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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拉善,上帝疼在心底的沙

      2014-09-11 15:25曹潔
      延河 2014年9期
      關鍵詞:曼德拉峽谷石頭

      曹潔

      曼德拉的孩子們

      阿拉善,是我生命中的幸遇。

      曼德拉,是阿拉善的一個孩子。

      曼德拉巖畫,那些開在石頭上的花兒,是曼德拉的孩子們。

      我,有幸走進阿拉善,走入曼德拉,貼近那些古老而童真的孩子們。

      這得感恩阿拉善。阿拉善,蒙語音譯,意為“五彩斑斕之地”。當唇齒間發(fā)出“阿——拉——善”三個音節(jié)時,這三個字眼便以輕緩、流暢、抒情的語調,呵成一脈水,流淌成五彩斑斕的模樣。這五彩斑斕之地,位于內(nèi)蒙古自治區(qū)最西部,東與烏海、鄂爾多斯、巴彥淖爾相連,南與寧夏接壤,西與甘肅毗鄰。我涉入阿拉善,方知曉曼德拉。曼德拉,由此成為我神往的世界,面對那一封封神秘的人類天書,我別無選擇,必親赴這一程千里遠途,親臨這一場古今拜謁,親撫人類童年時期的樸素記憶,方不負此生。

      盛夏,終于走向朝圣曼德拉的遠途。

      穿越茫茫戈壁,抵達曼德拉,已是正午,沙礫地被炙烤得干裂,周邊幾乎沒有草木,卻有幾只悠閑的牛兒,正臥在曼德拉山腳。入峽谷,沿一條沙石小路一步步涉入,大大小小的石頭裸露著,多為淺灰色花崗巖、黑色玄武巖,它們散落著,堆疊著,毫不設防地袒露在荒涼、干澀的大地上,沒有誰會相信,這里曾經(jīng)汪洋著一片浩瀚無際的海。穿行在幾千年前甚至數(shù)萬年的海底世界,我嗅到了海水的咸味,但終究,沒有看到一滴水。我有些焦灼,自古山水相依,相依成不老的傳奇,這一座山脈,竟能遠離水而獨存,這幾千千幾萬萬年,它如何抵擋得了這干澀無邊的孤獨?

      尋遍所過之處,仍沒有一滴水的痕跡,但我看到了嫩嫩的苔蘚,那開在石頭上的花兒,活潑潑地,彰顯著另一種溫潤的美。沿路,散落著很多巨大的砂巖,已被風舔舐得圓潤,有的甚至被鑿成空心,一個小孩兒足以在里面蜷縮。有一塊巨石,中心凹陷處積了些塵土,居然有小草綠綠地生長著、搖曳著,一些風蝕的小孔,穿透整個石頭,陽光從那些孔里漏進來,草兒愈發(fā)鮮綠了。我不得不驚嘆,這干枯艱澀的山溝里,小草可以有這樣溫潤的去處;或者說,小草,居然如此隨遇而安,為自己尋得這么溫潤的安居之所。

      得感謝風,感謝風將一粒遙遠的種子帶到曼德拉,讓它在曼德拉的懷里,生根、發(fā)芽、蓬勃。那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也是這樣幸運的一粒種子,可以被風帶來,帶到這個遙遠的世界,在曼德拉,在一塊石頭的心臟里翠綠,溫潤出一個小小明媚的世界。

      別過草兒,一路而前。漸行漸深處,鋪滿沙礫的小路消失了,徑直走上蜿蜒而上的木制階梯,一級一級攀登,也一步一步走向古老,走向那個神往已久的不可知的世界。山不高,但九曲回環(huán),幽深的山脈在腳下延伸,我想走得快一些,好早一些涉入那個領地;我也想走慢一些,生怕自己的貿(mào)然闖入,會侵擾了那些牛兒、羊兒、馬兒的安寧。

      不斷延伸的山路,帶我漸近曼德拉的高處,之后,路悄然隱退,獨留我,在空曠的山野上,與那些古老的石頭站在一起。不同的是,這里是它們的家園,它們已安居了很久很久;我,則是一個不速之客。我貿(mào)然闖入,石頭們靜默著,自顧自地固守原位,絲紋未動。我有些尷尬,其實,我只是個天外來客,不屬于這個世界,我讀不懂它們的囈語,它們也讀不懂我的呢喃。

