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

老父“瞎”操心，

“名嘴”兒子無比糾結(jié)

2011年2月2日除夕之夜，畢福劍主持完央視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于次日一早飛赴大連陪父親過年。兒子又是獨(dú)自一人回來，畢作恩心里不是滋味，輕嘆一聲說：“小六，你也不年輕了，該成個家了！”畢福劍排行第六，家人一直叫他“小六”。聽了父親的話，畢福劍淡淡地說：“我沒遇到合適的人，感情得靠緣分，不能勉強(qiáng)?！?/p>

畢福劍原本有個幸福溫馨的家，妻子是他中國傳媒大學(xué)的同班同學(xué)，在京城一家媒體當(dāng)攝影師。畢福劍主持《星光大道》成名后，繁忙的工作擠占了他陪伴家人的時間，夫妻感情出現(xiàn)裂痕。2004年9月，兩人協(xié)議離婚。隨后，前妻帶著8歲的女兒嬌嬌移居加拿大。

人到中年婚姻解體，傷痛刻骨銘心。這些年，畢福劍一直過著出門一把鎖、進(jìn)門一盞燈的孤寂生活。有時晚上錄完節(jié)目回到家，他累得連皮鞋都來不及脫，便倒在床上睡著了，經(jīng)常半夜餓醒……熒屏上萬眾矚目、光芒四射的畢福劍，風(fēng)光背后的這些酸楚幾乎無人知道。

當(dāng)天下午，畢作恩將7個兒女召集到一起舉行特別家庭會議。他給兒女們布置任務(wù)：“小六馬上就50歲了，不能再單身了。他工作忙，沒時間考慮個人問題，你們要多關(guān)心他，爭取兩年內(nèi)讓他成個家?！毙值芙忝脗兎e極響應(yīng)，有的詢問他對另一半有啥要求，有的為如何平衡事業(yè)與家庭關(guān)系給他支招……畢福劍感受著濃濃親情，淚不知不覺盈滿了眼眶。

畢福劍返京后，兄弟姐妹們忙開了，他們四處托親戚、同學(xué)、同事、朋友給他介紹對象。遇到各方面條件相當(dāng)?shù)?，畢作恩就率兒女們與對方見面，考察一番后，如果覺得與兒子合適，老人就親自打電話通知畢福劍回大連相親。僅半年工夫，畢福劍就4次接到父親的相親電話，可每次他都以工作忙為由婉拒了。

2011年9月，畢作恩叮囑大女兒畢福香：“小六忙，抽不出時間回大連，你把照片帶過去征求他的意見?！苯?jīng)過大半年篩選，畢作恩與兒女們確定了5位候選人。一個星期后，畢福香帶著她們的彩照趕赴北京。

走進(jìn)弟弟家，只見茶幾上散落著幾個風(fēng)干的柑橘和一個啃了一半的冷饅頭，餐桌上橫七豎八擺放著未洗的碗筷，洗衣機(jī)里還塞著沒洗的衣服，伸手一摸窗臺，一層灰塵……勤快的畢福香把房間整理一番后對畢福劍說：“小六，你這種生活狀態(tài)讓姐揪心，成家的事不能再拖了。”說完，她將5張照片擺在弟弟面前，并詳細(xì)介紹對方的性格和優(yōu)點(diǎn)。畢福劍明確告訴姐姐：“你們就別為我操心了，我在北京工作，另一半應(yīng)該在北京?！?/p>

回到大連，畢福香將弟弟的生活現(xiàn)狀及想法告知父親，畢作恩決定去北京守護(hù)兒子。他覺得，這樣既可以照顧畢福劍的生活，又能督促兒子早日成家。2011年10月12日，畢作恩在兒女的護(hù)送下來到北京。老人時年75歲，精神矍鑠，身體硬朗，每天為兒子提供后勤保障。他給畢福劍煲湯、烹飪海鮮、榨果汁……無論兒子多晚回家，他都默默地坐在客廳里等。

