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之夜

一場大雪落了下來，是在夜里

大地鋪滿了云朵

像最初的天空落了下來，那么干凈，完整

點點燈光，融化了比喻

成為星星，不是像星星

在人間亮著，省略了升起

住在天上的諸神，今夜

睡在大地的旅館

是一場風(fēng)吹不散的睡眠

只是，大雪的夜晚

城市顯得格外突兀，生硬，錯亂

光劫持著光，像是天空的漏洞

盲目的致敬

飛，蜻蜓在飛。藍(lán)藍(lán)的天空下

我的小手夠不著它

風(fēng)，這架柔柔的梯子，我上不去

……現(xiàn)在，我住在樓上

伸手就能夠著童年仰望的高度

但蜻蜓在哪兒呢

偶爾，伸出窗外的手，像盲目的致敬

也偶爾有飛機高高地飛過

但坐過飛機的人

不能說出飛機和蜻蜓的比喻關(guān)系

終于有一只蜻蜓落在窗欞上

我沒有伸手去捉

擔(dān)心這是我今生最后的一只

而且，也是世界的——

落 日

在玻璃幕墻上，落日看到了自己——

一個燒紅的鐵餅，落在冰面上，變藍(lán)

聲音炸裂，輻射時

被框定，被螺絲擰緊

光芒被肢解，折斷，沉潛

掙脫時，發(fā)出碎玻璃的尖叫

——沒有一句回聲

落日分裂，正在尋一條大河重新完整

但濤聲像雷聲那樣稀少，遙遠(yuǎn)

第一朵桃花

暮色降臨。一朵桃花，開始鼓脹

猶豫，恍惚，輕度眩暈

羞澀像花瓣，悄悄打開，一層比一層慢

一陣陣心跳，比花蕾大

初夜的桃花，暗紅了一片月色

早春的風(fēng)，起伏微涼的驚喜，慌張

同一面山坡，那些等待陽光打開的花朵

晨曦中覺醒，會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