      蒼茫四顧,恍然不知所止,無言地坐下來,想讓自己靜一些,清晰一些。眼前成片成片的黑色,令我眩目,我不知道該先靠近哪一塊石頭?或者,哪一塊石頭離我近些,可以去貼近、去閱讀、去辨認那些熟悉的過往?呆坐很久,才慢慢定下神來,自遠而近、自近而遠地觀望。山脊上,自低而高,一列列的玄色石頭整齊站立,排成一個列隊,那原本是一整塊的崖壁,雖然崩裂了,仍緊緊地站在一起,如一個家族的成員,在罹難之際,沒有誰躲避,沒有誰隱遁,更沒有誰逃離,只肩并肩、手挽手、眼望眼,站成一列,守成一家;山坡上,散落著很多大小不一的玄石,那定是被崩裂的颶風摔出去的孩子們,但它們?nèi)则榭s這片山地上,沒有飛離。

      小心翼翼地靠近,靠近那些堅硬而溫潤的石頭,我終于看到了,看到神往已久的巖畫,那留存至今千萬萬年前的曼德拉巖畫,那些開在石頭上的絢爛花兒。

      黑黑的石頭,在炙烈日光的烤曬下散發(fā)著刺目而柔和的光,這光穿透千萬年的歲月,灼熱了我的眼睛,灼痛了我的心。是的,是灼熱,不是灼燒。灼燒是無情的刺痛;而灼熱,則是熱情澎湃的浪,滾滾而至,卷出澎湃的浪花,正潑濺在一塊塊玄武巖上,開成溫馨靜美的花朵。我的心,因了這自然大美、文明大美而痛,那是一種幸福的疼痛,無可躲避,更不想逃脫。

      細細觀看,那靜美的巖畫,刻痕清晰、畫面完整、圖形簡練、線條圓潤,內(nèi)容包羅萬象,狩獵、巡牧、戰(zhàn)爭、舞蹈、競技、游樂、日神、星辰、佛塔,以及各種各樣的動物、各種各樣的場景、各種各樣的生活,從自然到人類,從生態(tài)到生活,從民族到宗教,一幅幅地,綿延,再綿延,如展開一卷圖騰般的長幅,完整地記載著這里曾經(jīng)的豐饒、富碩、繁盛。

      輕輕撫摸,無語。我嗅到一股來自蒼茫遠古的氣息,舊石器、新石器,或者更久遠,總之,那是人類先祖尚在童年時期的囈語。你很難想象,在茹毛飲血的古老與蠻荒里,就已經(jīng)有了這樣蓬勃的人類文明,他們以石為刀,銘刻了那個時代蓬勃的生命姿態(tài),凝聚了樸素豐韻的人類文明,濃縮了一段段天知地知而你不知我不知的歷史。

      但你不知、我不知的曼德拉,并不因無人懂得而孤獨。

      這里,有偌大的狩獵場,牛、羊、虎、豹、狼、鹿等生靈,在這里繁衍、生存、角逐,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里,有遼闊的草原,綠草如茵,牛羊成群,你甚至能夠聽得到“呦呦鹿鳴,食野之蘋”;還有,黃昏的炊煙,正裊裊而升,母親在呼喚著孩兒,狩獵的男子正滿載而歸,他們幾世同堂,安居在自然的懷抱,一刻也不曾離開。

      所以,古老而年輕的曼德拉,是靜默的,更是有聲的。那些開在花崗巖石上的苔蘚,如花兒一樣鮮嫩;那些刻在玄武巖上的羊、鹿、駝、牛、狼等自然的孩子們,聚守在這個家園,它們一起誕生、一起成長、一起漫長、一起古老、一起神奇、一起神秘。那些黑黑的石頭,分開著、散落著,也相聚著、依偎著,它們雖然散居在綿延的山峁上、山坳里,但都凝聚在這一個曼德拉,數(shù)千年未曾遠離,它們都是曼德拉的孩子們,始終蜷縮在曼德拉母親的懷抱,日升月落,滄海桑田,即使崩裂到粉身碎骨,也永不分離。

      我站在山巔,左眼沉寂、右眼生機,左耳苦吟、右耳歌唱,左手干枯、右手溫潤,遠處蒼茫、近處風華。我覺得自己愚鈍到極點,竟無法辨析這些感知,無法拿捏這些詞語,無法安置這些風物,無法將曼德拉,好好地存放在我的心底。

      也許唯有風,可以自由穿越,可以任意雕刻,可以深深記憶,可以永久存儲。

      我看見風的影子,聽見風的聲音,它越山而過,自高而低,自低而高,呼喚著牛羊,威懾著狼群,圓潤著這里的每一塊石頭、每一個家庭、每一個故事。很幸運,此程一路走來,風一直毫不吝嗇地陪伴著我,戈壁荒原的風粗獷炙熱,雅布賴的風寧靜柔和,巴丹吉林的風雄壯細膩,額日布蓋峽谷的風凜冽威嚴,這曼德拉的風,則溫柔多情,陽剛與陰柔并舉,父性與母性融合。

