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磊 何瑛
摘 要:拉康通過“三界”學說來解構柏拉圖以來倡導的真假與虛實二元對立的邏各斯主義。而利奧塔則是在理性主義壓抑非理性的情況下,他要站在假想、無序、混沌的一邊,要捍衛(wèi)眼的立場、圖形世界的立場。通過基于弗洛伊德思想立場來討論圖形與話語的關系,以此來回應拉康借用結構主義語言學來詮釋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謬誤。
關鍵詞:拉康;利奧塔;話語;圖形;弗洛伊德
中圖分類號:B84-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4)27-0044-02
20世紀西方文化中的一個重要部分就是精神分析學,20世紀西方文化中包含精神分析學結構性特征[1]。拉康通過結構主義語言學理論重新建構了從弗洛伊德以來的傳統(tǒng)精神分析學流派,提出了想象界、符號界、真實界的三界學說。而利奧塔則在《話語,圖形》中,通過對柏拉圖思想創(chuàng)立以來所奠定的以追求真理為信仰、以真理掌握者自居的哲學家所形成的話語及話語的秩序緊緊聯(lián)系的理性、真理之間的對話,利奧塔旗幟鮮明地站在了以圖形所代表的假象、感性無序、混沌的世界。
一、拉康的“三界”學說
自我與圖像之間的異化關系是由想象界產(chǎn)生并維持的。嬰兒將鏡中那個整體的人想象成自己,并且通過不確定地認同這個理想中的自我而開始建立起自我認知,由此虛構一個獨一無二的自我,因此那個鏡中虛像穩(wěn)定統(tǒng)一的自我就成為對喪失與母親依戀的補償。
不管從生理還是心理來說,嬰幼兒畢竟在慢慢成長。為了獲得相對穩(wěn)定的角色認同,人必須跨越想象界也就是鏡子中的我。語言或符號為這種超越提供了可能:日常生活和精神世界因為有了語言,人開始日益借助語言來辨識自己的身份。最后,人終于跨越想象界而進入了符號界,符號界中的主體開始取代想象界的主體。
真實界是人的生物或生理的理想狀態(tài),或人的身體初始的原本的狀態(tài),是作為有機體的人。當然,人的身體在其想象界和符號界中早已面目全非了,置身于想象界和符號界的人早已無法從根本上回到身體的真實狀態(tài)。
二、拉康的語言結構主義
對于語言的理解拉康在很大程度上吸取了索緒爾的思想觀點。索緒爾指出,語言是由相互聯(lián)系而有差別的符號所建構的語言意義體系。其中的每一個字母或語言都是兩個方面,即能指和所指:能指是與特定的發(fā)音相關的圖像,而所指則是與它相應的概念和觀念[2]。
針對弗洛伊德所說的人格三重結構中的“自我”,拉康提出了一個截然不同的“自我”概念。拉康所說的“自我”和人對自己的想象中的想象有關:“自我”不是人的本源狀態(tài),也不是人的先天賦予;“自我”是人對自身的想象,而想象中的自我與人在嬰兒時期的鏡像有關。
尤其是當嬰兒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長大,嬰兒在與“俄狄甫斯情節(jié)”的對抗中,逐漸戰(zhàn)勝了想象界——鏡中的自我??缭较胂蠼缯峭ㄟ^最簡單的媒介——語言。拉康說“像語言一樣結構化的無意識?!睙o意識是拉康學說中核心的概念。雖然拉康所說的“無意識”與弗洛伊德的無意識概念有類似之處,但前者主要是一個結構性的概念而與后者沒有與之相關的關系。無意識主要是通過人對客觀事物壓抑而形成:一方面,人體中有釋放但又處于被壓抑狀態(tài)的基本能量力比多。另一方面,是人的一些被壓抑的想法和愿望——因為對他們的意識會給當事人心理上帶來痛苦和不適。而拉康所說的“無意識”則賦予了語言結構,在談到言語和話語時他所關注的是把語言和符號當作同義語來使用的。無意識之所以成為無意識,正在由于它具有“語言的結構”并且在“他人的話語”體系中相互建構的。
