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愛軍，陳雪菲

（安徽財經(jīng)大學 歷史文化研究所，安徽 蚌埠 233030）

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創(chuàng)始人中，除了陳獨秀、李大釗、毛澤東外，張國燾也是一位不容忽視的角色。當然，張國燾后來不僅犯有分裂黨、分裂紅軍的嚴重錯誤，而且公開叛黨投敵。張國燾作為共產(chǎn)黨的叛徒將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但歷史的發(fā)展是復雜的。在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始人中，既有毛澤東、董必武這樣堅定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又有張國燾這樣的叛徒，還有周佛海、陳公博這樣的大漢奸，這才是歷史的真實。我們是歷史唯物主義者，不能因張國燾后來的叛黨而否定其在黨的創(chuàng)建進程中曾起的作用，正如陳獨秀被開除黨籍后毛澤東仍能客觀評價他“創(chuàng)建了黨，有功勞”一樣，我們也應客觀地評價張國燾在黨的創(chuàng)建進程中的作用。

一、張國燾是新文化運動和五四愛國運動的積極參與者

新文化運動興起后，為廣大青年學子所追隨。張國燾乃思想活躍的進步青年，素有“追求科學知識”和“熱心于國事”的情懷而成為《新青年》的熱心讀者和追隨者，如他自己所言，“一九一七年春我看到了《新青年》，一眼就覺得它的命名合乎我的口味，看了它的內(nèi)容，覺得的確適合當時一般青年的需要；登時喜出望外，熱烈擁護，并常與反對者展開爭論?！保?］P37受《新青年》的影響，張國燾和鄧中夏、黃日葵、高尚德、許德衍等人成立國民雜志社，創(chuàng)辦《國民雜志》，接著又組織平民教育講演團。國民雜志社很得陳獨秀、李大釗賞識，他們時常給這些熱血青年以幫助和指導?！懊駠s志社的社員們都是狂熱愛國的人物，后來成為五四運動的發(fā)動者和組織者”［1］P43，張國燾“是國民雜志社的一個要角，很起勁地為它服務”［1］P44，因之成為當時北大學生中的活躍分子和北大新文化運動的積極分子。五四運動期間，張國燾是北大學生干事會干事，負責講演部。6月2日，張國燾一行經(jīng)東安市場、王府井大街到天安門廣場，他們一路高揚旗幟、呼喊口號。途中遭到軍警的制止，他們依然無所畏懼，繼續(xù)講演。當日下午6時，張國燾等6位同學被軍警逮捕。但學生們并未屈服，從6月3日起重新走上街頭演講。北洋政府出動軍警鎮(zhèn)壓，當日有170多名學生被拘，第二天又有700多名學生被捕。北洋政府對學生的大逮捕激怒了全國各階層群眾，以上海工人罷工為標志，全國各地出現(xiàn)了工人罷工、商人罷市、學生罷課的高潮。6月5日，北洋政府不得不下令釋放學生。張國燾出獄后，便積極參與營救陳獨秀的活動。后為躲避北洋政府的追捕張國燾離開北京前往上海，直到1920年5月才返回北京。