      這來自浩渺宇宙的氣息,不只創(chuàng)作了這樣的自然大作,也擁有和欣賞著這天地間不老的生命傳奇。你可以想象,自古而今,日升月落,他像父親一樣,目光威嚴而溫柔地掠過每一道山梁、每一處坡窊、每一塊石頭、每一幅風景,石頭在眼,溫情也在眼底滿溢;或者,她就是母親,她的唇溫柔甜蜜地吻過每一座山的額、每一塊石頭的面、每一棵草木的葉,那般母愛深情,千千萬萬年,不消不彌。

      那一刻,我才明白,沒有水的曼德拉,為何千萬年不干涸、不枯燥、不孤獨,綿延久長而不曾毀滅,原來,風生水起,風過處,即是水生處,那無形的風無時無刻不在生水啊,倘若沒有這深情的風,這個浩大的家族何以千年和諧、萬年不息?所以,曼德拉,這里不只有深情的石頭,更有多情的風。玄武巖堅硬、剛勁、棱角分明,砂巖松軟、溫馨、圓潤柔和,它們與那不絕吹息的風,剛柔相濟,相依相伴,你有你的姿態(tài),我有我的風情,就像是整個曼德拉家族里陽剛與陰柔的兩大分支,我離不開你,你離不開我,就這樣相望、相伴、相守成山的連綿、水的恒永、亙古的傳奇。

      原來,曼德拉的石頭、曼德拉的風、曼德拉的巖畫,與曼德拉一樣富有、深情、浪漫。而我,千里遠涉,一步步走近曼德拉,撫摸了石頭,看到了巖畫,傾聽了風聲,就果真走入了曼德拉嗎?我還是原來的我嗎?這亙古的曼德拉,富有之外、深情之外、浪漫之外,究竟擁有了什么?缺憾了什么?隱喻了什么?所有這些疑問,都如眼前黑黑的石頭一樣,灼熱著我的眼,灼痛著我的心。雖然,我尚不知曉,當初究竟有多少溫情的故事被鐫刻在這些黑黑的石頭上,歲月風嘯又帶走多少溫暖的記憶和期許,但眼前這些完整的生活場景告訴我,那一個個美麗的傳說,并不是我們擬想的神話,那就是我們的童年,就是昨天的故事,這些故事給我們溫暖,也給我們警示。

      這里,原本是一汪浩瀚的海洋,海岸,生民生息;水畔,百草風貌。那時那地的人們,生存之余,生活之外,以銘刻的方式,銘刻了那一段水豐人富的歲月,這是天地之大幸,人類之大幸,更是天地人和之大美;但滄海桑田,不容誰主宰或悖逆。所幸,當水隱退,當海干涸,當草衰微,當牛羊遷徙,當一切遠離歷史的視線,這些不可滅絕的遠古文明,卻得以永久留存,以黑黑的蓬勃,昭示著遠古的鮮活。這是無以言傳的神話,人類單薄蒼涼的語言,遠不能描述它悠遠綿長的風韻。

      那么,當水悄然隱退,當山突兀而起,當曼德拉以巖畫的面容顯現(xiàn),曼德拉留給后人的,究竟是什么樣的寓言?或許,這是當時人類豐衣足食的寫照;或許,這是豐碩萎靡、災難來臨之際,他們留給后人無言的警示。但不管怎么樣,這里曾經(jīng)風調雨順、和睦安寧,人類曾經(jīng)這樣富有、快樂、和諧,可惜,一切遠逝,再無歸期。唯有曼德拉,曼德拉的石頭、曼德拉的巖畫、曼德拉的風,將古老與現(xiàn)今、沉寂與生機、干澀與水潤、樸素與壯美完美融合,一切都無須遮掩、無須埋藏,只赤裸裸地袒露,以赤子般的情懷,向著蒼天、貼著大地,以石頭的姿態(tài),坦誠著亙古的秘密,讓你靠近,讓你撫摸,更讓你銘記。

      但,絕不讓你入侵、占有、甚至掠奪。

      可嘆,總有些不自量的人類做些愚蠢的事,部分巖畫旁邊,已有現(xiàn)代人拙劣的刻痕,丑陋的曲線扭曲著丑陋的靈魂,甚至有貪婪的人,總想從這里搬回想要的巨石巖畫。我想,無論這些銘刻著先民靈魂的石頭畫幅遺落哪里,都不會為任何人帶來福祉,他們只會玩火自焚,自取滅亡。因為,曼德拉,本是興旺發(fā)達的家園,唯有你皈依她,而你,無法篡改她、褻瀆她,更無法將她掠走、占有。

