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偉
求M點的軌跡方程
自從她出現(xiàn)在我的窗前,我的心便不再安寧。
那是星期二下午的第一節(jié)課,物理課。她在室外,正在上體育課。排球場離我的教室有一段距離。但是,我無意間瞥了一眼窗外,便清晰地看見了她的身影。女生運動的樣子好看極了:柔和的曲線,晶瑩的汗水,一條束得緊緊的馬尾辮上下翻飛。她的排球也打得極好。更美的是,那樣的一舉手一投足、一呼一喝……總之,我也說不上哪里出奇,只是無端地覺得那是一種奇異的、吸引人的青春律動。
“小偉,請你說說M點的軌跡方程……”
那個站在臺上嚴謹而苛刻的人一定是發(fā)現(xiàn)我在注視著窗外,所以才叫我回答。該死!拋物線……拋物線……我的眼里壓根沒有你,你讓我怎么回答?對了,那一定是排球的拋物線吧……
在那樣的一片胡思亂想中,我被老師批評一句后木然坐下。腦子里,我的拋物線和青春的線條交織錯亂,渾渾噩噩。
守著我的株,待著我的兔
青春的心是回不了頭的。從那個下午開始,我便每節(jié)課都盯著窗外。我把我的窗戶擦得透亮透亮的。
“嗨,你該不是有潔癖吧?”我不記得是誰朝我嚷了這么一句??芍挥形抑?,我得守著我的窗戶不放。
一日復一日,一日又再三……她竟再沒有在我的窗前出現(xiàn)。雖然我知道,我得出這個結論未免太早,但是,那樣一日又一日的等待實在太過漫長太令人心焦。
當她再一次出現(xiàn)在我窗前的時候,又是下午,正好是星期二。我才知道,我一個禮拜才能見著她一次。講臺上的物理老師依然在喋喋不休。我的頭在進行著曲線運動,以便窗內(nèi)窗外兩不誤。下了課,我顧不了那么多,飛奔出教室,然后不緊不慢地跟著她。一直追到了教室,我才知道了她所在的班級。她坐在座位上,頭發(fā)一甩,擦著汗水,仰著頭,喝著瓶子里的水。我扒著窗戶,看呆了。她朝我這邊看過來。我一驚,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暴露和失態(tài)了。于是,我飛奔著逃離現(xiàn)場。
從此,她便在我的世界狠命地撓著我那顆小小的心臟。
我用手在窗戶上畫了一個誰也看不清的輪廓。那是她的影子。那個輪廓能讓遠處的她正好嵌入我的畫中。自從與她打了個照面后,我便魂不守舍。我不知她究竟意識到還是沒意識到我的來意。內(nèi)心里,我也不知道,究竟希不希望她明白我的那顆不安的心。
我只是一日重復一日地呆坐在我的窗前,幻想著她的影子。 總之,我亂了套。
一個不安分的少年只能安安分分地坐在那個明媚的窗前,守著我的株,待著我的兔。
你連球都打飛了
記不清是哪個星期二了,那個下午,她再次蒞臨我的窗前。她的青春線條依然在做著一道又一道我解不出的軌跡方程。我不敢不看老師,怕被老師發(fā)現(xiàn);我也不敢一心看她,怕被她發(fā)現(xiàn)。就在那恍惚飄悠的狀態(tài)中,你猜什么情況出現(xiàn)了?她竟朝我這邊飛速跑了過來!那雪白而玲瓏的運動衫,那左右飛動的束得緊緊的馬尾辮,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了我的窗前!
“怎么搞的?今天打得這么差,連球都打飛了!”遠處傳來她同學的聲音。
“別磨磨蹭蹭了,趕緊過來唄!”另一同學叫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系下鞋帶……”
自從仙女飄到我的窗前,滿額汗水的我趕緊把頭偏向了臺上那位可敬可愛的物理老師。當聽到“系鞋帶”這幾個字的時候,我又猛地朝窗下看去。可是,正在我偷偷張望的時候,她的臉龐忽地一下又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如此猝不及防。
如此精致的一張臉!
我一下看得傻了。
我的目光再沒有挪開。
哪怕我是一個在女生面前如此膽小的人!
她沖我友好地笑了笑,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很可人,很明麗。
馬尾辮在她的身后翩然飛舞,像一只可愛的蝶。
那樣的白色身影和青春曲線在我的視線里越來越遠,那樣的一條馬尾也在我的心湖里越蕩越遠,最終劃出了一條漸漸遠去而又不可磨滅的青春曲線。
半條弧線,未竟的謎
她再沒有出現(xiàn)在我的窗前。
不論我怎么等,也等不到她。
后來我才得知,由于學習緊張,那個夏天的體育課,她們?nèi)及舶卜址值卮诹私淌依?,去沖刺屬于她們的斑斕的夢。
在那樣一個不安而焦躁的夏天等待中,我等到了暑假的來臨。
那年夏天的最后一天,我呆呆地站在窗前,站在她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的那個墻角,看著她曾經(jīng)系鞋帶的地方。
就在我蹲下來輕輕撫摸那片墻角時,我才發(fā)現(xiàn),在那個不起眼的角落,有一道類似拋物線的劃痕。
她知道我在上物理課?還是……
我用手反復比劃——當然,我不是在算公式。我雙手齊用,兩只手反復比劃,拼湊。終于,一個清晰的形狀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那是一個極漂亮的心形!
“怎么搞的?今天打得這么差,連球都打飛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系下鞋帶……”耳邊回響起那一天清脆的對話。
如同我手邊的“心”一樣,對話以及背后的隱義越來越清晰起來,我才明白了那個最終的午后有著怎樣深刻的意味。
隨著我的思路漸漸清晰,我的心卻一點點模糊,甚至疼痛起來。那樣的感覺,就像一道流星,劃過一道刺疼人的拋物線,反復地跌宕,然后,乒乒乓乓地消失得不見蹤跡……
然而,對于那個女生,對于那一道奇異的弧線,我仍然一無所知。
她去了大學。雖然,我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第二年夏天,我坐在了她曾經(jīng)坐的教室里,觀看著室外的球起球落。
我終于算出了那個嚴謹?shù)奈锢砝蠋熃o我的題——正是那一條未竟的奇異弧線警醒了我。我知道,我得去奔往屬于我們青春的斑斕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