二、張國燾是中國共產(chǎn)黨早期組織的發(fā)起人和負責人

在中國，最早醞釀建立共產(chǎn)黨的是陳獨秀和李大釗。1920年2月，為躲避反動軍閥政府的迫害，陳獨秀從北京秘密遷移上海。在護送陳獨秀離京途中，李大釗和他商討了在中國建立共產(chǎn)黨組織的問題。史稱“南陳北李，相約建黨”?！澳详惐崩?，相約建黨”的第一個具有重大意義的步驟，就是李大釗和陳獨秀分別在北京和上海成立了馬克思主義學說研究會。研究會不僅是學習、研究馬克思主義的團體，為建黨作理論上、思想上的準備，而且培養(yǎng)了第一批共產(chǎn)黨員，為建黨作了組織上的準備。張國燾是北京馬克思主義學說研究會的早期會員之一，由此逐漸成為中國早期共產(chǎn)主義運動的積極分子。“南陳北李，相約建黨”，除秘密通信外，主要靠張國燾從中進行聯(lián)絡，介紹南北建黨情況，從而推進建黨進程。張國燾回憶，1920年7月，他打算去上海，“李大釗先生贊成我到上海去，對于他的不能同行有些悵惘。他提到陳獨秀先生最近的來信更急進了，主張采取實際行動，大干一場，但沒有明白說出如何干法，也許是信上不便多說。他認為我去一趟，正可和他當面商討。他要我向陳先生表達他的意向，大意是他雖主張從研究馬克思主義入手，但陳先生如有進一步的計劃，他也很贊成?！保?］P82張國燾在上海與陳獨秀商談建黨之事的談話“繼續(xù)了兩個多星期，獲得了全部同意”［1］P95，“陳先生又希望李大釗先生和我從速在北方發(fā)動，先組織北京小組，再向山東、山西、河南等省和天津、唐山等城市發(fā)展，如有可能，東北、蒙古和西北等廣大地區(qū)的組織發(fā)展也應注意?！保?］P948月下旬，張國燾離開上?；乇本?，向李大釗匯報了陳獨秀在上海著手籌建共產(chǎn)黨的情況，以及他同陳獨秀討論的情況，李大釗“略經(jīng)考慮，即無保留的表示贊成”［1］P100。不難看出，張國燾在“南陳北李，相約建黨”中曾扮演著聯(lián)絡員的重要角色。

1920年10月北京共產(chǎn)黨組織成立，張國燾與李大釗、張申府同為發(fā)起人。不久李大釗發(fā)展了黃凌霜等無政府主義者入黨，張國燾則發(fā)展了劉仁靜、羅章龍等人。11月改名為中國共產(chǎn)黨北京支部，李大釗被推為書記，張國燾負責組織工作。據(jù)劉仁靜回憶，在北京小組里，李大釗是公認的領導人。但因各種原因，他并不經(jīng)常參加小組的活動，張國燾則是日常工作的實際組織者、會議的主持人?！霸谖业男哪恐?，他也是小組的負責人?！保?］P32-33

北京黨組織成立后，張國燾積極投身到工人運動、組織社會主義青年團等活動。他和鄧中夏等人到長辛店籌辦勞動補習學習。1921年1月1日，長辛店勞動補習學校正式成立，張國燾與鄧中夏等人輪流前往當教員。為了擴大宣傳和組織工人的范圍，張國燾和鄧中夏等人還多次到唐山，與鐵路工人中的先進分子鄧培等研究發(fā)動工人、建立黨組織的工作。張國燾還積極參與組織北京社會主義青年團的活動，1921年3月，張國燾任北京青年團書記，為推動團的工作發(fā)揮了積極作用。正因為張國燾在北京黨組織中負實際工作責任并表現(xiàn)突出，所以北京小組在推舉出席一大的代表時，大家首先一致推選張國燾為代表。在選第二個代表時，鄧中夏、羅章龍都曾是侯選人。但他們兩個都另有工作，所以最后確定了劉仁靜。［2］P34這說明張國燾作為北京共產(chǎn)黨組織負責人出席黨的第一次代表大會的代表是當之無愧的。

