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勛
有人說,一個充滿謊言的社會,是一個充滿了危險的社會。
有人說,一個不敢說真話的社會,永遠沒有希望。
提倡說真話,反對假大空,已成全黨全社會之共識。假大空之類,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在一陣造勢撻伐之后,效果如何?客觀地講,有所收斂,有所成效。不過,在一些地方、一些部門、一些領(lǐng)導(dǎo)干部那里,經(jīng)過一番華麗的偽裝修飾之后,還是以新的面孔出現(xiàn)了。
遠的不說,就說當前我們黨開展的群眾路線教育實踐活動,習(xí)近平總書記借用群眾的語言,形象地提出了“照鏡子、正衣冠、洗洗澡、治治病”的總要求。然而,對于這一總要求,一些領(lǐng)導(dǎo)干部不是實打?qū)嵉刎瀼芈鋵崳峭A粼诳陬^,擊鼓傳花似的填詞接句,爭先恐后效仿,不是來一句“加加油”,就是加一句“鼓鼓勁”,帶有自己個性特點的話呢?甚少。幾乎全是從上級文件、領(lǐng)導(dǎo)講話中東挪西湊來的。一個原本重要的話題,從他們嘴里說出來,反而搞得有點兒滑稽可笑。難怪有些群眾笑言這是東施效顰,這是打著“群眾語言”幌子的新八股、新官話、新套話、新假話!
前不久,總書記在河南考察時再次強調(diào):搞好教育實踐活動,不能表面上熱熱鬧鬧,實際上以形式主義反對形式主義,不能做無用功,不能對付和忽悠。誰在對付?誰在忽悠?誰還在搞形式主義?恐怕仍然大有人在。總書記的指示有很強的針對性,絕不只是一個簡單的要求和提醒而已。
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領(lǐng)路引導(dǎo),我們的一些為官者,受黨教育多年,怎么總是喜歡說一些大而無當?shù)目赵捘??怎么總是喜歡說一些言之無物的廢話呢?
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巴金老人在人生晚年,耗用8年時間寫出5卷本《隨想錄》。在書中,他大聲疾呼:“講真話!只有講真話,人才能有尊嚴,才能認真活下去!”有人評價說,《隨想錄》是中國的《懺悔錄》;有人則將其概括為3個字——說真話。
何謂真話?巴金說:“我所謂真話不是指真理,也不是指正確的話。自己想什么就講什么,自己怎么想就怎么說——這就是真話”,“真話并不一定是真理,但真理是在真話的基礎(chǔ)上產(chǎn)生的”。他還給“講真話”列了標準:“講自己心里的話,講自己相信的話,講自己思考過的話?!彼踔林毖圆恢M地說:“共和國的一些大災(zāi)難,比如大躍進、十年浩劫,無一不是說假話造成的?!?/p>
新一屆中央領(lǐng)導(dǎo)集體針對假大空這種官場病嚴肅指出:說假話不說真話,貽害無窮,后果嚴重。
既然如此,假大空為什么還能大行其道,有著不錯的市場呢?這是因為,說真話可能招禍,說假話可能受惠。
《呂氏春秋》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宋王得到消息,齊國要派兵進攻宋國,便立即派人前去偵察齊軍入侵到了什么地方。先后有三個偵察使者因說真話而掉了腦袋,第四個使者見狀就對宋王胡謅了一通,說:“齊軍連個影子也看不見?!彼瓮趼犃朔浅8吲d,賞賜了他很多金銀。結(jié)果沒有幾天,齊軍便攻破城池,宋王也成了喪家之犬。
我國古代歷史上,司馬遷入獄,海瑞被罷,韓愈遭貶,歐陽修遭逐,一定程度上都是因言獲罪。我們黨的歷史上,彭德懷因為直言而蒙冤,鄧小平的三起三落也是同理。回顧當年黨的中央全會作出開除劉少奇黨籍的決議時,全場只有陳少敏一人沒有舉手。表決后,康生質(zhì)問她:“你為什么不舉手?”她理直氣壯地回答:“這是我的權(quán)利!”當時,胡耀邦與她鄰座,心中甚為不安,他覺得自己不如她。過后專門讓胡德平看望,以表崇敬之心。那次中央全會,參加者都是高干和精英啊,然而,在當時那種高壓態(tài)勢下,有多少人敢說真話?唯獨陳少敏,用無聲的反對,捍衛(wèi)了自己做人的尊嚴,捍衛(wèi)了一個共產(chǎn)黨人的良知,卻也因此遭受了殘酷迫害。