      要離開了,我再次登上曼德拉山巔,放眼望去,千里戈壁蒼蒼茫茫,難見水跡,我看得到那種刻骨的干裂,但我明白,這干裂并不代表荒蕪,我聽得到風的耳語,溫柔而綿長。盡管我不知道多少個千年之后,這里會是怎樣的景象,這一份人類遠祖的記憶,是否仍如此清晰鮮活,歷久彌新,但我確定,這些開在石頭上的花,將永開不謝。

      很遺憾,偌大的曼德拉,我只能涉足一個小角落,據(jù)說要粗略看完,也得三天三夜,我可以擁有三天三夜的時間,去傾聽一群羊在說夏天的草,去細看一頭牛在啃秋天的葉,或者,去拜訪一位年老的母親,看她臉上慈祥的微笑,看她們?nèi)?、四世、五世的同堂,但,我還是選擇離開,在陽光明媚之時離開,我甚至不想等到落日棲息山頭。雖然,曼德拉是自然的、歷史的、人類的,但我寧愿沒有人知道曼德拉,沒有人打擾她曾經(jīng)的寧靜和祥和,只把她交還自然,交還上蒼,交還天地,留一部無聲的漫漫長卷,待歲月的風,一頁頁地翻閱、沉醉、微笑。

      遠涉千里之外,我只看到曼德拉的封面,甚至尚未打開扉頁,但已覺很幸運。我知曉了曼德拉,一步步走到曼德拉,一點點喚起回歸的記憶。如此,曼德拉,不只是我生命中的奇遇,更是我對人類初始最樸素的銘記。

      從曼德拉離開,必須記得一個人,守護曼德拉的魏三爺。

      魏三爺,是曼德拉山腳的牧民,也擔負著看護曼德拉的職責。我只知道他姓魏,“魏三爺”,是我們對他的親切稱呼。相對于曼德拉,我只是匆匆一瞥的過客;魏三爺,則是最幸福的守護者、擁有者,還有他的牛、羊,那些他圈養(yǎng)的生靈,日夜守護在曼德拉腳下。我確信,那些牛兒、羊兒,定是每日每夜與山上的牛兒羊兒們做伴、戲玩,那是多么溫馨詩意的場景。

      走出曼德拉時,沒有回望。我明白,我回望,她在;我不回望,她也在。她一定在高處望著我漸漸離開,漸漸遠去,像望著每一個前來的人一樣,而后,再將視線收回,落在每一塊石頭、每一棵小草上,或者每一只羊、每一只鹿、每一頭牛,它們都是她的孩子,她必須守護,永遠不離不棄。

      遠古風韻,靜默有聲。

      曼德拉,興旺發(fā)達的家園。

      揮一揮手,輕輕告別,不帶走一塊石頭。

      被上帝疼在心底的沙

      初到阿拉善,曾淺入騰格里沙漠,臨水月亮湖。那時,正是蒹葭蒼蒼,但伊人麗影,早已消匿于沙漠深處,我追逐不到她美麗的幻影,只忘情地流連,把自己玩兒成一粒沙子,在月亮湖里,成水、成蒹葭、成傳說。

      再到阿拉善,又沉醉入巴丹吉林沙漠熾熱的懷抱里。

      巴丹,傳說中的牧人;吉林,意為“六十”。傳說牧馬人巴丹曾在那一片沙海里找到六十個海子,“巴丹吉林沙漠”以此為名。我入巴丹吉林,心如六月的陽光,明朗、灼熱。沉醉在沙的世界,追逐著沙的方向,越過一輪又一輪沙丘,不停地向前、再向前,如浪翻滾著,如魚游弋著,如水流淌著。我一邊驚嘆著它的浩大、恢宏、無際,沉醉著它的溫馨、柔情、浪漫;一邊又懵懂未知,更不想知曉它的前面是什么,是湖水,或是沙漠,或是草灘,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想看到的,我想要的,我想擁抱的??v情馳騁在沙海里,我看到沙紋如水、沙脊如刀、沙流如蛇,看到巨大的沙魚、細膩的魚鱗,也看到海水的漣漪,一波波地,隨風,隨那風的妙手,向著遠方,蕩開去,蕩開去……