三、參與一大的籌備工作并擔任大會主席

1921年6月初，根據(jù)共產(chǎn)國際代表馬林的建議，上海黨組織的李達、李漢俊致函各地小組，各派兩名代表來滬，出席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作為北京小組的代表，張國燾先于其他代表到達上海，與李達、李漢俊等人一起，負責一大的籌備工作。在這期間，張國燾較好地協(xié)調(diào)了馬林與上海黨組織成員之間的關系，為黨的一大的順利召開創(chuàng)造了必要的前提。據(jù)當事人回憶，馬林來華后，在與上海黨組織負責人李漢俊、李達的最初接觸中，即在中國共產(chǎn)黨與共產(chǎn)國際的關系問題上發(fā)生了分歧，“他與李漢俊及李達第一次見面就談得不大投機”［1］P124。馬林提出中國共產(chǎn)黨應該是共產(chǎn)國際的一個支部，并要求了解中國共產(chǎn)黨工作計劃和預算情況，表示共產(chǎn)國際將給予經(jīng)濟上的支持。對此，李漢俊及李達提出異議，表示黨的組織還處于萌芽時期，沒有什么可報告的；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后，是否加入共產(chǎn)國際還沒有決定，它與共產(chǎn)國際之間的關系如何，還得研究；中國共產(chǎn)主義運動應由中國共產(chǎn)黨自己負責。在當時，人們一般認為，中國革命沒有國際的援助是不能成功的。張國燾回憶說：“陳先生向我說到我們與共產(chǎn)國際的關系的重要性。他慨嘆中國共產(chǎn)主義運動的基礎薄弱，至今連馬克思的資本論都沒有中文譯本。他認為我們要做的工作十分繁重，如果能與共產(chǎn)國際建立關系，無論在馬克思的理論上和這一運動的實際經(jīng)驗上都可以得到莫大的幫助。他又提到，如果共產(chǎn)國際能派一位得力代表來做我們的顧問，我們也將獲益不少。”［1］P96-97又說：“李達很注重我們與共產(chǎn)國際間的關系，自己則不愿和他們打交道，故希望我能與馬林談得來?！保?］P124-125張國燾與馬林的第一次會面，二人談得比較投緣。他們輕松地談到一些北方的情形，還談到大會的籌備問題，“彼此意見也相當融洽”［1］P126。從此，張國燾“被視為達成了與馬林改善關系的任務，也被推為與馬林繼續(xù)接觸的代表。”［1］P126正是由于張國燾使馬林與上海黨組織負責人之間的緊張關系得到緩解和改善，從而保證了一大籌備工作的順利進行。李達、李漢俊均能積極投入一大籌備工作，負責解決代表們衣食住行以及會議的地點等具體事務。李漢俊將自己及其兄的住所提供作為開會場所，李達則委托他的夫人王會悟安排各地代表的住宿并負責大會的安保工作，南湖最后一天的會議也是由王會悟負責安排的。

1921年7月，中共一大在上海召開，“南陳北李”因事未能出席，經(jīng)眾人推舉，張國燾擔任會議主席。大會期間，張國燾代表北京黨小組作了發(fā)言，匯報了北京黨小組的工作，并與李達、董必武等人為大會起草黨綱和決議草案。在張國燾主持下，會議討論和通過了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個綱領和第一個決議，選舉產(chǎn)生了中央領導機構，正式宣告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成立。從此，在古老的中國大地上出現(xiàn)了完全新式的、以馬克思主義為行動指南的、統(tǒng)一的和唯一的中國工人階級的政黨。自從有了中國共產(chǎn)黨，中國革命的面目就煥然一新。

在黨的創(chuàng)建時期，在建黨原則問題上，黨內(nèi)存在較大的分歧。1921年2月，陳獨秀曾起草了一個黨章，寄回上海。李漢俊看到草案上主張黨的組織采取中央集權制，便對陳獨秀甚為不滿，說他要黨員擁護他個人獨裁。因此，李漢俊也起草了一個黨章寄給陳獨秀，主張地方分權，而中央不過是個有職無權的機關。陳獨秀看了李漢俊的這個草案，大發(fā)雷霆。李漢俊堅持自己看法，并連書記也不做了，將《新青年》停了刊，又把上海的黨員名冊和一些文件移交給李達，要李達來擔任書記。張國燾曾回憶說：“在開會以前有兩個意見：漢俊與守常等是一個意見，國燾與獨秀等是一個意見?！薄芭c無政府黨爭斗，守常也有些動搖。但獨秀對這些問題當能堅決，對我的意見表同情。曾寫信給我說：如守常動搖，就不客氣的開除他。”［3］在黨的一大，李漢俊等人曾表示，“不贊成組織嚴密的、戰(zhàn)斗的工人政黨，而主張團結先進知識分子，公開建立廣泛的和平研究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政黨”［4］P287，意即把黨建成一個松散的爭論不休的自由結合的學術研究性團體。大會通過的黨綱否定了李漢俊的意見，明確提出黨的目標是，“以無產(chǎn)階級革命軍隊推翻資產(chǎn)階級，由勞動階級重建國家，直至消滅階級差別”；“采取無產(chǎn)階級專政，以達到階級斗爭的目的——消滅階級”。黨的組織原則是，采取蘇維埃的形式，把工農(nóng)勞動者和士兵組織起來，宣傳共產(chǎn)主義，承認社會革命為我黨的首要政策；堅決同黃色知識分子階層及其他類似黨派斷絕一切關系；在全黨建立統(tǒng)一的組織和嚴格的紀律；地方組織必須接受中央的監(jiān)督和指導；在黨處于秘密狀態(tài)時，黨的重要主張和黨員身份應當保守秘密。黨的一大通過的綱領表明，中國共產(chǎn)黨一開始就是一個以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為基礎的黨，是一個區(qū)別于第二國際舊式社會改良黨的新型工人階級革命政黨。作為一大會議主席的張國燾，依據(jù)陳獨秀向大會所提四點意見①陳獨秀讓陳公博帶來他致會議的信件，向會議提出四點意見：“一、黨員的發(fā)展和教育；二、黨的民主集中制的運用；三、黨的紀律；四、群眾路線?！惫┐髸⒖疾杉{。，對大會取得成功無疑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黨的一大正式宣告了中國共產(chǎn)黨的成立。宣告中國共產(chǎn)黨正式成立的代表性人物，既不是陳獨秀，也不是李大釗，只能是一大主席張國燾。

