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雄獅
一玩就是98年
◎ 田雄獅
2013年9月26日凌晨3時,中國社會科學院原副院長于光遠走了,享年98歲。他生前曾說,自己的墓志銘上就寫一句話:“大玩學家”于光遠走了。他說:“我走了,你們還得玩?。 ?/p>
“文革”開始,中宣部成了重災區(qū),毛澤東說它是“閻王殿”。于光遠作為副部級的處長,成為了閻王殿的“大判官”。他分管的事多、面寬,罪行也就很全面,關于他的批斗會格外多。為此,北京組織了一個“批斗于光遠聯(lián)絡站”,聯(lián)絡站下設若干分站,各個分站輪流開他的批斗會。剛開始的時候有紅衛(wèi)兵押送,于光遠嫌麻煩,就說:“你們不用押送了,我自己去,反正我也不會逃避?!?/p>
那天,批斗會場設在木樨地的政法學院,于光遠想要進會場,紅衛(wèi)兵讓他出示門票?!拔也恢酪?,也沒有人給我什么票?!薄皼]有票就不能進去!”對方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我,你們的會就開不成!”
對方猜不透于光遠的來頭,有點懵。
“今天你們開什么會?”“批斗會?!薄岸返氖钦l呀?”“于光遠?!薄拔揖褪怯诠膺h,沒有我,這個會開得成嗎?”
于光遠后來寫道:“我便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進去之后,便坐了‘噴氣式飛機’?!?/p>
于光遠挨斗也和別人不一樣,一般人都是站在臺上,低著頭,彎著腰,聽著批判。于光遠挨斗,人家高舉手臂大喊“打倒于光遠”,他也喊,而且手舉得特別高,借機活動活動筋骨。
在牛棚里,于光遠也常常哈哈大笑。“棚友”林澗青勸他:“我們過這種日子,有什么好笑的?你這樣,別人會說你態(tài)度不好?!庇诠膺h答道:“我接受意見,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每天都會遇到我覺得好笑的事情,每當這時,我就控制不住哈哈大笑一陣?!?/p>
北京史家胡同西面有一個大院,據說曾是同仁堂老板的別宅。晚年的于光遠就住在前院的“大廳”里,院里的其他房間住著社科院的許多職工。很多去拜訪他的人都要“驚”上兩回。第一“驚”,是為于光遠的住房條件;第二“驚”,是發(fā)現于老總在玩一種拼圖玩具。
二十多年前,于光遠被一紙命令趕到這個院子。作為一個“黑幫分子”,于光遠當年能住上這樣的房子,多半也是得到了別人的暗中照顧。因此,除去空間狹小一點之外,于光遠沒有什么不滿意的。每當有朋友來訪,少不了給于光遠帶來各種各樣的玩具。他對玩相當有研究,把玩看作“人的根本需要”。1983年,他寫了《兒童玩具小論》;1988年,他寫了《玩具(大綱)》;1996年,他寫了關于“大綱”的《補充》;1999年末,他出席了北京國際玩具博覽會,發(fā)言時頗有些自豪地稱自己是“大玩學家”。
在人生的最后幾年,于光遠的身體雖然不可抗拒地老去,但思維依然年輕?!拔矣幸恍┨厥獾氖詹兀蔷褪倾U筆頭。把這些鉛筆頭攤在桌子上,有一大片,花花綠綠的很好看,大約有兩千多個?!?/p>
“我當然是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但我主張有幻想?!庇诠膺h堅稱,“在心不老方面,幻想也是一條,我需要能支持和加強自己毅力的幻想?!?/p>
(摘自《華聲》2013年第19期 圖/朱少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