      很小的時候,吟誦著“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童稚的幻想里,就驚奇那曼妙的風,居然會裁剪出各色各樣的風景。入巴丹吉林,我才真正看到風的威勢,感受到風的魅力。那是一雙大自然的妙手啊,強勁柔韌,落指成采,渾圓出一處處沙灣,點燃出一個個沙景,呵護著一泓泓海子。在這樣的自然杰作面前,所有關乎“風”的詞語,諸如風云、風雨、風霜、風浪、風輕、風順、風逝、風劍、風刃、風魔、風口、風馬、風神、風舞、風語、風趣、風景、風物、風貌、風光、風味、風土、風韻、風華、風骨、風格、風采、風度、風范、風流、風情、風尚、風騷……等等,都不能描其形、繪其色、狀其神。這里的風,飛揚著神秘的雙手,揮灑著、塑造著、雕琢著;這里的風,也狂飆著神奇的沙流,恢宏著、厚重著、蒼涼著。驚嘆之余,你會為人類詞匯的單薄和蒼白而尷尬,你甚至覺得所有的人類文明在自然大美的比襯下頓然失色。你才明白,唯有自然之神奇,方可造就這般彌漫天地的壯闊,這樣細膩溫潤的柔情,這樣融合陽剛與陰柔的上下乾坤、天地大美。

      而我,便幸運地在這樣的乾坤里感受了天地大美,領略了另一個世界的安寧與恬靜,切實了身居凡世的虛妄和漂浮,沉淀了紛擾瑣碎的蕪雜和空洞,皈依原始的性靈,將自己還原為大地的孩子,如土一般淳樸,如沙一般清潔,如水一般柔韌,如草一般葳蕤。在上下左右、東西南北、任意顛覆的沙途中,我漸漸遠離了原來的世界,漸漸抽離了原來的自己,漸漸忘懷了曾經(jīng)熟悉的詞語,或者,我所能脫口而出的詞語都轉瞬間化為沙、化為水、化為草,融成這里的一粒、一滴、一顆,它們脫離我的軀體而去,游離我的靈魂而去,我沉入、沉浸、沉醉到失語,無法與沙、與水、與草對話,只看著那沙、那水、那草,在我的視野里漸漸而近,漸漸而遠,將我環(huán)抱,又把我舍離,直至把我拋擲在沙漠之外、湖水之上、草木之尖,甚至被拋擲在時光之外,不知今夕何夕。

      這樣玄妙的幻覺里,我時而如沙,凝聚成干凈的一粒,成為巴丹吉林的一分子;時而如水,溫潤成清澈的一滴,融入那干凈純藍的海子;時而如魚,游弋成海底世界的一枚化石;時而如草,和著風聲,唱出一曲生命的絕響。我才知曉,人類的思維與想象竟是如此局促、逼仄、蒼白,局促到容不下一粒沙,逼仄到盛不下一滴水,蒼白到描不出一抹沙漠的顏色。你不得不驚嘆自然之神秘、神圣,造就巴丹吉林如此的壯美與神奇;你也不得不卑微地低下高昂著的頭顱,虔誠地叩拜,叩拜蒼天,叩拜沙漠,叩拜湖水,甚至叩拜每一粒沙子、每一片湖水、每一顆青草、每一坨駝糞。

      不知不覺間,我沉醉在沙漠之上,迷失在沙漠之外,忘了歸途。

      但,沉醉迷失之余,我必須清醒,清醒地知曉自己不屬于這里,只是一個匆匆來客,沙漠包容我一時,不可能接納我一世,我只能短暫地停留在這個浩大、清潔、吉祥的世界,我還必須回到原來的現(xiàn)實里,這一程、這一景、這一瞬,只是人生旅途中的一處海市蜃樓,終究遠離,終究消逝,難再擁有。自然亙古恒永,人類,則是蒼茫天地間寒來暑往的旅客,再怎么蠻橫、強勢、霸道,都將被自然拋出這個世界之外,或者,被自然的懷抱吸納得干干凈凈。

      所以,我只能在欣喜之余沉醉,在沉醉之余清醒,在清醒之余頓生悲涼。當身心穿越于波峰浪谷,我真想喊出來,喊一聲沙漠,喊一聲湖水,喊一聲青草;但我知道,我的每一聲呼喚,都太羸弱、太隱忍、太陰晦,哪怕強勁如朔風、蓬勃如陽光,也都會被沙隔離,被水淹沒,被草吸納,被巴丹卷走,瞬間,無聲無息。我終于沒有喊出聲來,仿佛那種沉醉,只一瞬,你想要怎么樣,都來不及。