畢福劍豪爽質(zhì)樸，為人善良，經(jīng)常有朋友來家里做客。每當(dāng)有異性來訪，畢作恩就表現(xiàn)得格外熱情，又是張羅糕點(diǎn)，又是削水果，并海闊天空地與對方閑聊，看似無意、實(shí)則巧妙地探聽對方是否已婚，是否有男朋友。要是發(fā)現(xiàn)單身女性，畢作恩就細(xì)心探聽對方的年齡、脾氣秉性、家庭背景等。一旦覺得與畢福劍合適，老人就熱血沸騰地給兒子做工作：“這個女孩跟你挺合適。小六，你多用點(diǎn)心，多關(guān)心人家。”畢福劍不耐煩地打斷父親：“爸，您亂說什么呀，我們只是普通朋友。我的個人問題您以后少操點(diǎn)心。”“這種事你不主動，爸再不替你操心，你猴年馬月才能結(jié)婚？唉，一想起你的事，爸就整夜睡不著?！备赣H老揪著這件事不放，讓畢福劍不勝其煩。

2012年3月，一位女歌手來畢福劍家做客，她曾得到畢福劍的幫助，從《星光大道》脫穎而出，一直視他為恩師。見畢福劍掛在墻上的西裝皺巴巴的，她從柜子里翻出熨斗，將西裝熨燙得筆挺。畢作恩尋思，這姑娘一進(jìn)門就做家務(wù)，說明她和我兒子關(guān)系不一般！于是他認(rèn)真地對姑娘說：“咱家小六善良幽默，待人真誠，跟他一起生活絕對不會受委屈?！辈坏葘Ψ交卮?，他又說，“這套房子是舊了點(diǎn)，但位置好，裝修一下依然住得舒服?！迸枋致牭靡活^霧水。畢作恩起身來到書房，問畢福劍：“她是你女朋友吧？爸想給她包個紅包?！碑吀扌Σ坏茫骸鞍郑趺从窒拐f？人家都快結(jié)婚了……”

守護(hù)偏癱慈父，

孝心催生善意謊言

女歌手離開后，畢作恩老淚縱橫地對畢福劍說：“爸老了，唯一的心愿就是看到你早日成家。再過10年你也老了，女兒在國外，兄弟姐妹有各自的家，到那時你只能冷冷清清一個人過晚年?！?/p>

畢福劍何嘗不明白父親的心思？只是那段破碎婚姻留給他的創(chuàng)傷太深：他與前妻上大學(xué)一年級開始相愛，不能說感情基礎(chǔ)不牢固，但這場婚姻還是沒能經(jīng)受住生活的打磨和考驗(yàn)！內(nèi)心深處，畢福劍懼怕婚姻，不敢再入圍城。他平靜地告訴父親：“這輩子我不會再結(jié)婚，只想一個人平平靜靜走完下半生。”畢作恩的心碎了，血壓急劇上升。老人張嘴想勸兒子幾句，但又擔(dān)心畢福劍反感，只好無奈地將牽掛與憂慮壓在心底。

此后，畢作恩帶著滿腹心事默默照顧兒子。朝夕相處中，他見證了兒子的不容易：每天早上6點(diǎn)，床頭鬧鐘一響，畢福劍就一骨碌爬起來，匆匆洗漱后抓起面包邊啃邊往單位趕；晚上11點(diǎn)，畢福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趁兒子坐在沙發(fā)上用熱水泡腳的工夫，畢作恩盛來熱飯讓他吃，畢福劍疲憊地擺擺手：“爸，我什么也不想吃，只想睡覺?！闭Ｑ酃し颍屯嵩谏嘲l(fā)上睡著了。畢作恩不忍心叫醒兒子，只好拿來毛毯幫兒子蓋在身上……

2012年4月13日凌晨1點(diǎn)，躺在沙發(fā)上的畢福劍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父親守在自己身邊一直未睡，他愧疚地催父親回房間睡覺。畢作恩告訴兒子：“玉米排骨湯我一直扣在鍋里，還是熱的，你趁熱喝。”說完，起身去廚房盛湯。剛進(jìn)廚房，畢作恩突然大腦一陣眩暈，接著一頭栽倒在地。畢福劍疾步?jīng)_到父親身邊，喊：“爸，您怎么了？”畢作恩雙眼緊閉，不省人事，畢福劍手忙腳亂地背父親下樓，開車直奔北京301醫(yī)院。

