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真真
標點符號正式作為漢語書面語言的組成部分,在中國還不到一個世紀。隨著清末以來中外文化交流日益密切,在漢語中使用統(tǒng)一的標點符號成為一種必然趨勢。
中國古代的書面語言沒有標點,漢代以來用“、”和“↓”符號表示句子的停頓,到元代把“↓”改為“?!?,但這種符號不能表示語氣、詞的性質(zhì)與作用,經(jīng)常產(chǎn)生理解上的困難,甚至誤解。例如,從前有個財主生性吝嗇,在聘請教書先生時講明膳食微薄,并與教書先生寫下一張沒有加標點的合約為據(jù)。合約寫道:“無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青菜一碟足矣?!必斨骼斫鉃椤盁o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青菜一碟足矣”,欣然簽了字。哪知吃第一頓飯,教書先生就大喊大叫起來:“怎么全是素菜,沒有葷菜?我們不是約定了‘無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青菜,一碟足矣嗎?”弄得財主哭笑不得。
中國開放的大門被打開以后,派駐國外的留學生漸多,中外交流日益頻繁,標點符號亦被介紹到中國。第一個從國外引進標點符號的人是清末同文館的學生張德彝。1868年2月,前駐華公使蒲安臣帶領(lǐng)“中國使團”出訪歐美,張德彝位列其中。他有一個習慣,無論到哪個國家,都喜歡把當?shù)氐木吧?、人物、風俗習慣記錄下來,以“述奇”為名編成小冊子。他在《再述奇》(現(xiàn)名為《歐美環(huán)游記》)中有一段介紹西洋標點符號的文字:“泰西各國書籍,其句讀勾勒,講解甚煩。如果句意義足,則記‘。;意未足,則記‘,;意雖不足,而義與上句黏合,則記‘;。”雖然張德彝并非有意識地向國內(nèi)知識界引入標點符號,甚至帶有反對的口氣,覺得這些標點繁瑣,卻在無心栽柳的過程中,為中國語言符號的發(fā)展帶來了新風。
1897年,廣東東莞人王炳耀最先根據(jù)我國原有斷句方法,吸收國外新式標點,草擬了10種標點符號,即“,”讀之號,“。”句之號,“O”節(jié)之號,“V”段之號,“:”句斷意連之號,“—”接上續(xù)下之號,“?”詰問之號,“!”慨嘆驚異之號,“<>”釋明之號,并倡議采用。
1904年,商務(wù)印書館出版了我國最早使用外國標點符號的書籍《英文漢詁》。1909年,魯迅與周作人共同翻譯出版《域外小說集》,引進使用好幾種標點符號,并新創(chuàng)兩種符號,還在“略例”中專門介紹書中使用的標點符號。1918年5月,語言學家陳望道在《學藝》雜志上發(fā)表《標點與革新》一文,全面系統(tǒng)地引進并介紹了西洋10種標點符號。陳獨秀、李大釗主編的《新青年》,從1918年5月起全部以白話文編排,并使用新式標點符號,一時間,標點符號風靡全國。
1920年,北洋政府根據(jù)胡適、錢玄同、劉復、朱希祖、周作人、馬裕藻6位北大教授提出的《請頒行新式標點符號方案》,發(fā)布53號訓令——《通令采用新式標點符號文》,我國第一套法定的新式標點符號由此誕生。
但新式標點符號的地位還需要一定的時間來鞏固,例如,20世紀30年代,上海有家書局發(fā)稿子按字數(shù)算稿費,標點符號不計算在內(nèi)。于是,魯迅先生有一次給這個書局寄去的稿子,既沒劃分段落,更無一個標點,書局無可奈何,只得寫信給魯迅:“請先生分一分章節(jié)和段落,加一加新式標點符號。”魯迅回信說:“既要作者分段落加標點,可見標點和空格還是必要的,那就得把標點和空格也算字數(shù)?!睍种坏谜J輸。
新中國成立后,標點符號的引進和使用有了進一步的發(fā)展。1951年9月,中央人民政府政務(wù)院規(guī)定標點符號在全國的統(tǒng)一用法,共14種。1990年4月17日,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和新聞出版署發(fā)布了修訂的《標點符號用法》,由14種符號增至16種。至此,我國的標點符號統(tǒng)一和完善起來。