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城里城外？

河邊草

認識一位農(nóng)民工，至今尚不知悉他的姓和名，只知他是市區(qū)某中學的送水工，免費居住水站的房子，三十七八歲年紀，高中肄業(yè)，尚未婚配，家里的親戚近年先后介紹了兩個打工妹，女方一見面就拒推。本來這也不算稀奇，讓我詫異的是，有一回和他開玩笑時，聽聞他連乳罩都搞不清楚怎么解開，從他的話語分析，性史完全是一張白紙，真有點不可思議。

這位身矮敦實的農(nóng)民工兄弟，去年整個夏天，一直穿著一件后背印著“快活林”三字、留有手機號碼的藍色工作服，愣是沒看見他換件其他樣式的衣服，我好意告訴他，下班后得穿好點，自己舒坦，別人養(yǎng)眼，找女朋友也會更方便。人人都存有虛榮心，有的城里人并不富裕，還擺出架勢裝面子咧！他嘿嘿笑笑，沒言沒語沒行動，還是穿那件“快活林”制服，隨時拎個塑料水杯，一擺一搖穿行城市……

他一日三餐都是上外面吃飯，每天因此花費10多元，這可能真是他時下的最大一筆開支。他的所有娛樂活動，恐怕只有兩項事兒，一是周末到某些免費展覽會現(xiàn)場參觀，他曾來回步行兩個多小時去瞅瞅某大型模特車展；一是每天下午5點過后，快步走40多分鐘趕至省圖書館，就為上兩小時的免費網(wǎng)，看看網(wǎng)絡上的電視劇，和網(wǎng)友聊聊天。他極少趕乘市內公交車，迄今尚未坐趟地鐵，估計是不想花幾元錢的地鐵票。晚上回屋就上床鉆被窩睡覺。

我也和他一起同行走過幾回路，地上的一毛錢，他要撿，路道上散發(fā)的衛(wèi)生紙，他也要拿……他身邊的唯一現(xiàn)代化物品，或許便是一部老式手機，而這部手機，從來沒見過他主動打出，全是別人打來喊他送水的。我曾笑問他，這么節(jié)約是干什么，他撓撓腦袋，比劃了一下，說每月2200元的力氣錢，除了吃進肚子里，其余的都存起來，為了娶個媳婦。

在這座生活、勞作了幾年的大城市，他大概也沒什么朋友，偶爾瞥見他和一位本市內退的老人閑諞，聽聽老人的牢騷怨語，隨口附和幾句。除此之外，似乎再無城市居民主動搭理他，也沒有打工者愿意結交他。妻子有次撞遇我跟他在一起，回來就埋汰我沒出息。

最近他有點犯愁，水站周遭的房子馬上要拆遷，以后他很難再找尋到不掏錢的棲息地，城中村的房子越來越少，房屋出租價越來越高，這該如何應付才好？

他與城市的距離，那么近，又那么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