四、張國燾是黨的創(chuàng)建時期僅次于陳獨秀的第二號領導人

黨的一大選舉陳獨秀為中央局書記、張國燾為組織主任、李達為宣傳主任，張國燾成為中共組織系統(tǒng)中僅次于陳獨秀的第二號人物。黨的一大確定黨成立后的中心任務是組織工人階級、領導工人運動。黨成立后從事的實際工作主要是組織和教育工人。為了集中力量從事工人運動，1920年8月在上海成立了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作為黨領導工人運動的機關，張國燾是這個書記部的主任，成為中共成立初期領導工人運動的主要負責人。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集中了當時黨的主要骨干力量，下設北方、武漢、湖南、廣州4個分部，分別由羅章龍、包惠僧、毛澤東、譚平山等人負責。在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的領導和推動下，各地工會組織蓬勃發(fā)展，罷工斗爭風起云涌，中國工人運動掀起了第一個高潮。1921年10月，張國燾代表中共去蘇聯(lián)參加遠東各國人民和革命團體代表大會，這是一大后我黨參加的第一個國際性會議，會議期間還受到了列寧的接見——張國燾由此成為中共歷史上唯一受到列寧接見的領導人。在黨的二大，張國燾與陳獨秀、蔡和森、高君宇、鄧中夏五人被推舉了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委員，并兼組織部主任。1922年年底，陳獨秀代表中國共產(chǎn)黨出席共產(chǎn)國際四大，張國燾代他主持黨的全面工作。在此期間，積極同鄧中夏組織領導掀起工人運動高潮。

張國燾在建黨初期僅次于陳獨秀的二號領導人的位置，既是張國燾在中國共產(chǎn)黨創(chuàng)建歷史進程中作用的體現(xiàn)，又為其在中共創(chuàng)建進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提供了條件，僅此一點，張國燾作為黨的一位重要創(chuàng)始人，應是不爭的事實。張國燾不僅是建黨初期黨的一位重要負責人，而且是從黨的創(chuàng)建直至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中共核心領導人之一，曾任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副主席、紅軍總政治委員、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共陜甘寧邊區(qū)政府主席等要職。張國燾的早期革命活動，特別是其參與創(chuàng)建黨的活動，已構成中共早期歷史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方面。尊重歷史，尊重事實，客觀地評價張國燾在中共創(chuàng)建中的作用，是歷史唯物主義者所應有的態(tài)度。

［1］張國燾.我的回憶(上)［M］.上海：東方出版社，2004.

［2］李穎.從一大到十六大(上冊)［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03.

［3］張國燾.關于中共成立前后情況的講稿［J］.百年潮，2002(2).

［4］中國社會科學院現(xiàn)代史研究室.“一大”前后(二)［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