由此可見,說真話,“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
說真話、說實話,真難、實在是難。然而,不說真話,不聽真話,任由假大空盛行,后果十分嚴重。
正因為假大空那一套損害黨的形象,貽誤我們的事業(yè),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反對。
正因為真話難說、實話難講,中央領(lǐng)導(dǎo)才身體力行,千方百計創(chuàng)造條件讓人們愿講真話、敢講真話。當年,胡耀邦在中央黨校就率先提出“不打棍子,不抓辮子,不裝袋子”。再看改革開放以來,政治、思想、理論等方面的爭論多激烈,有哪一個人因言獲罪、鋃鐺入獄甚至掉了腦袋?沒有。
正因為政治環(huán)境寬松了,民主氛圍濃了,才有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解放思想大討論,中國的歷史才進入了改革開放的新時代。如果我們的政治環(huán)境還像極“左”年代那樣,一切“以階級斗爭為綱”,巴金老人能有勇氣說出“我明明記得我曾經(jīng)由人變獸,我不會忘記自己是一個人,也下定決心不再變成獸,無論誰拿著鞭在我背上鞭打”之類的話語,進而寫出無情解剖自己、批判世界的《隨想錄》嗎?想必是不能的。還有,現(xiàn)在是多媒體時代,人們言論自由,可以就很多事情暢所欲言,這在以前敢想嗎?
新一屆中央領(lǐng)導(dǎo)集體成員習(xí)近平、李克強、王岐山等,不管是檢查工作還是座談聽匯報,所到之處,要是見誰拿著提前寫好的稿子照本宣科,對不起,打住,一點兒不給情面,不管你是基層工作者,是專家學(xué)者,還是省委書記,必須提刀往肉上砍,少來穿靴戴帽那一套,少來花拳繡腿那一套。而他們自己的所講所言,無不實實在在,樸素得讓人覺得不像當大官的。中央領(lǐng)導(dǎo)尚且如此,我們的一些為官者為什么不能呢?為什么總喜歡人云亦云呢?說到底,還是怕言出不慎丟了烏紗帽,還是少了點兒真誠和勇氣,少了點兒做人的尊嚴,也少了點兒敢于擔當?shù)墓俚隆?/p>
要讓人敢講真話,寬松的環(huán)境很重要,領(lǐng)導(dǎo)帶頭很重要,制度更重要。試想,如果我們黨的政治生活能正?;?,黨內(nèi)民主不遭踐踏,就不會有“大躍進”的災(zāi)難,就不會有十年浩劫,就不會有黨的生活中出現(xiàn)的那些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荒唐事。
因為空談造假不像腐敗之類那樣讓國人痛恨,至少從表面上看,好像無損大局,有些人甚至還能從中撈到政治上的好處,所以它才像牛皮癬一樣,上藥就好點兒,離開藥又復(fù)原,成為屢治不見大效的頑疾,成為危害黨的形象的毒瘤,成為污染社會風(fēng)氣的“霧霾”,該像當前反腐敗那樣,好好整治了。
曾國藩曾說:凡道理不可以說得太高,太高則近于矯,近于偽。此話,那些講話總是以假大空為能事的為官者,當記!自己是人民公仆,是黨員領(lǐng)導(dǎo)干部啊,豈能連曾國藩這樣一個封建官員都不如?為了黨和人民的事業(yè),為了中國夢,還是把黨的路線、政策、理論、方針等,變成老百姓喜聞樂見的話,變成帶有自己個性特點的話吧,別再那么沒出息,連個話都講不好。
作者:中共河北省委省直機關(guān)工作委員會原副書記
(責(zé)編/傅建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