      很遺憾,匆匆一程,我只涉入巴丹的邊緣,我沒有親臨廟海子,沒有觸摸到巴丹的心臟,沒有看到聽經(jīng)泉,沒有喝到神泉圣水。我多想再深入一些,再深入一些,到廟海子,撫摸每一塊石頭上遺留的溫度,看駱駝的雙峰尚飽滿否;我更想到聽經(jīng)泉,站到那方寸之地之外看它,看它在蒹葭叢中,亙古不息地噴涌,噴涌成一脈不絕的經(jīng)書,浸潤著甜甜的吉祥;我更想搭起帳篷,看大漠孤煙,無須直,只裊裊成藍天的寫意,在沙漠的背景里,留駐一幅浪漫的剪影;或者,等落日熔金,將沙漠柔軟成夜的溫床,躺在松軟的沙里,仰望黑黑的天幕,像兒時一樣,細數(shù)每一顆星星,找尋屬于自己的那一顆;我甚至想,在這沙海、水畔,做一棵草,或者一只羊,或者一峰駝,最好做一個牧馬人,搭起蒙古包,結起白哈達,在這里安家、安居、生子,代代生息,踐行著宗教神圣的旨意。

      但沒有,什么也沒有,我也不能。我很清楚,這只是我夢里的海市蜃樓,沙漠不會包容我,風不會接納我,水不會眷戀我,草不會依偎我,我終究是被拘囿在現(xiàn)實里一個孤獨旅客,我不是被上帝疼在心底的一粒沙子。

      上帝,你說,我是被誰疼在心底的一粒沙?

      返回的途中,久久流連在清清的巴丹湖,這是我入巴丹吉林沙漠相遇的第一脈水,也是我離開巴丹吉林拜別的最后一脈水,這里,蒹葭青青,正是我想要的模樣,我在湖邊漫步、呆坐,但,終在湖水之外。

      我明白,當我離去,湖依然,草依然,可是我的蒹葭,我千百回輾轉而夢的蒹葭,你的綠里,可曾留有屬于我的一抹?不,先別走,還得再回頭看看,看那一眼天池。那定是地的眼,裝著藍天,裝著黃沙,裝著亙古而來的傳說;或者,那就是地的心,是巴丹吉林的心臟,幾千年來,她一直這樣跳動著、鮮活著,無論沙丘怎樣移動,總是守護著她,她也總是安靜地泊在那里,和著沙鳴,和著風的韻律,藍出一個純粹的世界。

      而我,必將遠離這個世界,回到紛擾凡塵。

      一步一回首,走出巴丹吉林,我的心空曠而遼遠。大自然的寫意,不是人間凡夫俗子所謂的大手筆可以揮灑的,任何人為的創(chuàng)造,在自然大美的比襯下,唯有蒼白;而這里,永遠是一個春天般的世界,每一時、每一地、每一景,一切的一切,都是剛開始的模樣,無論歲月的車輪碾過多少次,無論人們留下多少足跡,最終,一切都被自然還原,都還給沙漠,風終將淹埋一切痕跡。

      令我痛惜的是,鋼筋混凝土如刀的堅硬,已侵入巴丹,打擾了巴丹原始的和諧與靜美,打亂了沙漠和海子相依相伴的程序,破壞了它們寧靜的相守,成為插入沙漠的一根根刺。我想,某一日,巴丹會拔掉它們的。

      巴丹吉林,上帝之子,沙漠之魂。那屬于巴丹的六十面海子的傳說,永遠美麗,永遠神圣,永遠吉祥。多想做一粒被上帝疼在心底的沙子,蜷縮在你的懷抱。

      走離你的最后一步,我在小小腳窩里,播了一粒自由的種子。

      十三城的寓言

      額日布蓋峽谷,是一座被風霜水流隔絕在塵世之外的城堡。

      這座包羅萬象的城堡,以灼灼紅色燃過歷史的煙塵,隱喻了一個絕無僅有的神話,那神話,天造地設。

      額日布蓋峽谷,即“紅墩子山”,位于內(nèi)蒙古阿拉善右旗東。據(jù)記其基巖是距今約1.5-1.8億年的侏羅紀砂巖和粉砂巖,主要在流水沖蝕及風蝕作用下形成。整個峽谷呈“人”字形展布,剛入峽谷,便可仰望兩側高聳的褚紅色崖壁,層層疊疊,陡峭險峻,無人可攀,所有來訪者都必得從峽谷底部的沙礫小路穿行而入,一路仰著脖頸前行、張望、驚嘆。這是這條神奇大峽谷的高明之處,它以絕美的褚紅色無言警示:你可以仰望,卻不可征服,甚至不允許你靠近,我自昂首雄視,俯瞰蕓蕓眾生虔誠而來,驚嘆而去,眼里心底,只沉入一片赤紅,永不褪色。

