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明月
隨著理發(fā)師輕盈的手,父親花白的頭發(fā)一縷一縷地散落地上。
我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父親不過是把略為顯長的頭發(fā)剪短一些,我以為這是很簡單很省事的活兒,但理發(fā)師似乎在精心打理一件藝術品,一邊細心修剪,一邊輕聲和父親嘮家常。她大概和我同齡,看她那么細致體貼,我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些許感動。
轉(zhuǎn)眼間,父親已年過六旬,滿頭銀絲。我偶有的錯覺,似乎還停留在二三十年以前。那時的父親,黑發(fā)濃密,臉頰白凈,哪似如今這般的面色微黑、溝壑縱橫……
半年前,父親因血壓偏高和心率過低住進了醫(yī)院。醫(yī)生將這些病可能帶來的嚴重后果告訴了我,一種從未有過的擔心和害怕向我襲來。我守在他的病床前,整宿地不敢合眼,護士每次來給他測量血壓和心跳,我都有些莫名的緊張。那時,第一次強烈感覺病弱的父親需要自己的保護。
父親出院后,我仍未從那種擔心與害怕中解脫出來,往家里打的電話頻繁了,問問父親是否按時按量服藥,囑咐他一定要注意身體。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蔽业膿呐c害怕,莫過于此。
年少時,一直以為歲月還很漫長,天真地承諾長大后會陪著父母,幫他們做事,對他們好;成年以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離父母越來越遠,可以陪伴父母的時間越來越少,每次來去都似匆匆過客。
不是不想,而是現(xiàn)實的諸多無奈。我所能做的,就是多打打電話,多和他們說說話。電話那頭,父母總是說著讓人安心的話。他們的身體狀況我知道,他們是不想我擔心。
能像此刻這般陪在父親的身邊,很難得,所以我很珍惜。
像很多兒女一樣,我從來未對父母說過“我愛你”。直至今日,這三個字依然止于我的內(nèi)心深處。記事以來,我就沒在父親面前撒過嬌,總感覺他很嚴厲,以至于多年以后,我和他都保持著并肩行走的距離。
從理發(fā)店出來,我挽起父親的手過馬路回家。開始的一剎那,父親有些不自然,但瞬間微微的笑意就浮上了他的臉頰。
這么多年了,或許我早該這么做。父母給予我太多的愛,而我在成長中漸漸習以為常,忽略了其實他們也一樣需要愛的表達。
不想等到光陰老去才想起要對他們好,不想等到歲月流逝才發(fā)現(xiàn)對他們付出太少。念親恩,勿等待,亦要讓他們感覺得到。
(摘自《現(xiàn)代家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