經(jīng)全面檢查，醫(yī)生告訴畢福劍：“你父親患的是腦梗死，已陷入深度昏迷?！边@讓畢福劍一下子想起了發(fā)生在2002年的一件事。那年，母親患肝癌去世，父親因悲痛過度突發(fā)腦梗死，后經(jīng)治療徹底康復(fù)。他將這一情況告訴了醫(yī)生。醫(yī)生聽罷表情凝重地說：“腦梗復(fù)發(fā)后果更嚴(yán)重，你父親很可能大腦部分區(qū)域缺血壞死，引發(fā)老年癡呆；也可能造成肺靜脈栓塞，導(dǎo)致心臟衰竭等并發(fā)癥，再也醒不過來。”畢福劍的心揪緊了。隨后，他將父親的病情通知了遠(yuǎn)在大連的兄弟姐妹。當(dāng)天下午，6個兄弟姐妹風(fēng)塵仆仆趕到病房，只見畢作恩身上插滿管子，醫(yī)生為他24小時輸氧、輸液，但他依然沒有清醒的跡象。在父親昏迷的三天三夜里，畢福劍寸步不離守在父親身邊，一分鐘也沒合眼，他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含淚呼喚：“爸，您不是一直希望我再成個家嗎？您醒醒，我一定了卻您這樁心愿……”

2012年4月16日，畢作恩在昏迷三天三夜后終于清醒過來，然而老人口歪眼斜，嘴角淌著涎水，左半邊身體失去知覺。偏癱患者，長期住院不會有什么明顯療效，半個月后，畢福劍將父親接回了家。大哥畢福華告訴弟弟：“小六，你工作忙，脫不開身，明天我們將爸爸接回大連。”畢福劍聲音哽咽：“大哥，這些年我疏忽了爸，現(xiàn)在該輪到我盡孝了?！毙值芙忝皿w諒畢福劍的心情，同意了。

畢福劍的家位于海淀區(qū)玉淵潭小區(qū)，是一套98平方米的二居室，他將采光最好的主臥騰出來讓父親居住，自己住次臥。為了守護(hù)病中的父親，畢福劍除了主持《星光大道》，其他活動和演出一概取消，一下班他就匆匆往家趕。畢作恩每天要服用三四種藥物，父親每次吃藥時，畢福劍都細(xì)心地數(shù)清藥物數(shù)量，然后一粒粒放到父親的舌頭上。

一天，畢福劍給父親喂果汁時，畢作恩突然傷感起來：“小六，瞧你頭上都有了白發(fā)?！碑吀Χ焊赣H開心：“爸，我20多歲都有了?！备赣H哭了：“我這病是好不了了，爸不忍心拖累你，明天送我回大連吧！”畢福劍清楚父親的心病，動情地說：“爸，我聽您的，盡快找女朋友，您就安心在北京養(yǎng)病吧！”畢作恩要的就是兒子這句話，老人像孩子一樣笑了……

2012年5月20日，畢福劍神秘地告訴父親：“爸，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我有女朋友了?！碑呑鞫髡Z速急切：“趕緊帶她來家里，爸幫你參考參考?！眱商旌?，畢福劍將“女友”崔梅帶回了家。乖巧的崔梅又是擦灶臺，又是拖地板，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樣淡定坦然。畢作恩喜得合不攏嘴。午飯后，老人與崔梅閑聊，巧妙地探聽她的情況，崔梅告訴他：“我今年32歲，這些年因?yàn)槊τ谑聵I(yè)，沒來得及考慮個人問題?！碑呑鞫骺纯创廾?，又望望兒子，怎么看都覺得倆人很般配。

畢福劍為何這么快就找到了女朋友？原來，這是他哄騙父親的善意謊言……

親情互饋，

多年父子成“兄弟”

2012年5月3日，畢福劍來到北京第十一中學(xué)，找到自己的朋友崔梅，直截了當(dāng)說出了父親的心病。崔梅一臉詫異：“畢老師，你給我說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畢福劍難為情地告訴她：“崔老師，我想請你幫個忙，能否臨時客串一下我的女朋友，哄哄我父親？”

29歲的崔梅與畢福劍同為遼寧老鄉(xiāng)，在沈陽出生長大，剛剛交了男朋友。得知畢福劍的來意，她實(shí)話實(shí)說：“這事我得征求我男朋友的意見。”崔梅當(dāng)即撥通了男友的手機(jī)，將畢福劍的孝心及畢父的心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他。崔梅的男友也是性情中人，被畢福劍的良苦用心感動了，大度地說：“這個忙你得幫，放心吧，我不會吃醋！”

吃過中午飯，崔梅禮貌地告辭，畢作恩按照老家大連的風(fēng)俗，塞給她一個4000元的紅包。崔梅紅著臉不肯接，畢作恩急了：“你要是不接這個紅包，就說明你還沒吃定心丸?！贝廾愤@才很不自然地接了紅包。畢福劍送崔梅下樓時，她順手將紅包還給了他。