      但一定有有心之人,會從這紅色警示的背后,看到過去、看到靈動、看到鮮活,或者,看到曾經(jīng)的汪洋,看到魚戲水底,看到風過水面,滑下一道道印痕,劃出一層層紅巖,最終,隔絕出一個海洋之外的世界。

      的確,額日布蓋峽谷,曾經(jīng)的海底世界,已被歲月的長風隔絕在海洋之外。這里,早已沒有一滴水,視目所及,唯見荒涼干涸,連巖石的夾縫里都少有草木的顏色。行走在峽谷底部,腳底大大小小的沙石子不安分地跳脫著,像是曾經(jīng)游弋在海里的魚兒,干渴了上億年,已干渴得難耐了。我沒有想到,走出曼德拉曾經(jīng)的水域,又一次游弋在額日布蓋峽谷的前世,不自覺放慢了步子,生怕我的冒失會踩踏到一只蟹、一尾魚、一頭龜,而我的呼吸,竟也急促起來,像是那洶涌的水流正從地下噴出來,澎湃著,漫過腳踝,浸過膝蓋,就要淹沒胸口了。

      正當我惶惶然舉步維艱之時,又是那滿目的朱紅,以大肆地鋪展橫空潑灑而來,直把如夢如幻的我灌醒,被徹徹底底地晾曬在干澀的峽谷底部,如一尾沉積數(shù)千年的化石,再難浮游……

      除過對水的幻想,更聽得見億萬年的風,正呼嘯而過。原來,風,也是這里的雕刻家,它穿峽而過,凜冽而溫潤,凜冽為刀,溫柔為紅,不見血,卻刀刀見紅,是血肉,是風情,是風骨,是滄海桑田的冷酷和暖意。當然,這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數(shù)萬萬年的風雨侵蝕,水一波波退去,風一層層剝離,石一粒粒風化,才使得風有風姿,山有山貌,塔有塔意,石有石狀。

      沿峽谷小道蜿蜒而入,體驗到另一種柳暗花明又一村,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轉角處會看到什么,一峰駝、一只鷹、一只猴子、一群羊,或者一只跪問上蒼的蛙。這駝,從深沙中拔蹄而出,正奮力向前;這鷹,展翅翱翔之后,倦了累了,正眠在山巔之上;這猴子,沒有了可攀緣的樹,在懸崖間攀爬著、跳躍著,仿佛永遠有使不完的勁兒;那一群羊,吃飽了,前呼后擁地回到圈里;那蛙,不再是坎井之蛙,它虔誠地仰望著峽谷之上的青天,晨沐陽光,夜數(shù)星星,日月星辰在它鼓鼓的眼睛里倏忽而過,大概它覺得太匆匆,便想問青天可否慢一點,再慢一點,好讓它從峽谷底部爬出來,攀緣到那浩大的井沿兒,看山外山、天外天、水外水。

      但很遺憾,這浩大的井里早已沒有水。那汪洋的水,不知什么時候已悄然隱退,退到天邊,退到山外,或者退到地心,沒有誰可以再看到水的澎湃,聽到水的呼吸。這里只有天地,只有一線的天、一線的地,而單就這一線天和一線地,仍然匯聚著天地的精氣和神韻,凝固著千萬年風雨的剝蝕與沖刷,講述著亙古久遠的故事。這些故事的主角,便是那一峰一峰的山,一座一座的塔,一穴一穴的獸,一巢一巢的鳥兒,它們借風的呼吸,開鑿出一處處溫暖的家園,將蒼鷹的雄勁、猴子的機靈、鴿子的吉祥,飛翔在每一個洞穴的光明里,飛翔在整個峽谷的紅色里,飛翔在十三城的昨天和今天里。

      十三城,是我親切的想象。這峽谷,左一轉兒右一轉兒,左右共繞了十三道彎。這十三道彎,恰好圍成十三座城,這十三城由此活潑而富有了,一城有一城的風水,一城有一城的故事,一城有一城的對話。

      你聽,那座山頭上,猴子與鷹正在對話。

      鷹飛累了,垂下碩大的翅膀,閉目養(yǎng)神。

      猴子從花果山歸來,鮮桃喂飽了它的肚子,它想溜達溜達,遇到了假寐的鷹。

      猴子:“鷹大哥,怎么睡了?”

      鷹眼皮也不抬:“猴兒老弟,別打攪我?!?

