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燕
那天接兒子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他突然問我:“媽媽,今天明明沒有來幼兒園,老師說他的爺爺死了。死是什么意思呀?”兒子的提問,讓毫無思想準備的我措手不及。我支吾了半天,才勉強應(yīng)付道:“你還小,等長大了就知道了?!眱鹤诱穯枺『寐愤咃w過來一只蝴蝶,于是他的話題便轉(zhuǎn)移到蝴蝶上。我吐了吐舌頭,暗自松了口氣。
晚上,兒子坐在電視機前看動畫片。突然,他興奮地跑到我面前,揚起小臉天真地說:“媽媽,我也要死?!眱鹤拥脑拠樍宋乙淮筇?,我的大腦一陣發(fā)蒙。我不明白,這個只有5歲的小人兒,為何會有如此想法?“喏——”兒子指著電視說,“你看,人死了多好玩呀!”原來,動畫片正在播放天堂的場景,天堂里鳥語花香,里面的人物都開開心心地在一起玩耍。動畫片自然是采用了神話的手法,可是兒子哪里分得清真實與否呢?他覺得人死后就會進入另一個世界,那里很好玩,而且什么時候玩膩了,想回來就可以再回來。
兒子眼睛里的認真和向往讓我害怕起來,萬一他跟著效仿……我簡直不敢想下去了。是時候給兒子談?wù)勊劳鲞@件事了??墒?,我該怎么和他說呢?簡單說幾句,他肯定不會滿意,勢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說得太詳細了,又怕引起他的恐懼和焦慮。一時間,我陷入了沉思。
幾天后,家里的小貓生病了,雖然帶它去寵物醫(yī)院看了病、吃了藥,但它還是在一天下午離開了我們??粗稍诘厣弦粍硬粍拥男∝?,兒子急切地對我說:“媽媽,你快讓小貓咪醒過來呀,我還想和它一起玩捉迷藏呢?!边@只小貓跟隨了我們近3年,兒子和它朝夕相處,幾乎把它當成了家里的一員。想到此,我突然覺得這是個很好的契機,可以跟兒子正式地談?wù)撘幌滤劳?,告訴他關(guān)于死亡的含義。
“乖,這只小貓咪已經(jīng)死了,它再也不會醒過來了。”我握著兒子的小手,盡量用輕松的口吻說。兒子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恐慌,但他似乎不愿相信這個結(jié)果,接著問:“它是去天堂了嗎?”見我點了點頭,兒子笑了起來,“它還會回來的,電視里就是這么說的!”我盯著兒子的雙眼狠心說道:“孩子,動畫片里都是虛構(gòu)的情節(jié),那都是假的。這只小貓咪死了,它不可能再回來了?!?/p>
“那我是不是再也不能和它一起玩了,不能給它撓癢癢了呀?”兒子似乎聽明白了我話里的意思,黯然低下了頭,一副想哭的樣子。我把兒子摟到懷里,輕輕地拍著他的背說:“乖,小貓咪是死了,可是它曾經(jīng)陪伴過我們,帶給了我們很多快樂,我們要感謝小貓咪?!薄耙院笪乙窍胨嗽趺崔k呢?”兒子忽閃著睫毛問。“媽媽手機里不是有很多你和小貓咪的照片嗎?以后你想它的時候,我們可以看照片呀,這樣就像它一直陪在我們身邊一樣?!蔽倚χ卮?。兒子點了點頭,眼睛里閃出了一絲亮光。最后,在我的幫助下,兒子親手把小貓咪埋在了院子里的大樹下。
原以為通過這件事,兒子已經(jīng)明白了死亡的含義,并且能夠正確地面對死亡了,可是接連幾天,兒子的精神都萎靡不振,甚至變得膽小起來,晚上一點很小的動靜都會讓他尖叫。這天,我來到兒子的房間,決定要跟他好好談?wù)劇N掖蜷_房間的壁燈,橘黃色的燈光柔柔地鋪灑開來,整個房間充滿了溫馨、安定的感覺。
我伸手刮著兒子的小鼻子,笑著問:“告訴媽媽,你這幾天怎么了?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嗎?”兒子依偎在我懷里,小手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小心翼翼地問:“媽媽,你會死嗎?”兒子緊張的表情讓我的內(nèi)心一陣感動,同時也感覺一陣釋然——原來小家伙是擔(dān)心這個呀。知道了兒子憂慮的原因,我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我抱緊兒子,笑著說:“傻孩子,放心吧,爸爸媽媽都很愛你,我們不會離開你的。而且,現(xiàn)在媽媽的身體很健康呢!”說著,我舉起胳膊,學(xué)著動畫片里的樣子,展示一下自己強壯的肌肉。兒子看到我滑稽的動作,忍不住笑了起來:“真的嗎?媽媽。”兒子仍然不放心地問??粗鴥鹤拥难劬?,我認真地點了點頭。兒子這才站起身來,高興得又蹦又跳。
此后,兒子不再對死亡好奇,也不再對死亡產(chǎn)生恐懼??吹诫娨暲锷x死別的場景時,他會跑過來抱抱我,再抱抱爸爸,認真地說:“爸爸媽媽,我愛你們,我們會永遠在一起?!蔽液屠瞎瑯诱J真地點點頭,含著眼淚笑了。我們沒想到,通過和兒子談?wù)撍劳?,還讓他懂得了珍惜和感恩。這應(yīng)該是一種額外的收獲吧。
【編輯:吳萬夫】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