三、語言結構主義
拉康精神分析學中所認為的語言并不是通常人們討論、理解的語言,而是具有結構化的符號意義體系——突顯了語言中的結構。拉康的理論分析從結構主義的角度來理解語言,以致達到對于傳統(tǒng)哲學的解構。
索緒爾的結構主義語言學主要從語言和言語、能指與所指來分析:其一是將言語與語言做了明確的區(qū)分,其二是將符號劃分為所指與能指兩個不同的概念[3]。
索緒爾認為,所指就是符號中的概念;它不是符號表示的某個實際事物,而是對應于這個事物的心理實體,所指具有與能指相等的地位。但拉康強調(diào)的是能指的優(yōu)先性,所指不過是能指游戲的結果[4]。拉康忽略了索緒爾對語言符號的思考,拉康的思考中存在著意義和嚴格意義上的意思之間的混淆,嚴格意義由索緒爾通過將意思納入語言價值中而確立,由于這種嚴格意義歸結于組合和整體。
然而索緒爾對語言符號問題的確立并不像人們認為的那樣脫離可感知的考慮。事實上由某種類似的、象征的符號所考慮的支配。索緒爾曾明確提出,通過語言符號的任意性,并不是我們隨心所欲地制造聲音或者詞語,而是從符號所指的事務中產(chǎn)生的符號的意義。
四、利奧塔的話語與圖形
利奧塔說:“在這場與西方史古老的戰(zhàn)爭中,他要站在假想、無序、混沌的世界、捍衛(wèi)‘眼的立場,圖形世界的立場?!盵5]利奧塔認為:在無序中,在哲人不聞不問、不能給我們?nèi)魏沃R或明晰思想的圖形世界中恰恰存在著真理,而圖形更是真理的最直觀的表達方式[5]。至于話語說出來的知識,它無關真理,既非真亦非假,而只是知識,是我們作為主體對于我們所認識的對象的范疇化和結構化的設計。這種設計是合理的、有說服力的、但是它同時具有多樣性。這些話語類型都是在描述對象而不能真正到達對象的本質(zhì)。
索緒爾語言學中最為重要的觀點——能指與所指之間的任意性關系。話語活動不再能一統(tǒng)真理的霸權,而必須承認它與符號感性世界的徹底異質(zhì)性和外在性,感性因素不再是對觀念和秩序歪曲的呈現(xiàn),而話語活動不再表現(xiàn)為對于真理的表達[6]。話語不僅局限于語言和文字結構以及我們對于語言結構的運用,而是所有封閉的,按照規(guī)則建立起來的生活語言以及我們對于規(guī)則的遵從。
利奧塔在與話語的總體化企圖做出解構后,他提出要站到圖形世界的立場,他不是要以此立場對抗真理,而是要站在這一立場上建構真理[5]。
五、話語與圖形的關系
話語和圖形一樣是欲望的場所,它似乎也能承擔呈現(xiàn)真理的功能,然而圖形相對于話語的優(yōu)越性在于它對欲望的直接表達。圖形在對規(guī)則的扭曲和對秩序的解構中進入到話語世界,對象與自我兩分。而話語并不能真實呈現(xiàn)對象。話語向我們呈現(xiàn)真實的方式只能是間接的、曲折的,我們只能通過話語的幕后,才能看到其企圖隱瞞的真相。
話語可能抱有同一欲望,可能將圖形偽裝成結構,而我們應該將這種對自己的心存向往承認為話語的根本狀態(tài)。話語也可能在其內(nèi)部被圖形所充斥,這些圖形可以是故事、場景、可以是線條,也可以是圖形對于話語的結構、規(guī)則的違背。話語還可能被圖形世界包圍,在這種情況下,話語可能保持結構,繼續(xù)符合表意的條件,也可能徹底成為不讀之物。無論是圖形對于話語的充斥,還是對于它的包圍,它在由此侵略話語空間的情況下往往意在實現(xiàn)欲望,而圖形正是欲望的產(chǎn)物。
