段歌詞)“滿天的烏云風吹散,毛主席來了晴了天”便作為下一句接上了,本來徐鎖是想用“亮了天”,但是后來的時候大家覺的“晴了天”更加符合當時的情形,因為那個時候已經(jīng)亮了天,已經(jīng)革命了,只是革命途中遇到了很多的困難,就像天氣多變,所以這里就用了“晴了天”這三個字。這最終得到了大家的肯定,大家覺得“晴了天”比“亮了天”更貼切,就這么定下來了。想到烏云,接下來就用了雷聲,所以后面的一句出現(xiàn)了“千里的雷聲萬里閃,咱們革命力量大發(fā)展”。最后結(jié)尾段歌詞是由劉烽老師開頭的,這句是劉烽提出的,大家表示認同,所以只要再有一句就可以把這首曲子全部編完,但是這最后一句成了大家的一個問題,大家都想一定要在最后的一句表達出不一般的情感,但是怎么才能用一句話來表達出這種情感,大家都開始發(fā)表言論,有人說要浪漫一些,這樣歌曲會讓人有一些想象的空間,增強歌曲的感染能力,讓這首歌的最后一句成為點睛之筆。在對劉烽老師的采訪中劉烽老師有說道:“因為從小跟著紅軍鬧革命,從劇團到了魯藝,一直都在陜北,所以對于陜北的風土人情一直很是喜歡,以前條件不好,經(jīng)常勞作,有時候出去勞作的時候就看到一片片的山丹丹,非常的壯觀,也很漂亮,這是當時非常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下看上去還是很美好的東西,我一下就想到了這個花,提議要不就最后兩句有一句寫山丹丹吧!這也引起了他們的共鳴,大家就決定把山丹丹寫進歌詞中,可是山丹丹開花怎么樣,總要有個形容詞,結(jié)果大家說什么的都有,但是都覺的不夠好,沒有表達出內(nèi)心的那種情感,最后關(guān)鶴巖想了一會兒,拍板說那就用“紅艷艷”吧!大家一聽這個詞好,這個詞與前面的一句押韻,而且讀出來朗朗上口,最主要的是比前面所有的詞都生動,都新鮮。大家便把這句確定下來,這句確定以后,當時我就情不自禁的把最后一句“毛主席領(lǐng)導咱打江山”說了出來,之所以說出最后一段歌詞那是因為早年的時候天天扛槍鬧革命(筆者在采訪劉烽老師時,劉烽老師家中的確是掛了一些扛槍的照片,據(jù)劉烽老師說當時根據(jù)地條件異常艱苦,但是因為在部隊搞文藝,所以認識的搞文藝的人比較多,其中就有一個專門照相的人,他就給扛槍的我和一個年齡差不多的伙伴照了一張),農(nóng)民群眾要翻身,而且這個歌是歌頌毛主席的,當時我們也是跟著毛主席打江山的,所以這句歌詞馬上就出來了。在創(chuàng)編的過程中,還用了很多的陜北的地方特色用語,還加了很多的襯詞,有很多歌詞都是很生活化的,這樣詞就創(chuàng)作完了?!眲⒎樵诰幥鷷r,用了兩首歌的曲調(diào),一首是《女娃擔水》,一首是《當紅軍的哥哥回來了》劉烽把這首歌曲創(chuàng)編成為一個三段體領(lǐng)唱合唱式歌曲,分為三段(A,B,A')A段用的是《當紅軍的哥哥回來了》的曲調(diào),并在此基礎上進行了改編。B段用的是《女娃擔水》的曲調(diào),也在原有的曲調(diào)上基礎上進行了改編。A'段是對A段的一些重復上加了一句結(jié)尾。根據(jù)劉烽老師所說:“前奏沒有直接有用什么陜北民歌曲調(diào),是憑借自己以前對于民歌的學習和一些生活經(jīng)驗創(chuàng)作的,間奏用了《白靈子過河》的基干音改編而成。”這樣這首民歌就改編創(chuàng)作而成了創(chuàng)作完成后,送由中央文化組審批,得益于呂韌敏的上下活動,終于使得審批通過,由陜西歌舞劇院(陜西省歌舞劇院,前身為1940年成立于延安的西北文藝工作團)和西安電影制片廠負責以后的各項事宜。值得一提的是:當時領(lǐng)唱《山丹丹開花紅艷艷》這首歌的是楊巧。自1971年這首歌曲問世至今,演繹的版本、形式眾多,但是第一次領(lǐng)唱這首歌的就是楊巧(楊巧是陜西省歌舞劇院的演員,她1943年10月生于陜西綏德縣,在延安生活了16年,1960年17歲的她走進了陜西歌舞劇院,開始演唱民歌)。最初聶中明決定由一個男高音來演唱,因為男高音可以唱出這首歌的磅礴的氣勢,而楊巧和幾十名演員則是給這位男高音伴唱。但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聶中明在聽了音響效果后覺得需要一個女高音領(lǐng)唱,于是大家推薦了楊巧。楊巧試唱后,聶中明當即決定要楊巧演唱這首民歌。這樣,楊巧擔任了《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的領(lǐng)唱,并出色的完成了了這一次的演唱,得到廣大群眾的喜愛。
《山丹丹開花紅艷艷》從1971年底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出后,影響甚廣,紅極一時,隨后被很多出版社出版,還被改編為鋼琴,古箏等器樂的演奏曲目,并且有很多知名的歌唱家、歌手如郭蘭英、阿寶等演唱過,這首經(jīng)歷了快半個世紀的《山丹丹開花紅艷艷》至今依然顯示了其獨特的魅力和藝術(shù)價值!
( 筆者于2012年于北京采訪這次音樂創(chuàng)作的直接參與人劉烽老師后整理匯編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