      猴子嘻嘻一笑:“我生來就是喜歡打攪別人啊。起來吧,我們玩玩兒,睡覺多沒意思啊?!?/p>

      鷹嘟囔著:“不,累呢。待會兒我還要去遠方?!?/p>

      猴子用爪子撓撓鷹的腦袋:“我也剛從遠方回來。那一程已經(jīng)夠孤單了,回家了,就得好好樂樂?!?/p>

      鷹沒好氣地說:“你是去找吃食,我要去辦大事。哪能比呢?”

      猴子并不生氣,笑了:“好,你辦大事,我喂肚子??赡阋仓?,我這猴兒也是辦過大事的啊。你看這一摞摞的經(jīng)書,不都是我們從西天搬回來的嗎?”猴子得意地說,目光掃過峽谷中層層疊疊的巨峰書。

      鷹睜開眼睛:“正因為你們搬回來這么多經(jīng)書,我才要去遠方啊。你看看,這些書放了這么久了,都要凝固成石頭了,還沒有人好好讀,更沒有誰讀得懂。你倒好,搬回來就沒事人兒一個了,我得飛出去,找到讀懂書的人啊?!?/p>

      猴子撓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說:“也是啊。怪不得你這么累呢。其實這么多年,我也在犯愁呢。可是你看,這整座峽谷中,大家都忙著走出去,忙著看山外山、天外天,忙著到外面的世界抓鈔票去了,還有誰來讀書呢?我也是沒辦法,只能先喂飽自己再說?!?/p>

      鷹興奮地說:“那我們一起來做,好嗎?我們先把鴿子喚回來,讓它們讀懂和平;再把駱駝找回來,讓它們讀懂堅韌;還有羊,它們一定能讀懂善良;還有狼群,團結是它們的課題了。當然,你得把猴子兄弟都叫回來,不能只在花果山吃桃子了,得用你們的機靈讀懂奸詐、兇惡、暴虐,然后,我們一起把它們趕出峽谷去……如此,這峽谷里就只儲存和平、堅韌、團結、吉祥了。你說,這樣好嗎?”

      鷹很興奮,一連氣說了很多話,看來它不是身累,是心累了。偌大的家園,祖先給它們遺留了這么多書,居然沒人讀,它能不著急嗎?猴子聽鷹這么一說,也振奮起來,它在鷹的周圍蹦跳著,舞蹈著,抓腦搔耳,它一定想到了更多更好的辦法……

      十三城的城堡很美,十三城的故事很多,十三城的寓言神秘。我,一個匆匆過客,不能幫到它們,最好不要打攪它們的計劃。悄悄離開,向著深處而去。

      午后的郁熱漸漸退去,腳步漸漸探入峽谷深處。這里很開闊,視目所及,是高遠的城墻和城墻之外的藍天。我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曾是居住在這些城堡里的某一個,在某一天的黃昏里悄然走失。

      這個黃昏,我嗅著海水的味道歸來,再入故園,再見故人,眼前的一切,陌生而熟悉,熟悉而陌生,千萬年的滄海桑田,竟將這里凝固成一個端莊靜默的世界。我的故園,為什么當我歸來,你們或沉陷入地,失了海水的蹤跡;或升騰入天,成為凡夫俗子矚目仰望的神,將我生生遠隔,遠隔在這個逼仄的角落?悄悄坐下來,在光與影的變幻中,端坐在眾神的肅穆里,我的眼里,盡是隔世的模樣。

      夕陽遠退,站在谷底仰望,山連著天,天連著山,山天相接,高遠而遼闊。但我無法攀緣,更無法破譯這十三城的寓言,我一步步走進這峽谷,終究得一步步退出去,退離這個與天相接、與地吸納、與水隔絕的世界,退回到我的三尺講臺,我的小小乾坤。當我退出額日布蓋峽谷,退出夢幻般的丹霞地貌,也退出一個茫遠的歷史時空,我的懷里,揣了一摞摞大自然的百科全書,永生都讀不完。

      入額日布蓋峽谷,只驚為天造,這是一座座凝固的城堡,城堡里正生發(fā)著昨天的故事;這是一部部無字的厚書,書頁上了寫滿了今日的朝夕;這是一個個天然博物館,館里陳列著大自然的杰作,件件都是真品,沒有誰可以仿得出,這個無所不能的世界,永沒有它的贗品。

      這,是十三城給我們的寓言。

      額日布蓋,紅色峽谷。

      風生水起,永無贗品。

      怕敢問:這個風生水起的世界,曾是誰前世安居的故園?

      責任編輯:王彥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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