遵照醫(yī)囑，2012年6月，畢福劍開始送父親去醫(yī)院接受針灸治療。醫(yī)生在畢作恩的額頭、下巴、耳后等穴位捻入30多根銀針，疼得老人齜牙咧嘴。畢福劍給父親“戴高帽”：“爸，您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意志品質(zhì)最堅(jiān)強(qiáng)，這點(diǎn)痛算不了什么?！比死狭司拖窈⒆?，喜歡聽好聽話，畢作恩果然不再哼哼哈哈了。

經(jīng)過4個多月的治療，畢作恩的身體明顯好轉(zhuǎn)，只是左半邊身子依然沒有知覺。為了讓父親早日康復(fù)，畢福劍將父親每次針灸的時間由一個小時延長到一個半小時，并嚴(yán)格控制父親的飲食。

其間，隔段時間崔梅就來看望畢作恩。賢惠的她給老人煲湯、做飯、剪指甲，推著他去樓下曬太陽。畢作恩經(jīng)常在電話里向兒女們夸崔梅。心病了卻，老人不再焦慮，飯量大了，睡眠也好了，雙頰竟有了健康的紅暈。也就從這時起，畢福劍開始陪父親練習(xí)走路。他將父親攙下床，教父親如何邁步，而且鼓勵父親：“爸，您得盡快練習(xí)走路，要不怎么參加我的婚禮？我和崔梅都商量好了，以后我們結(jié)婚儀式上就由您致辭?！碑呑鞫骶翊笳?，練習(xí)十分努力。

父親能獨(dú)立行走20米后，為了鍛煉他的腿部肌肉，畢福劍開始帶父親爬樓梯。每天畢福劍早早起床，幫父親換上新買的運(yùn)動服，然后兩人一同來到樓梯間。他讓父親雙手扶穩(wěn)樓梯扶手，然后兩只手托住父親的腰，兩人亦步亦趨地從1樓爬到6樓……

隨著畢作恩身體明顯好轉(zhuǎn)，崔梅來家里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2012年12月，畢作恩突然對兒子說：“小崔怎么好久沒來家里玩了？你們是不是早點(diǎn)將婚事辦了？”畢福劍不忍心再欺騙父親，坦白了自己與崔梅合演的“雙簧”。

畢作恩沒有責(zé)怪兒子，但為兒子的恐婚心理感到焦慮。他開導(dǎo)畢福劍：“世上夫妻90%還是幸福和諧的，你不要將不幸的一小部分無限放大。再說，你與孩子她媽走到這一步，你也負(fù)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橐鲂枰?jīng)營?！碑吀o言以對。

隨后，畢作恩開始聯(lián)手親人一道消除畢福劍的恐婚心理。一到節(jié)日，兄弟姐妹就給畢福劍打電話，邀請他去家里做客。拗不過濃濃的親情，畢福劍與父親一道前往。畢福劍的兄弟姐妹家庭穩(wěn)定和諧，夫妻感情深厚，那種相濡以沫的深情常常令他感慨萬千。2013年11月，17歲的嬌嬌從爺爺畢作恩那里了解到父親的情況，特意給畢福劍寫信：“爸，再過兩個多月您就53歲了，不年輕了。您一個人生活我不放心，女兒希望您盡快成個家。以后您老了，有個頭疼腦熱的，難道打電話讓我從加拿大趕回來嗎？我給您寄了一把傘，希望您能給未來的阿姨撐起一片幸福綠蔭！”畢福劍熱淚盈眶，心有觸動……

2014年1月，畢作恩返回大連。臨走時，他送給兒子兩句話：“不合腳的鞋子會將腳磨出血泡，但如果你赤足行走，也許會踩在鋒利的釘子上，更是傷痕累累。其實(shí)婚姻經(jīng)營好了，是對人生的一種保護(hù)?！备赣H富有哲理的話語，蕩滌了畢福劍內(nèi)心的陰霾和恐懼。加上單身這么多年，他深深體會到一個人生活的艱難，內(nèi)心不由得對美滿婚姻有了憧憬與向往。他向父親承諾：“爸，再過一年您就80歲了，在您80歲生日來臨前，我一定圓滿解決個人問題。”

多年父子成“兄弟”。幾十年相處下來，畢福劍與父親的感情，就像兄弟一樣融洽、流暢、坦蕩、自然！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是父子相處的最高境界！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