利奧塔詮釋了感性圖形相聯(lián)系的力、有形的世界,如何存在于理性話語的內(nèi)在結構、從而停留在意指之中。話語具有語言符號的結構,而圖形的三個等級(圖像、形式和母型),運用可見性標準劃分,則是物體的圖像、可見者的形式、更深層的只可能接近卻不能被看見的形態(tài)[7]。
整個西方理性把無意識變成冰冷的話語而忽視了“力”的存在。西方理性讓語言結構根深蒂固,充斥生活世界,實施對感知和美的追求的壓抑,這非但沒有從根本上與形而上學決裂,反而使形而上學更加固化。
利奧塔認同弗洛伊德的真相觀,即真相不出現(xiàn)在人們所期待出現(xiàn)的地方,真相似乎出現(xiàn)在話語的淺層,但實際上真相從不是意指的話語。利奧塔認為,唯有表達出“力”的差異和能量的圖形才是最為真實的[8]。
六、拉康、利奧塔的弗洛伊德主義
利奧塔曾經(jīng)指出拉康借用結構主義語言學來詮釋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的謬誤:夢的工作不是語言活動,精神分析受到表面話語中所產(chǎn)生的意義本身的蒙騙。在“夢的工作中重新找到話語操作”,這是取消圖形性與話語性的根本差別,以忽視前者來滿足后者的需要。
拉康對弗洛伊德所進行的解讀建立在象征性的理論之上,象征包括了整個語言結構以及認識領域。所有的知識都是建立在理論世界的模式中,這一模式有種種表意對立所構成的結構和網(wǎng)絡。
弗洛伊德認為,語言使我們可以像了解外在事物一樣感知我們內(nèi)部的心理過程,這就意味著實現(xiàn)了一種更高級的心理活動——意識[9]。拉康認為:語言的誕生、象征符號的利用造成了經(jīng)歷與經(jīng)歷替代符號之間的分離,這一分離隨著時間的變換而進一步擴大。其最終結果是,能指成為話語的物質(zhì)支撐物,而所指則在連續(xù)的能指整體之外,它不存在于句子的能指中[10]。因此拉康認為,主體只有借助語言才能領會自己,也就是說通過錯失自己,而正是因為他被一個能指所指,而能指是他者。
利奧塔通過重申弗洛伊德的論點:我們只是接觸到問題的片段。他發(fā)現(xiàn)了欲望的本質(zhì)是分裂的、欲望的領域為思想創(chuàng)造條件,通過分裂、物的遺失、通過幻想,它被重新建構。他認為,“生的本能”與“死亡的本能”總是在欲望中并存[11]。利奧塔把欲望看作一種消極的、分裂性的力量。但他試圖發(fā)現(xiàn)欲望的積極的、創(chuàng)造性的能量,目的在于顛覆現(xiàn)實,建立一種更解放性的能量[12]。利奧塔認為,欲望不是語言活動;它是圖形因素的力量在語言活動上產(chǎn)生的效果。話語和圖形,是迷失于幻想的舞臺布景中的言語,是最初的欲望。
利奧塔通過對弗洛伊德的無意識繼續(xù)深究,通過對其意識與無意識二者概念之間相關性來揭示圖形與話語的關系。弗洛伊德判斷行為起初遵從快樂至上的原則操作——吸收于自我之中或是驅(qū)逐自我之外的目的發(fā)展過程。力比多和無意識相對來說只是本能釋放的過程。而利奧塔則認為我們在精神分析中找不到任何來自無意識的“否”,自我對于無意識的承認表達為了一種否定的形式,線條、圖形則能更好地表達無意識的欲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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